將卡在車門處的腿奮力抽了出來,陳帥也不管下面是溪是河,一記前撲栽進了水裡。
子彈的尖嘯聲彷彿在耳邊吟唱喪曲的女靈,就回響在陳帥的耳邊。隨即,身後傳來一聲火花爆響,陳帥還沒來得及回頭,一片反光鏡已經掉在了他的肩膀上。
那輛防彈車的反光鏡竟被一槍打斷!
“是那個狙擊手嗎?”冷汗被溪流沖走,寒意卻滯留在陳帥的額頭久久不散:“是我太心慈手軟了!他們都是職業特種兵,帶着重傷也有可能傷人的,我爲什麼沒有想到這一點!”
留給他懊悔的時間並不多,在做出判斷後,陳帥仍然懷着不安的心情,踏着Z字形步伐淌着水向孟筱翎所在的方向衝去。他一邊左閃右躲,一邊盡力擡起頭,用目光和氣機雙重渠道捕捉着孟筱翎的具體情況。
然後他看到站在孟筱翎身後的人舉起了手裡的打火機,隨後向遠處喝到:“安吉麗娜,停止射擊!”
是馬小明的聲音?!
聽到這個這個熟悉的痞氣音調,陳帥身子險些一腳踩空,但懸着的一顆心卻穩了下來。
他連忙手腳並用恢復平衡,藉着一塊溪流中凸起的牀石躍上了岸。藉着馬小明手中的打火機,陳帥看到了安然無恙的孟筱翎。儘管兩人曾經分享過思維,但她的眼神和表情仍然足夠精彩繽紛。能在今晚見到馬小明,對孟筱翎來說,雖然已經不再意外,卻依舊值得歡喜、值得懷念、也只得感嘆。
“你怎麼會在這裡?你沒事吧?”一開口,陳帥便問出了2個老掉牙的問題,前一句問的是馬小明,說後一句時,他已探出手,想將坐在地上的孟筱翎扶起身來。
“她的腳踝還沒好,你別讓她多站,我已經在她身下鋪過衣服了。”馬小明制止到。
孟筱翎的身下果然是一件柔軟的皮製衣服,看料子似乎還挺貴。
“他沒有變。”陳帥和孟筱翎交換着默契的眼色:“說話的調調裡,還是一副‘我討厭所有人’的樣子,卻在這種小地方透出讓人安心的體貼。”
可能是一晚上收到了太多次刺激的關係,儘管身邊的人都是最信任的朋友,陳帥仍沒有徹底放鬆。雖然是最想要敘舊的場面,他卻向2人反覆確認着周圍的安全情況,直到馬孟2人各自保證說幾名龍組隊員都沒有恢復行動,陳帥捏緊的拳頭才稍稍卸去了點力氣。
“不行,這裡還是不能多待。既然小明可以循着槍聲找過來,其他人也可以,我們還是得快走。”見馬小明點頭同意,陳帥一指溪水裡已經橫向翻到的防彈車:“懶喵,你腳還腫着,我去把車子推上岸,如果還能開的話,你先上車休息一下。小明,你照顧好她。”
說罷,他也不等2人迴應,便帶着匆忙地神色又往溪流裡走去。
馬小明眯起雙眼,漸漸鬆弛的聚焦,表現出他已經丟失了陳帥的視野。作爲一個單純的J元素攜帶者,馬小明並沒有可以增強視力的內功。目標一旦走遠,他若
不借助胸前的望遠鏡,便很難捕捉到他的輪廓和方位。
打火機的光芒還沒有深入夜色十步遠,就已經被吞噬地絲毫不剩。望着一片黑茫茫的天地,聽着耳邊傳來的水聲,馬小明忽然感慨道:“他變了。”
“是吧?我也這麼覺得。”孟筱翎笑着,像一個看到幺弟長大的姐姐:“現在的大臉,不但不會受人欺負,還有能力保護身邊的朋友。老天爺還是很眷顧他的,從小時候起,他就一直想做個有能力的人。”
“現在他的夢想實現了,可是他快樂嗎?”馬小明的喉嚨裡彷彿有兩塊鐵片,將他的嗓音擠得又低又刺耳:“那一身本事,只會給他帶來無窮無盡的麻煩。就算肖琦這條命算在我頭上,光憑他現在的身手,精武門就絕不會放過他。除非他跟我一起離開華夏,否則終日都有提防着被那些高手廢去武功,打回原形變成廢人。”
原本輕撫着手腕上勒痕的孟筱翎忽然感到一陣涼意,手掌從腕部緩移到了手臂上。她環抱着自己,擡頭輕聲問道:“哪有這麼咒自己朋友的?你說得好像大臉砸過精武門招牌似的。他就算私自學了內功,總不見得犯了什麼大罪過吧?”
“他學會內功,並不是什麼大罪,可是他這身內功偏偏是一夜學成。”他望着自己手中的打火機,火苗在漆黑一片的瞳孔中映出只屬於他一個人的記憶影像:“這是華夏內功中的秘術之一,叫做燃燈秘術,被一個精武門的叛徒藏在了打火機裡,據說後來大臉誤打誤撞得到了它。”
“打火機?!不會是那隻打火機吧?”聽到這,孟筱翎心中大驚。
之前喬蕾曾用記憶混淆的方式訓練過孟筱翎,讓她強制記憶“打火機一直保存在我這裡”這句話。而這隻打火機,自然就是陳帥從毛榮新手中意外獲取的,藏有燃燈秘術的那一隻。
或許是難得見到一個可以信任的人,一向冷峻的馬小明罕見地繼續透露着信息:“燃燈秘術,是精武門誓死都不願意外傳的機密。我不像童兵那麼精通內功,不過精武門的人,應該很容易感覺到大臉身上的內功來源有蹊蹺。一旦被他們接觸到大臉,那就是一輩子的追殺。”
“難怪大喬一直不告訴我喪屍病毒的事情,只強調讓我在吳總身邊找造功實驗的細節,一定是童兵拜託她救大臉,如果我能找到造功實驗的情報,治好盧談畫老爺子的病,那就能讓精武門欠個大人情了。”孟筱翎正想着,眼角處卻閃過一瞬讓她在意的影子。
她擡起頭,卻是夜風輕搖着打火機的光亮,馬小明臉上的曲線在微光中時隱時現,火光照亮他的眉眼處時,孟筱翎便能看到一種尖銳到讓她眼睛發痛的目光。
“這些年來,小明到底經歷了一些什麼?他心裡的刺更多,更容易傷到人了。”她忽然意識到自己一直沒有開口應答,或許這種沉默,也會讓久別的馬小明感受到一種刺痛吧?想到這,孟筱翎趕緊問道:“你怎麼知道得這麼多?”
“大臉沒有告訴你嗎?我現在的
身份,是米國第三國防部的特工。這些事情,是我從連國騰這裡查出來的。”
“連……連軍區長?你這次的敵人是連軍區長嗎?”
“不,他不是我的敵人,而是我上司的合作伙伴。”馬小明低頭一笑:“你的眼神告訴我,你心裡覺得很奇怪。你奇怪爲什麼我要查自己的合作伙伴?看來當初沒帶你一起走是對的,現在我身邊已經沒有一個人還能想你一樣,露出這麼清澈的眼神了。”
“別以爲我還是當年那個笨丫頭哦,我也是很精明的,你一定想說,夥伴之間也不可以完全相信吧?”孟筱翎微微皺起眉頭:“這句話你以前也老說,嗯……這幾年你倒是沒怎麼變呢。”
“沒怎麼變……嗎……”馬小明忽然長長地嘆了口氣,火苗在他悠長的氣息中掙扎着,凌亂的火光猶如夜空中的妖魔,將他的表情也襯得格外_陰森起來。
“嘴真笨!我在胡說些什麼啊,特工的生活能好到哪兒去?看他的眼神,我們分開這幾年,他多半是一直重複着受傷——癒合的日子吧?”孟筱翎心中忽然劃過一絲不忍,繼而產生了一種想要安慰馬小明的感覺。然而間諜生涯對於孟筱翎來說,猶如另一個世界一般遙遠,既然不瞭解對方,安慰便無從着手,除非……
靈魂心橋!
她忽然想到了只有自己才能做到的事情。
8年的空白,讓她對馬小明只剩下了本能的信任,她現在還需要了解更多,只有完全瞭解這8年來馬小明遭遇過的事,才能完全找回和他相處的節奏。
忍着微微的頭疼,孟筱翎正想對這位童年摯友施展靈魂心橋時,她的另一位摯友已經催動內力把防彈車推正了過來。一陣令人嚇一跳的水花響動後,輪胎摩擦石子的聲音便由遠至近地傳來。
儘管地面情況並不好,但車子畢竟是不會反抗的死物,在熟悉了用力的方法後,陳帥很快便將車子推到了2人附近。看着自己渾身滴水的模樣,陳帥訕訕往後退了一步,對馬小明道:“你把打火機給我把,”
馬小明沒有反對,孟筱翎也順從地柱着他的肩膀站了起來,2人一起把孟筱翎扶進了防彈車前。
由於半邊車身泡過水,後座上還有許多水漬擦不乾淨,陳帥手頭沒有布,爲了讓孟筱翎能好好休息,馬小明又把之前那件皮衣取了過來,乾燥的皮衣鋪在後座上,又軟又幹燥。
見孟筱翎安頓好了,陳帥欣慰地一笑,主動把駕駛座讓給了馬小明:“你技術比我好,這荒郊野外的,我開怕是要翻車。”
“先回我的營地。”馬小明沒有推辭。
“好,懶喵你在後座上睡一會兒,小明開車很穩的。”陳帥趕忙坐上副駕駛的位置:“那我們快走吧,拖久了怕又有危險,那些特種兵也可能還會醒過來。”
誰知馬小明並未踩下油門,卻望向車窗外:“不急,她還沒到。”
“她?”陳帥愣了一會兒:“誰?還有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