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過15秒左右,固定崗哨的視野就會覆蓋辦公樓門口一次,在童兵的遠距離監視下,殷茹男一等崗哨路過,便無聲地爬出空調外機殼,貓着腰來到大門口開始破解門鎖。在下一波崗哨經過之前,童兵就會及時發出警報,殷茹男再迅速鑽回藏身處。兩人的配合和之前相比出現了天壤之別,童兵的信號一出,原先總要嘲諷幾句的殷茹男竟毫無二話,“言出必行”地履行着他的指令。
看着不太敢目光交匯,卻始終留意着自己的殷茹男,童兵實在忍不住感嘆部隊老兵曾經告訴過他的一句經典格言:“男女搭配,幹活不累。”
根據審問學中涉及到的知識,在不考慮特殊情況的前提下,人體的內分泌是影響自身情緒的決定性因素。香蕉會促進大腦分泌多巴胺,所以在忽略其他條件的前提下,食用香蕉會使人產生喜悅;而男女之間親密的肢體接觸,則會使得人體分泌另一種耳熟能詳的物質——荷爾蒙。在這種物質的影響下,人會變得更有表現欲,新陳代謝的速度也會加快。
如果但從審問的角度來看,使犯人大量分泌荷爾蒙,是問出情報的有效手段之一。但放到現在的情形——趁殷茹男再次摸去撬鎖時,童兵不禁揉着下脣想到——荷爾蒙同樣適用。
正當童兵稍稍走神,回味着剛纔那段曖昧的空氣時,殷茹男已經像一隻貓一樣鑽了回來。她的表情已經恢復平時的模樣,乍看之下絕沒有任何情緒的起伏,不過待她整個身子都鑽回空調外機殼裡時,兩人的肩膀一觸,隨即很自然地靠在了一起。
在服役的日子裡,由於繁忙的任務,童兵的確已經好幾年沒有過這種經驗。雖然現在兩人身處的環境危機四伏,更需要用自制力克服一些多餘情緒,但童兵仍然生不起任何排斥的念頭。他側過頭,打量着殷茹男微卷的青絲,低聲問道:“門鎖,能應付嗎?”
殷茹男單腿屈起,下巴點在膝蓋上,話音裡略帶着些挫敗感:“這鎖裡頭是電子板控制的,鎖舌牢得很,用寸頭鉗也打不開。”
根據童兵事先調查的情報,D廠區原先的進駐企業早已搬離,但現在整棟辦公樓不但裝配了空調設施,連門口都裝上了用歐盟高新技術製成的身份卡識別鎖。以殷茹男傳統的解鎖術,面對這種新興產物也是無能爲力。
殷茹男想了想,忽然擡頭道:“對了,你的那種武功。”
“你是說熔兵手?”
“這種功夫不是可以燒化金屬嗎?”雖然童兵從未向她透露過相關信息,但扒竊專精的殷茹男還是想到了熔兵手在撬鎖領域的用法:“說不定能夠把鎖舌燙地變形,這樣我或許有把握開門。”
看到殷茹男無師自通地領悟了自己曾經用過的方法,童兵臉上的笑容不禁又濃了些。
擡頭看到那一抹笑容,殷茹男下意識地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怎麼了?”
“不,沒有。”他連忙輕咳一下,低聲解釋道:“那個電子鎖上有指示燈,燈亮就表示門鎖狀態正常,如果鎖頭被蠻力破壞,指示燈就會滅。
”
“到時候經過的固定崗哨就會發現異常?”
“嗯,不僅如此,這門鎖和整個廠區有電路連接,”童兵說着,再次帶起影鐵墨鏡,仔細分析起透視屏中的情況來:“也可能帶着自動報警功能。”
“那怎麼辦?走窗戶?”殷茹男仰頭往樓上望去,4層樓的辦公樓上,每一層都分佈着不少窗戶,然而這些窗無一例外都被一層防盜窗保護着,顯然對方早就在防備着有人會潛入進來。
“要在兩班固定哨的巡邏空隙之內鋸開防盜窗幾乎是不可能的。”童兵也仰着頭,思維中閃過數種方法,但都一一被他自我否決:“看來要走窗戶也行不通。”
時間已經漸漸走向第二天,距離整個廠區開啓反偵查聲納只剩下4小時多一點時間。童兵和殷茹男卻被暫時擋在了辦公樓之外,無法再前進一步。雖然此刻的情形絕對談不上順利,但兩人心情卻意外地冷靜,完全沒有一點焦急或其他的負面心態。
“門鎖越高級,說明樓裡的情報越重要。我看過整棟樓,裡面沒有任何人駐守,說明裡面的情報保密度極高,連他們自身的士兵都不能知道。”感受着肩頭傳來的摩擦感,童兵積極地分析道。
殷茹男亦默契地不說破這種肢體接觸,反而順着童兵的話道:“我們堂裡也做過幾次生意,有時候去的盤子太危險。我就不會把生意內容提前告訴堂裡那些牆頭草,直到出發前一刻才說清楚。”
“是的,服從度不夠的士兵,提早知道了過於重要的情報,很可能產生不必要的動搖。”
“而且有時候還會反水。”
眼下的兩人仍被擋在辦公樓外,然而卻在互相的提示中,漸漸發現了一個極爲合理的解釋。
習慣性地揉了揉下脣的,童兵低吟道:“這樣就解釋的通了,我一直還在奇怪,我們國家這麼強調秩序,怎麼可能會有一支所屬不明的武裝忽然出現在發達地區,而且東海附近駐軍又一副根本不知情的樣子……這些武裝分子,多半是華夏的某一支正規部隊,只是在這裡執行非常機密的任務。”
“正規部隊?”
殷茹男說話時的肩膀聳動了幾下,童兵一看,發現她正在從腰包裡掏着什麼東西。兩人正肩並肩坐着,童兵的臉一轉過來,連呼吸都能挑起殷茹男的鬢角。她下意識把頭點地更低了,眼眸中的視線時而望向童兵的身體,卻又閃電般地縮回來。儘管被這種異常的感覺挑得心頭攢動,殷茹男仍倔強地自控着,將話題維持在兩人共同的目的上。
“如果他們是軍人的話,我們抓人詢問,不就惹大麻煩了麼?”她停了停又道:“而且這裡的情報也不能拿走,否則他們事後肯定會追查。”
“你說得對,所以能不發生衝突最好。”
“知道了,我會注意的。”
雖然兩人始終都保持着極低的聲音,但殷茹男這句話簡直猶如蚊吟,童兵從未聽到過這個剛強的女人口中發出這麼纖弱的話音。他不禁再次轉頭望向她,入目的卻是一片手絹。
“擦一擦。”殷茹男從腰包裡掏出的,竟是這樣一片手絹。
“嗯?”
“你嘴……嘴脣上又出血了,擦一擦。”將手絹往童兵手裡一塞,殷茹男的聲音又恢復到了之前那種果斷冷靜,她靈活地往外頭鑽去:“固定哨應該又過了一波吧,我轉到後頭去看看。”
再次用觀察了一遍周圍的情況,所有的遊擊哨都離辦公樓區域很遠,早已背出固定哨巡邏時間的殷茹男便放心地繞向辦公樓的背後。望着她消失在牆角的背影,又看着手裡這條粗布手絹,一種難以言狀的感覺衝擊着童兵的冷靜。
之前殷茹男陷入的純黑世界,那並非是純粹的幻覺,而是由於童兵的氣機威懾才形成的內心世界。那些可怕的景象並非來自於童兵的設定,只是殷茹男自身內心深處的噩夢而已。利用氣機壓迫對方,使對方陷入自我恐慌,這是煉氣者最基礎的能力之一,即便是境界最低的“先天”境,亦可能做到。
之前陳帥在醫院中陷入莫名的恐慌狀態,也正是童兵施展氣機壓迫的原因。
這種氣機壓迫的效果是極難預料的,從施展一方來說,內功能力只是一個條件,具體影響壓迫效果的,反倒是施展者的精神力,也就是“力速心技體”五要素中的“心”一系能力。童兵雖然內功境界不高,卻因爲長期刀山火海的鍛鍊,變得心智非常堅定,所以他施展出的氣機壓迫,往往效果極強。
但是光是童兵的壓迫力,只能影響效果的三成。這種氣機壓迫的效果,主要還是取決於被壓迫一方的脆弱程度。陳帥之前在完全沒有察覺童兵的前提下就陷入了自我恐慌中,因爲他雖然學會了內功,在性格方面卻異常脆弱,所以在收到壓迫時,受到了極深的影響。
而殷茹男表面雖然強硬,像一朵帶刺的玫瑰,實際上卻是童兵認識的諸女中最脆弱的一個。
這從她之前許多行爲中便能看出,在千手堂被莊傑吞併時,殷茹男很快就放棄了玉石俱焚的做法,轉而委曲求全地與對方“合作”,雖然表面上始終維持着“保佑尊嚴”的假象,但實際上已經完全被莊傑佔據了主動。如果不是莊傑最後觸動了底線,傷害了殷茹男的養子養女們,恐怕她很可能會繼續聽從莊傑的指令行動。
這樣外冷內柔的人,也是容易受到氣機壓迫的類型。更何況當時童兵的身體已經與她直接接觸,就連內力都打入了殷茹男的傷處,發動氣機壓迫時便更加事半功倍。
在幫助殷茹男破除了被侵犯的心魔後,她之前的逆反和焦躁幾乎再也看不到,反而表現出一種異常的順從和默契。但這又和性格突變完全不同,童兵可以感覺到,她原本的行爲習慣和處事風格仍完好的保留着,只是在內心深處,兩人之間建立了一道連接彼此的橋樑,這種直接的溝通,將原本的誤會、顧慮全都排除了出去,使兩人間只剩下最純粹的交流。
“師父,這種氣機的用法,真的是內功嗎?”這一刻,即使是心志堅定的童兵,也不由得疑惑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