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隔行如隔山”。初學打石頭的沈安貴,進行的並不順利。
不懂得采石竅門的他,勁沒少費,時間也沒少搭,好不容易鑽好炮眼放了一炮,可炸出來的卻全都是質劣無用的廢亂雜石。。。。。。眼瞅着山上其他的石匠,採出的那一堆堆的優質石材,一腦門了困惑的他,急得是吃不下,睡不着。
後來還是得到一位好心石匠的指點,才終於明白了採石中的奧秘——懂得了如何辯識石質;如何按石頭的紋理鑽眼放炮等等。再加上其超高的悟性,生於豪門,長於貧寒的沈安貴,終於慢慢撐握了一個優秀採石工,所具有的全部技能。
隨着時間的推移,技術越來越精湛老道的沈安貴,所打出來的石頭已供不應求,四鄉八村想蓋房者爭相定購。
與此同時,家裡的光景也逐步得到了改善。。。。。。熬過了自然災害的生產隊裡,收成已好了許多,家裡分到的糧食也漸漸多了起來。雖依然不敢放開肚子吃,但至少已不再只靠菜粥度日——地瓜或玉米麪的窩頭,已成了飯桌上主流食物。
肚子的問題算是得到解決了。可一個個年齡越來越大,早已遠超婚娶的兒子,讓愁眉不展的吳氏,更是鎖緊了眉頭!兒子的婚姻大事,如磐石般重重壓在心上,讓她這當孃的,整日急得連氣都透不過來。
。。。。。。
長子遠在北大荒勞改農場;次子關在萊蕪監獄。。。。。。這雙重的高壓重擊,對於吳氏這個母親來講,那是一種什麼樣的煎熬和苦痛?!況且頭頂上那沉重的“地主”大帽子,讓其依然時時受着村裡的管制——除了日日要掃的大街,還常被強派出工,去修河堤、修水庫。。。。。。
數九寒天,踩在刺骨的河灘泥地裡,頂着呼嘯的北風,艱難掄着鐵杴或擡着土筐、石頭的她,所承受的苦累就甭提了。單隻手上那凍裂的血口子,被反反覆覆的震開、撕裂的滋味,就足以令人難忍、心怵!
這一重一重的苦難,壓在羸弱的吳氏頭上,雖時時讓其頻臨絕望崩潰的邊緣,但數遭慘痛變故,讓性格柔韌的她,終如鳳凰涅盤般,硬是熬過了最最艱難的日子,與自己的孩子們,頑強地撐住了,風雨中飄飄搖搖的家。
而今,給兒子娶親生子,延繼自家的香火,成了她心裡的頭等大事!心急如焚的她,同女兒們一樣,逢人便求託着給老三、老四做媒說媳婦。
三兒子沈平貴雖然老實敦厚,可年齡上卻已經偏大了一些。每每一提及年齡,就會被原本就棄嫌着家庭背影的女方,一口給回絕掉。。。。。。接連的碰壁,真是認沈家母子無奈之極、灰聲喪氣。託媒的酒飯沒少置辦;提親的禮品沒少付出,可想娶的兒媳婦,卻是連半點的影兒都沒有。
。。。。。。
日子,就在全家人希望與失望的相互交替中,繼續着。
早出晚歸,將自己賣給了大山的沈安貴,與傳授其採石經驗的章廣和,更因性情的相投,而成了形影不離的好夥伴。
章廣和是地地道道的沈家堡人,自幼家境貧寒。父親是當地小有名氣的石匠,石雕、石刻樣樣不凡。一家人,就是靠着其這份不可多得的手藝,來養身活命。
常言道“子承父業”。生性憨實、木訥的章廣和,長大後雖承接了父親的衣鉢,卻沒能承接到父親那一身雕刻的技藝,只能靠着一身的蠻力,打石頭過日子。
一向少言的他,人如其名不僅和和氣氣,更是有着一幅良善的好心腸。當其見沈安貴這初學採石的“門外漢”,對着面前的爛石堆抓耳撓腮的時候,好心的他,就主動上前把自己的經驗、門道,毫無保留地教給了對方。。。。。。從而讓感激不盡的沈安貴,打心裡將其視爲真正的朋友。
沈安貴天份極高的悟性和豪爽熱情的性格,更是得到了章廣和的喜愛、敬服。同爲善良厚道之人的他們,性格雖迥,卻相幫互助。這兩個生於不同階級家庭的人,成了每日同出同歸、肝膽相照的好兄弟。
。。。。。。
比沈安貴大着六七歲的章廣和,早已娶妻生子。其妻曹菊的爲人卻不怎麼樣,平日不僅懶惰、邋遢,更是待人冷漠,缺少厚道。基於沈安貴的地主成份,她總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從來不給登門邀約其夫的沈安貴,半分的好臉色。
曹菊有一妹妹叫曹芬,雖同樣出身山村寒門,卻出落的如花似玉、伶俐聰明。尤其是性格品行與其姐迥然不同。才年方十六七歲的她,就特別懂得持家過日子,幫着父母,家裡家外打理的妥妥當當。看不慣姐姐那邋遢勁的她,每次來到姐姐家,都要先裡裡外外的洗刷收拾一遍。。。。。。因而,特別受姐夫章廣和的歡迎和喜歡。
沈安貴哥倆那屢屢失敗的親事,讓憨厚的章廣和看在眼,急在心上。眼看自己的好兄弟年齡越來越大,若再繼續拖下去,只怕那締結連理的希望就更加的渺茫了。。。。。。於是情急的他,腦子裡冒出了將自己的妻妹,許配給沈安貴的想法。
在他看來,相貌堂堂、吃苦耐勞的沈安貴,與自己那聰慧能幹的妻妹,實在是天造地設的一對!越想越覺得兩人般配的章廣和,剛一試探着向老婆提了個頭,就立刻遭到了老婆的怒罵、責斥。。。。。。並喝令威脅:若敢再提及此事半個字,就帶着孩子回孃家,讓他跟沈安貴一塊過!
做媒的念頭未曾成形,就被老婆扼死腹中的章廣和,內心雖十分的不甘,卻也只能將此事暫時深埋在肚子裡,不敢再輕易提起。
不提歸不提,但他卻一刻也沒有放棄對此事的努力。明裡雖然不敢了,暗地裡,依然捉摸着如何促成這段姻緣。
木訥人也有不木訥的時候。捉摸來捉摸去的章廣和,相到了避過老婆這一關,直接走妻妹路線的迂迴戰術。他自信只要妻妹見到了品貌皆優的沈安貴,就一定會對其心生好感,到時候自己再私下敲敲邊鼓。。。。。。只要妻妹動了心,被老婆掐死的這樁親事,就有可能重獲起死回生的希望。
。。。。。。
“安貴,晚飯後到俺家來一趟,大哥有個活兒需要你來幫忙!。。。。。。”夏天的一個傍晚,一起收工下山的章廣和,臨到分道的岔路口,突然衝沈安貴發話,道。
“沒問題,大哥!是什麼活兒?俺好帶着工具!”沈安貴熱情痛快地答應着。
“不用帶工具,用什麼我那兒都有!至於是什麼活嘛。。。。。。到時候你就知道了!”一向老實的章廣和衝沈安貴傻樂着,神神密密地說。
“哈哈。。。。。。大哥你還跟俺賣起關子來了?!不說拉倒,不外乎是擡擡搬搬、修修補補的這點事兒,難不成你還會讓俺幫你繡花不成?”見一向中規中矩的章廣和也變的風趣了起來,沈安貴爽朗、自信地大笑着調侃,道。隨即不以爲然地回家了。
“我來了,大哥!現在可以告訴俺,要幹什麼活了吧?”晚飯剛過,撂下飯碗就匆匆直奔章廣和家的沈安貴,未踏進房門,就語帶調皮地高聲嚷着。
“奧?家裡有客呀!那俺過會兒再來吧。。。。。。”未待抱着粥碗的章廣和接話,一眼瞅到坐在曹菊旁邊,一起吃着飯的曹芬,沈安貴爲自己的冒失頓感失禮尷尬,慌忙不好意思地訕訕着,就欲轉身。
一向不待見沈安貴的章廣和的老婆,早就拉長了臉,翻着白眼,恨不得沈安貴立刻從眼前消失!而口含熱粥的章廣和因無法說話,忙用手上的筷子比劃指點着,示意沈安貴留下別走。。。。。。突見生人闖入的曹芬,雙頰已經飛紅,她禮貌地站起身,面帶羞澀地遞上了一個板凳。。。。。。
有些侷促的沈安貴,見狀忙衝對方報一微笑,接過板凳悄悄坐到了門外,耐心等待着吃飯的章廣和。
。。。。。。
“來,老弟!你手巧的很,幫哥哥編兩個柳籃子使!”稀哩呼啦匆匆喝完粥的章廣和,扔下碗筷就拎着一捆擼好的柳條子,放置在了沈安貴的面前,吩咐着。
“嗨,就這活兒呀?!早知道是這點活兒,俺也不用冒冒失失的來那麼早了!這多讓外人笑話。。。。。。大哥你可真是的!。。。。。。”沈安貴手裡分撿着柳條兒,嘴裡輕聲嘟囔埋怨着。
“呵呵。。。。。。早來了更好,多在哥這兒坐會兒!這有什麼好冒失的,再說也沒有外人,那是你嫂子的妹妹小芬!別當個事兒了昂,沒人會笑話你!。。。。。。對了,你小子平時臉皮不挺厚實的嘛,怎麼這會兒變薄了?還怯乎一個小姑娘了?”心藏玄機的章廣和,將手上卷好的那“飯後一支菸”點上,愜意地吞吐着。他笑眯眯蹲在地上,慢條斯理地開解、打趣着沈安貴。心裡,卻暗自爲自己的策劃安排,得意着。
“我發現大哥你長本事了嗨!不僅心眼變多了;嘴皮子也變貧了!”手上不停忙活着的沈安貴,白了一眼蹲在跟前的章廣和,小聲反侃嬉鬧,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