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若彤譏誚的笑了一下,乾脆破罐子破摔,裝作毫不在意的說,“你都知道我坐過牢了,我還哪有臉在這兒繼續待下去,在你沒攆我之前,我會自己走!”
“我爲什麼要趕你走?既然你在牢裡待過,也就知道我的母親是因爲殺人被盼了無期徒刑,你又有半點看不起我麼?”
冷辰希所說句句屬實,他剛纔沒有半點看低她的意思,反而是在想,她會不會因爲自己有那麼不堪的一個母親而瞧不起自己。
江若彤莫名一驚,她終於知道爲什麼這個大少爺總是不按常理出牌了,因爲他的思想就和別人不一樣。
“我過去的名聲不好,你這裡是高檔住宅,你就不怕我明天從這裡走出去,會被別人看見麼?你該知道,上流社會的人最是帶着有色眼鏡看人,你就不怕他們議論你?“
“怕?”冷辰希不由得冷笑,瞳孔內滿是不羈,“誰敢管我冷辰希的閒事,再說,就算沒有你,他們在背後的議論也沒少到哪裡去。”
江若彤擡頭看他,見他眼底全是不羈的戾氣,她過去很害怕,可是在經歷了人間冷暖之後,她忽然覺得,這樣的眼神竟然讓她格外溫暖。
“可是你……剛纔……”江若彤提了提破碎的袖子,冷辰希臉色一紅,“這不是急得麼,你沒來由的說要走,我能不急麼……”
冷辰希從地上站起來,目光如火一樣看着她,燒的她臉頰發燙,不由得將頭低的更深。
“你這小腦袋,總是想些不該想的,你在這裡安安心心的住下,至於其他事,不是你該想的。”
說完,他抱起江若彤大步往裡走。
“送你的衣服你不肯穿,現在這件壞了,你總該穿了吧。”
江若彤搖搖頭,非常誠實的說,“我包裡還有一件。”
冷辰希徹底無語了,提着嗓門喊:“那就扔了!”
江若彤低頭淺笑,她發現,僅僅是一天時間,她似乎不再那麼害怕冷辰希了……
把她抱回臥室,放在大牀上,然後把那一達紋絲沒動的衣服拿過來,比比畫畫的開始挑衣服,“你穿那一件好呢?粉紅的?這個挺配你的,你皮膚白,趁膚色。這個藕荷色的也不錯,還有這個淺藍色的……”
一想到她會穿上自己親手爲她挑選的衣服,冷辰希就忍不住眉飛色舞起來,一雙眉毛都要飛起來了。
江若彤看着被他挑的亂七八糟的衣服,她過去也是富家小姐,自然知道這些衣服的價格不菲,最後,她指了指那件鵝黃色的連體褲,說,“就那個吧……”
冷辰希定睛一瞧,抄起連體褲看了看,神色驚豔,“你的眼光真不錯,我原以爲你會喜歡粉紅淡藍的顏色,沒想到你喜歡鵝黃色。”
江若彤低聲笑笑,她的選擇不是因爲喜歡,而是因爲這是諸多衣服中最便宜的一件。
風風火火的挑完了衣服,冷辰希已是一身汗,他用手扇了扇風,才發覺屋裡竟然沒開空調只開了窗戶。
他想問爲什麼,可又憋了回去,相比監獄裡是沒有空調的吧……
見她拿着衣服呆坐在牀上,冷辰希疑惑了,“你怎麼不換上?”
“那……你……”
男人尷尬的臉色一僵,他在場,她怎麼換?
轉身瞬間,咕嚕嚕……他的肚子爆出不滿的抗議。
他摸了摸肚子,臉上一紅,你早不叫晚不叫現在叫喚什麼勁啊,誠心讓他在她面前出醜!
江若彤低頭竊笑,低聲說,“冷少爺,您先去洗澡吧,洗澡之後到餐廳來,我給你做些吃的……”
她還會做吃的?
咕嚕嚕……肚子又發出一生高亢的哀嚎。
冷辰希也不敢轉身,只是嚴肅的點點頭,答了一個字,“好!”
半個小時後,冷辰希一身居家服走進餐廳,他的腳步很輕,生怕打擾到正在專心做飯的女人。
她已經換上了新衣服,鵝黃色格外明豔動人,她站在燈光柔和的室內,猶如仙子。
他慢步上前,站在她身後,剛好她也炒完了菜,轉身要把裝盤的菜上桌。
陡然回身,正好和他裝個正着,她嚇了一跳,後退一步,後腰撞在流理臺上,他長臂一撈,拖着她的腰將她扶穩。
“笨女人!”
江若彤慌慌張張的站直身子,“冷少爺無聲無息的站在我身後,嚇了我一跳。”
她低着頭把菜放上桌,又給他盛了一碗米飯。
冷辰希看了看掌心,臉色低沉,她真瘦,腰間的骨頭他都能摸到。
她做的是西紅柿炒蛋,晚上沒吃什麼,冷辰希見了飯菜猶如猛虎見了獵物,一頓狂風掃落葉,大口大口的往嘴裡塞。
“慢點,別噎着。”江若彤細心的爲他倒了杯水,想了想,還是把話說出了口,“宋阿姨說,你小時候最愛吃西紅柿炒蛋……”
冷辰希神色一滯,耙飯的動作隨之變得緩慢,“提她做什麼?”
“沒什麼,我只是想告訴你,世界上任何一個母親都不會不在乎自己的親生骨肉,即便她不在你身邊,她的心裡也全都是你!”
冷辰希的臉色越發黑起來,“江若彤,你以爲你是聖人麼?別人想什麼你都知道!”
一個七歲孩子,獨自在家中苦等母親歸來,又冷又餓,可等來的結果卻是母親殺人被判無期,還是爲了和別人搶男人!
誰都不會知道,那種如置冰窖的痛苦……
江若彤低聲道,“別人想什麼我不知道,但是宋阿姨每天在筆記本上所寫的,無一不是如何如何思念你,她還把報紙上關於你的報道剪下來做成冊子,一天不落的看……“”夠了!“冷辰希摔了筷子,高聲怒喝,“江若彤,你別以爲我對你有三分顏色你就可以開染坊,告訴你,我的事輪不到你管,你走!馬上給我走!以後別再讓我看見你!”
冷辰希指着門口的方向,見她緩慢的擡起頭,眸底漸漸涌起水霧,他的怒火漸漸消散,可長久以來說一不二的個性卻不允許他這個時候低頭。
“我終究是要走的,不過冷少爺,世界上有個人一直惦記着你,即便那人不在你身邊,也是值得慶幸的……”
說完,江若彤緩緩繞過他,徑直上樓收拾東西……
不多時,他就聽見她開門的聲音,她走下樓,來到餐廳門口,對着他的背影說了聲謝謝之後,才邁開步子離去。
在聽見別墅的大門被推開的聲音時,他還是忍不住的回過頭。
她已經換下了那件鵝黃色的連體褲。
上身是一件洗的發白的粉紅色體恤衫,可能是洗的次數太多,領口又鬆又大,下身是一條貼身牛仔褲,這一身並不出衆的裝束,穿在她身上格外青春,甚至有一種嫵媚的味道。
他回過頭,咬了咬牙,自己在不捨什麼?
他承認,兩年前自己的確對她有好感,但這又能說明什麼呢?他有好感的女人不止她一個!
走就走,有什麼了不起,當本少爺在意你麼?
冷辰希坐下重新吃飯,可那飯菜嚼在嘴裡最沒了味道。
他索性摔了筷子上樓睡覺,可一閉眼睛,眼前卻是那個女人倔強又憐人的臉……
現在是凌晨兩點,天還沒亮,她一個女孩子萬一遇到什麼危險怎麼辦?
雖然他不在乎她,但她畢竟是給自己送信,又是從自己家裡走出去的,如果出了事,他心裡也難安……
冷辰希竟沒發覺,向來沒有心的他這回也長心了。
他迅速從牀上起來追出去,一路朝着市區的方向追趕,可卻沒看到她的人影……
他懊惱的捶着方向盤,早知如此,就不該讓她走!
其實,江若彤並沒走遠,她在別墅後邊一直坐到天亮,隨後便搭了公車去了父親的墓地。
昨晚的風有些大,墓碑前多了不少灰塵,她用手將幕前的灰塵掃清,將一束百合花放到墓前。
“爸爸,最近我要找房子,找工作,會很忙,不會經常來看你,你別怪我,等過了這段日子之後,我再過來……”
孟寒琛和司漫在西班牙待了幾個月,任憑父母怎麼催也不回去,孟家二老無奈之下,親自飛來抓人。
他早上出來吃早餐時,李芳華和孟名嚴正在客廳裡看雜誌,孟寒琛走過去坐在他們身邊,準備吃早餐。
“老孟,聽說了嗎,江家的舊宅要賣了,說是要建設成高爾夫球場。“
孟名嚴無奈的搖搖頭,語氣中帶着一點惋惜,“江家的舊宅的位置很不錯,背山靠水,風水極好,就這樣被建成高爾夫球場,以後被人踩在腳下,還真有點可惜。”
“現在江家沒了,江業也死了,蘇芮不知所蹤,三個女兒也是支離破碎,嘖嘖嘖,真是家破人亡啊。”
“什麼,江先生(江業)死了?”
孟寒琛和孟名嚴同時出生,不過這一聲孟先生卻是孟寒琛叫的。
李芳華點點頭,“我也是昨天才知道,雲芳和朋友去墓地弔唁,結果卻看見江業的墓碑在那裡,起初她也不信,後來看見照片之後才相信的……寒琛,你怎麼了?臉色怎麼這樣難看?”
李芳華吃驚的看着兒子,只見他臉色發青,雙拳握的死緊,肩膀也在微微的顫抖着。
死了?
她爸爸居然死了?
到底是什麼時候的事,他竟然一無所知。
他猛然發覺,江若彤,這個女子,消失在自己的世界當中,居然已經有兩年之久,而在這中間,他對她的任何事都不知道,亦或者說,他不想知道。
“媽,等回國後,咱們去看看江伯父吧,好歹親家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