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夢也沒有想到,歐陽慕羽死在自己兒子手上,而他最愛的徒孫居然是對方的女兒。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陰差陽錯將白薇當做親身孫女來撫養,損耗這一身功力都是在贖罪。他們冷家欠歐陽家的,一直都在償還。
“薇薇的香囊在我那裡。只是我還有一事不明,當年你們爲什麼要將她獨自一人丟在荒郊野嶺?”白薇的香囊慕容軒當然見過,而且在白薇將香囊丟掉之後,還是他撿了回來。不管白薇是否理解自己的爹孃,但是這是白薇的爹孃唯一留給她的東西,慕容軒就覺得有必要幫白薇留着。
而且他已經基本確定了瑾瑜是白薇的姐姐,因爲這枚香囊都是有些年份了,並且完全類似。也能夠理解爲什麼瑾瑜會如此緊張白薇的病,只是他不明白的是,白薇的家人爲什麼將她獨自留在山洞。
“我們沒有丟下小薇!”瑾瑜一口否定道,就算死,孃親與她也不可能丟下尹薇不管的。
“當年孃親將兩個姐姐安頓好之後,便帶着我和尹薇一起去投靠師父,只是在路上的時候尹薇突然病發,剛好孃親身上的某種藥材用完了,不得不暫時離開我們兩姐妹去採草藥。於是我便守在小薇身邊照顧她……”
只是當時蘇伊接連受到家破人亡的打擊,又被尹薇的病嚇得六神無主,精神恍惚之下並沒有設置任何保護措施,便將年幼的瑾瑜留下來照顧生病的尹薇。這才釀成了慘劇,要不是瑾瑜剛好出去找水,要不是天山老人碰巧路過,她的兩個孩子都會葬身狼腹。
自責之下,蘇伊的精神狀況越來越差,亡夫喪女,最後的離世很大程度上也有對於此次事件的耿耿於懷。瑾瑜認爲是她的離開讓尹薇遭劫,而蘇伊則是清楚的知道是她的大意讓自己的孩子夭折。
每每說到這件事,瑾瑜都會自責不已,雖然尹薇還活着的消息讓她又看到了希望,但是同時對於讓尹薇差點葬身狼腹的情景,她還是不能釋懷。
香囊輾轉又被離夜染收入了懷中,忙於自責與尹薇失而復得的瑾瑜並沒有發現。倒是一旁的慕容軒別有深意地看了離夜染一眼,有些事情不用開口,只有一個細微的動作便可以說明很多東西。
“快帶我去看小薇。”想到尹薇的病,瑾瑜又開始着急起來。
天山老人點點頭,便將二人帶到了他閉關的石室。白薇正安靜地躺在石牀之上,除了秀眉緊蹙,臉色還算正常。此刻熟睡的她,身份已經悄然轉換,也不知道身邊關心她的人已經經歷了情緒的大起大悲。
“小薇,我是三姐,三姐終於找到你了,以後我們再也不分開了。還有大姐二姐,她們若是知道你還活着的話,肯定會很開心的。”瑾瑜緊緊地握住白薇的手,淚水早已奪眶而出。
不知道什麼時候,一枚淺紫色的香囊出現在瑾瑜眼前,瑾瑜摩挲着手中的香囊,看着眼前的人兒,夢中那個紫衣女子臉上的迷霧正緩緩散開,露出白薇那張燦爛的笑顏,正笑着叫她“三姐”。
瑾瑜從來都沒有像現在這麼高興過,哪怕是手刃了殺父仇人也沒有這般開心。
太好了,她的小薇終於找到了,她的小薇終於回到了她的身邊。只是爲什麼上蒼又那麼殘忍,死神已經站在了尹薇身邊,那怕天山老人又給了她五年的功力,那也是治標不治本,苟延殘喘罷了。
“不行,我一定要救小薇。”瑾瑜擦乾臉上的淚珠,立刻就開始着手尹薇的病情。手臂上草草包紮好的傷口,因爲用力過猛又浸出了血跡。
直到這時大家才意識到瑾瑜是一個傷者,而且手臂上的傷是她最愛的妹妹所致。天山老人目光復雜的看向瑾瑜,如果之前還對白薇被棄之事有所疑惑的話,此刻愛妹成狂的瑾瑜給了他一份滿意的答卷。
只是,見到氣息同樣不振的瑾瑜,他的眼中有了不忍。
“小薇的病一直這樣,我剛剛給她輸了五年的功力,想必與以往一樣應該很快就會醒來。不急在這一時半會,你還是先處理一下你的傷口吧。”
瑾瑜搖搖頭,目光都沒有離開過白薇一眼:“沒時間了,我怕小薇等不及了。如果早個兩年讓我找到小薇,或許還有辦法。但是小薇的病是與生俱來的,連我孃親花了兩年時間都沒有徹底治癒。而且現在她的病已經到了晚期,再不想辦法就遲了。”
瑾瑜突然好後悔,後悔兩年前在芍藥山莊的時候沒有發現白薇的病,沒有認出她來。尹薇生下來就帶着病,蘇伊從小就研究着,就在歐陽家遭遇滅門慘禍那年,蘇伊終於是找到了方法,但是按她的猜想至少需要兩年時間。
如今換到瑾瑜身上,她對尹薇的病知道也不過幾天時間,而且大多數的記載都來自於蘇伊的小札上,而且還是沒有經過驗證的猜想。面對如今快有油盡燈枯的尹薇,瑾瑜明白她已經等不及了。
好不容易找回了妹妹,如今又要眼睜睜地看着她死去,無論如何瑾瑜是辦不到的,如果可以,她寧願用她的性命換取尹薇的生命。
看着瑾瑜固執的面容,天山老人無奈,只得作罷。因爲纔將內力轉給尹薇的原因,年邁的他也是堅持不住,在慕容軒的攙扶下,去到了隔壁的石室開始運功療傷。
離夜染心疼地看着瑾瑜透支着她的身體,小小身體因爲各種傷痛搖搖欲墜而渾然不覺。突然他擡手一掌拍在了瑾瑜的腦後。瑾瑜便緩緩地倒在了他的懷中,終於合上了雙眼。
“我先帶她回去休息一下。”離夜染打橫抱着瑾瑜,對身後的慕容軒說道。
只有用這種辦法才能讓這個女人消停一會兒,不要說救歐陽尹薇,估計歐陽尹薇還沒醒,這個女人就會先她一步而倒下。
走到禁地門口的時候,離夜染見到了幾個熟悉的身影。只見名劍山莊的顧家父子,還有陸遙也出現這裡。見到離夜染懷中的瑾瑜,顧長風趕忙走了過去,瞧見她身上的傷口,已經蒼白的臉色很是心驚。
“她怎麼會搞成這樣,不是誤會都解除了嗎?”
“因爲她傻,這個小傻瓜總是爲了別人而不惜一切。”
離夜染抱着瑾瑜停了下來,破天荒的沒有對顧長風冷言相向,而是悠悠地嘆了一句。說話間,陸遙也是一臉擔憂地走了過來,手指不自覺地搭在了瑾瑜的手腕上,半響之後,才鬆了一口氣。
“先是虛耗過渡,再加上情緒波動太大,只是太累了。好好休息幾日便會康復。”陸遙說着意味深長的看了離夜染一眼,顯然已經知道瑾瑜真正昏睡的原因。
“風兒,我們還是趕緊去看一下白薇侄女的傷勢吧。”顧滄海清嚴的聲音從前方傳來。見到顧長風舉動,很是不悅。
只是顧長風這次沒有聽他的話,而是跟着離夜染將瑾瑜送回了房間,這纔回到了禁地門口。等他再次回來的時候,慕容軒已經打理好守門的弟子,帶着他直接進入了石室。
離天山老人運功療傷過去了大半夜時間,初升的太陽已經升起,趁着除毒大會還沒有開始之前,顧滄海專門帶着顧長風前來看望白薇。經過大半夜的休整,天山老人的傷勢已經緩了過來,見到顧滄海前來,便親自出來會見。
“昨晚出手的黑袍人追到了嗎?”一見面天山來人便問道。
顧長風搖搖頭,頗爲遺憾地說道:“就在我跟陸遙前輩快追到黑袍人的時候,他突然召喚出兩個奇怪的幫手,任何一個武功都不比我差上多少,而且還完全沒有痛覺,加上黑袍人層出不窮的毒術,我與陸遙前輩只得退了回來。”
“江湖上什麼時候出了這麼多高手?!”慕容軒疑惑。
顧長風的武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雖然在武林大會上惜敗給夜君凌,但是並沒有人會懷疑他的功夫。而且更多人相信,夜君凌是第一次出手,顧長風的武功路數天下皆知,加上飄雨劍法出奇制勝才贏了顧長風半招。
而年輕一代,夜君凌與顧長風無疑是領頭人,是除了顧滄海與慕容軒這輩人之下的當之無愧的第一人。
功夫不比顧長風差幾分,那至少也是王炎龍、孟青松等人的水準。最關鍵的是還是幾人完全沒有痛覺,任你刀砍在身上都沒有一絲感覺,悍不畏死的攻擊,讓任何一個比他們武功高強的人都會選擇退避三舍。
交代完黑袍人的事情,顧滄海又凝重地看向了白薇。
“不知道白薇侄女的病怎麼樣了?”
“小薇她的病現在已經沒有大礙。”天山老人頓了頓,黯淡地說道,“不過眼下的情況並不樂觀。”
“哦?”
顧滄海與顧長風同時擡眼看向天山老人,白薇的病他們都知道,但是聽說已經很多年沒有復發過了,只是天山老人憂傷失落的表情讓他們意外。
“剛纔歐陽姑娘已經給她看過了,如果想不到辦法的話,最多還有半年的命。”雖然很不想承認,或者出於私心,天山老人都不想這樣說。但是已經經歷過一次良心譴責,他還是如實告訴顧家父子。
“那就可惜了。本來我這次來是向貴派提親的,兩個孩子都長這麼大了,是該履行婚約的時候了。只是白薇侄女的病,哎,真是可惜了……”顧滄海遺憾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