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璟雯扮作一對普通的小夫妻,瑾瑜二人在龍城的日子還算逍遙。
草木皆兵,獨孤傲沒有最開始的自信,憤怒與權欲將他最心底的暴虐釋放出來,除了真的一無是處的三皇子外,幾乎將所有的孤月皇族屠殺殆盡,爲的就是怕第二個獨孤昕出現。
龍城人人自危,新皇的怒火難消。除了最開始龍城滿大街抓人的官兵之外,兩個月之後,秉着寧可錯殺一百不可放過一人的態度,凡是城內與叛軍相關,凡是有嫌疑的人都被殺得差不多了。
沒有人可殺,龍城的戒備狀態終於降了下來。俗話說最危險的地方纔是最安全的地方,鐵血新皇做夢也沒有想到偷了他玉璽的人此刻還藏身龍城之中。
又過了一個月,已經是十月份,寒冷的北風颳來,龍城街道上的樹木已經沒有一片葉子可以掉落。瑾瑜與璟雯扮作小夫妻以回家探親爲名,順利地出了龍城。
這三個月時間發生了太多的事情。
首先是昭王叛變從天而降劫走了即將入宮的新皇后,然後他又在孤月東境舉兵起義。由於老昭王的深厚影響力,邊境衆將領紛紛響應,加入了昭王的義軍。形成星火燎原之勢,很快就將東部以及東部以南的一大塊區域劃入版圖。
義軍以討逆爲由,討伐新皇的殘暴不仁,弒父殺兄,濫殺無辜。
昭王府的李克甚至拿出睿宗當年的聖旨,也就是先皇與老昭王的父親、獨孤傲與獨孤昕的爺爺,聖旨上寫明將帝位傳給睿宗最寵愛的兒子獨孤湛。而孤月的皇位實際傳給了先皇獨孤言,其中的貓膩不言而喻。
義軍中有老人更是傳言,其實老昭王當年沒有跟離國的楚帥同歸於盡,而是識破了先皇鳥盡弓藏的計謀,所以心灰意冷之下打算帶着妻兒歸隱才詐死。沒想到還是被先皇忌憚,爲了家人與手下能夠活命最終被活活逼死。
龍城血流成河,新皇的暴虐讓人膽寒。反觀義軍齊心一致,對民秋毫不犯,於是,本來將昭王稱爲亂臣賊子的輿論,又一部分倒向了昭王。
沁潔穿着一身白衣,紮了一個輕便的髮型,端着食物走入了獨孤昕的營帳。
“王爺,先吃點東西吧。”將食物輕輕地放在桌上,見獨孤昕依舊一臉心事,沁潔不由柔聲勸道,“只要你活得好好的,纔是對老王爺最大的安慰。”
獨孤昕轉過身,臉上露出淡淡的微笑。自從再見面,獨孤昕臉上的表情就越來越自然,現在更是收放自如。微笑過後,臉上露出淡淡的憂傷。
“其實父王早就料到會被皇伯父所猜忌,也知道母妃被仇家偷襲其實也是皇伯父暗中促使的。只是他感念着小時候的兄弟情義,一直裝作不知。皇祖母去世的早,無依無靠的父王一直被其他的皇子還有宮人欺負,只有皇伯父一個人肯陪他玩。然後還是因爲皇伯父的原因,才讓他接觸到皇爺爺,纔得到了皇爺爺的寵愛。甚至,年幼時皇伯父還從其他皇子手中救過父王好幾次。”
“因爲知道皇伯父心懷天下的志向,當年父王在拿到皇爺爺傳位的聖旨之後直接就拒絕了。事後還是皇爺爺相勸,讓他先收下詔書,若是哪天他想通了,或是哪天皇伯父做了對不起孤月的事情,他隨時可以取而代之。”
“然而登基後,皇伯父就如獨孤傲一般,不再裝賢隱忍,雖說沒有獨孤傲這般殘暴,但是與幫他奪得天下的父王卻是越走越遠。母妃過世後,父王就猜到了他的結局,所以很早就告訴我,要是他遭遇不測,叫我不準替他報仇。因爲,如果沒有皇伯父也就沒有他,更沒有我。”
最是無情帝王家,年幼時親密無間的兄弟,爲了皇位最終相殺,可另外一個卻感念昔日的恩義,始終忍讓,即便身死也沒有怨恨對方。
老昭王死後,英武青出於藍的獨孤昕失去了所有的溫暖,深感皇家無情,所以對這世間也沒有什麼好感。不問世事,也不在對行軍打仗有興趣。再加上天生面癱,才讓孤月皇放下戒心,抑或着夾雜着一絲愧疚,所以愈加放縱獨孤昕的我行我素。
“王爺,謝謝你!”看破紅塵的獨孤昕,爲了她又把自己推到了風口浪尖之上。沁潔的心逐漸融化,抱住了身前的獨孤昕。有這麼一個男人愛她至此,她今生便知足了。
“傻瓜,本王也不全是爲了你,這也是李克他們一直以來的夙願。而且獨孤傲比當年的皇伯父有過之而無不及,纔剛剛繼位就殺光了族人。當年父王沒有接過皇爺爺的江山,纔會讓先皇窮兵黷武,在孤月外強中乾的情況下貿然跟離國開戰,損耗了孤月將近一半的國力。最後虎頭蛇尾,差點被周邊小國鑽了空子。”獨孤昕揉了揉沁潔溫順的頭髮,輕聲說道。
不過沁潔但笑不語,如果是爲了李克他們,那麼十幾年了,爲什麼獨孤昕不早行動。心中默默的感動着,沁潔也不說破,兩人四目相對,柔情無限。
不久後,瑾瑜與璟雯趕到了義軍佔領的東部。易容成男裝的瑾瑜帶着投名狀來投靠義軍,吵嚷着要見昭王。此舉當然遭到了義軍的反對,並對兩人的身份起了疑,作勢要將瑾瑜給抓來審問。
瑾瑜險險地躲過,可是她身邊的小娘子就沒有那麼好的身手了,當即被叛軍抓了起來。瑾瑜大急當即袖口一揮,在內力的鼓動下,淡淡的香味從她袖口飄出,周圍的兵士們只覺得身上一軟便栽倒在地。
遠遠的一位腰懸佩劍的將領路過,剛好撞見了眼前的一幕,頓時大喝一聲持劍飛奔而來。
“來人,有奸細!”
頓時潮水般的大軍圍了過來,被大軍圍住,知道闖禍的瑾瑜只好攤開雙手錶示投降。
“將他們二人綁起來,好好審問,看是誰派來的。”將領雖然上了年紀,但聲音依舊中氣十足,如悶雷般在瑾瑜耳邊炸響。
聽見有人要綁自己,瑾瑜當即就不幹了,要不是給昭王面子,她纔不會認輸,現在好了自己千里迢迢來送寶貝,居然要被人綁,當即瑾瑜就不幹了。
掙脫了兵士的束縛,眨眼間八根明晃晃的銀針夾在手指之間,冷漠地看着身前。
“李管事是我,我是璟雯,那是我妹妹瑾瑜,你不認識我們了嗎?我們是來找大姐還有昭王的。”璟雯無奈地搖搖頭,趕忙說道。
聽見熟悉的聲音,李克也是一愣,但是看着兩個陌生的面孔,一時之間對不上來。不過聽到女子口中的名字之後,才反應過來。記憶中,與跟林家的三小姐第一次見面的情景何其相似。林三小姐不就是喬裝打扮,專坑自己人。
知道抓錯了人,李克趕忙叫兵士們鬆手。瑾瑜這纔不甘不願地揭下臉上的□□,頓時露出一張俏麗的面容。
見瑾瑜不高興,李克問明衝突的原因,不禁頭大,這位林三小姐不知道搞什麼鬼,直接亮明身份找昭王不就行了,偏偏還要搞出來一個投名狀。
不過在璟雯的勸慰下,瑾瑜還是跟着李克一起來到昭王的營帳前。
見到久別的兩位妹妹,沁潔很是高興,要不是還有外人在場,她就要拉着兩人直接問長問短了。璟雯與瑾瑜一直留在龍城,說不擔心是假的,如今兩人毫髮無損地站在自己面前,絕美的臉蛋燦爛如陽。
“獨孤昕,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我千里迢迢地帶着投名狀來,你的人居然還要把我跟我二姐綁了。就是獨孤傲也沒有你這般傲氣。”瑾瑜不忿,不悅地看着獨孤昕。當然她口中的獨孤傲是以前的獨孤傲,再見面時她就不會這麼想了。
對於瑾瑜莫名的怒火,獨孤昕很是無辜,然後不解地看向李克。李克會意,在獨孤昕耳邊將事情的起因小聲地說了一遍。
原來是誤會一場,獨孤昕對於瑾瑜愛鬧的性子也是相當瞭解,所以也就不在意了。不過見瑾瑜一直執着投名狀的問題,不由對她口中的投名狀好奇起來。
“你口中的投名狀可否讓本王看看?”
“憑什麼你讓我給,我就給。”瑾瑜偏頭,故意忽視對方。當她是什麼了,想要就要不想要就推開,她偏偏就不給了。
看着瑾瑜又在胡鬧了,璟雯忍不住瞪了她一眼。沁潔則是過來打着圓場,輕聲說道:“所謂不知者無罪,上次能夠安全離開龍城多虧了三妹的妙計,王爺他們還老說要親自向你道謝呢。你這丫頭就不要生氣了,好不容易佔了一回理,還不趕緊把‘投名狀’拿出來,讓大家瞧瞧,證明你所言不虛,到時候再叫李克他們給你賠罪。”
還沒等到證實,李克就連忙開口向瑾瑜賠罪。希望對方念在他們也是一片忠心的份上,原諒他們的冒犯之處。
見兩位姐姐都這麼說了,瑾瑜噘着嘴,白了她們一眼。自己的親妹妹不幫,就知道胳膊肘往外拐。而且在場的人都低頭了,她不至於那麼不講情面。鬧歸鬧,該做正事的時候她可一點也不含糊。
在衆人的注視下,瑾瑜將挎在肩膀上的包袱解下。小心翼翼地將一層層嚴密包裹的布料解開,終於露出了投名狀的真面目。
全場的呼吸頓時凝滯起來,李克雙眼放光看向桌面。就連一向淡漠的獨孤昕,眼中也出現了濃濃的震驚之色。
“李某有眼無珠,林三姑娘請再受我一拜。”李克鄭重地向瑾瑜一拜。如果先前的道歉只是出於情面,那麼現在他可謂是心服口服了。
桌子上一方潔白的玉印放在上面,玉印表面潔白無瑕,瑩潤無比,但是若仔細看的話還會看見流轉的白光。玉印下部四四方方,上部雕刻着一條栩栩如生的龍,龍的嘴邊正是一彎弦月,赫然是孤月皇族弦月映龍的標誌,此物正是孤月國的傳國玉璽。
得到了孤月的傳國玉璽,昭王的義軍更加師出有因。不僅李克等一干老將感激,就連獨孤昕也對瑾瑜抱拳。
得知屠戮的消息已經過了好幾個月,瑾瑜不想繼續耽擱。與沁潔相聚了幾天,便帶着璟雯一起動身前去離國的邊境固源州。沁潔想跟去,但是心有餘力不足,而且心繫獨孤昕,當然留了下來,陪在對方身邊。雖不能衝鋒陷陣,但是至少可以讓對方沒有後顧之憂。
“這蘇沁兒真是太美了,上次在王爺的營帳前我只是遠遠的看了一眼,差點就挪不動腳了。”
“可不,要不然咱家王爺也不會冒着生命危險從龍城將她劫走。”
“讓我說,這女人就禍水,特別是像蘇沁兒這樣的美人,簡直是禍水中的禍水。廢太子因爲她的挑撥,丟了皇位與性命;四皇子也因爲她顏面盡失,被天下嗤笑,皇宮毀了一半不說,成婚當日皇后被人劫走,據說臉都氣炸了……”
……
兩名士兵喝完酒,趁着酒精的興奮,談論起孤月現下最熱門的話題。
亂世美人蘇沁兒,憑藉着傾國傾城的容顏,讓孤月江山分崩離析,父子君臣反目,挑起了戰亂,被深受戰亂所苦的孤月人稱爲紅顏禍水。
正在巡查的李克剛好聽見兩人的討論,當即呵斥道:“造謠生事,擅離職守,還私自酗酒,各自去執法營領三十大板。”
聞言,兩位士兵當即酒醒了大半,對這位性烈如火的老將軍忌憚不已,趕忙唯唯諾諾地點頭稱是,然後快步向執法營的方向跑去。
不知什麼時候起,軍中便起了謠言。雖然李克一直壓制,甚至還找了幾人殺雞儆猴,但是謠言依舊沒有斷絕,反而越傳越兇。甚至,連沁潔都有所耳聞。
李克愁雲緊鎖,卻又無可奈何,悠悠衆口難堵,最終嘆了口氣,沒有繼續強行壓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