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個正準備出門的時候,一個威嚴有力的女聲卻傳了進來:“哀家纔來,你們怎麼就散了啊?”
衆人聞聲望去,太后頭戴鳳凰展翅六面鑲玉嵌七寶明金步搖,身穿紫金赤鳳袍旗裝,尾指上戴的是金絲琉璃護甲。膚色白皙,一雙美目掃過瑞雪閣的衆妃嬪後,又收了回來。
“皇額娘怎麼來了?”皇上連忙走上前去扶住太后。
“臣妾給太后娘娘請安!”
“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你們不通知哀家,哀家還不能自己來了嗎?”太后說話的時候,竟還有些氣得發抖。想必也是心中爲了趙貴人肚子裡的皇嗣着急罷。
“是兒子疏忽了,皇額娘莫要動氣。”皇上好脾氣的勸道。
“趙貴人怎麼樣了?”
說罷,太后又鬆開皇上的手,徑直走到趙貴人牀前坐下。她細細的觀察着趙貴人,並不擡頭,直接問道:“哀家的皇孫又如何了?”
皇后一副端莊得體的模樣,安慰道:“皇額娘暫且寬心,太醫方纔說了,趙貴人如今身子虛弱,皇嗣雖然暫且保住了,但還需好生修養幾日。”
“如此,哀家便放心了。”太后這才站起來展顏一笑,忽而又嚴肅的問道:“趙貴人好端端的怎的就見紅了呢?”
衆人皆不知其因,便沒人做聲。這時燕妃卻有意無意的道:“想必是趙貴人平日情緒未能控制得好,今日便動了胎氣罷。”
太后在後宮生存多年,自然知曉燕妃話中之深意。太后一直知道燕妃這個人,雖然平日裡有些嬌蠻,卻也不是什麼蛇蠍女子,只是嘴上功夫讓人招架不住罷了。只是趙貴人現在如此景況,她倒也不好說什麼,只得將罪責推到趙貴人身邊的宮人身上。
“你們這羣沒用的蠢東西,竟連主子都照顧不好!如今趙貴人還經受如此磨難,與你們定然脫不了干係!來人啊!”太后指着跪了一地的宮人們厲聲大喝,復又添道:“瑞雪閣衆宮人伺候趙貴人不力,全部拉下去,各打十大板!”
“皇額娘……”
太后音調陡然升高,道:“皇兒!你心xing仁慈,哀家不管,可是,這是哀家的皇孫吶,這些個奴才一個個不中用的!”
“既是如此,皇額娘便看着辦吧!”
太后這一舉動,可嚇壞了瑞雪閣的衆宮人,一個個都開始叩頭求饒,心中畏懼之情自是不言而喻。
跪在地上的品兒哭得最爲厲害,她本就是趙貴人身邊的貼身宮女,趙貴人有事,又是她一人守在身側。那十大板,這些弱不禁風的宮女怎麼經受得住!
忽然,品兒似乎想到了什麼似的,跪着爬到皇上跟前,哭喊道:“皇上,太后娘娘,奴婢們都是冤枉的呀!貴人突然腹疼難忍,奴婢也始料未及,只是貴人是在喝了閆貴人命惜春送來的那碗冰糖燕窩之後,才突然出現腹痛症狀的!請皇上、太后娘娘明察!
”
說話間,品兒還有意無意的瞥了一眼閆貴人,只見她早已瑟縮的連連退了好幾步。
閆貴人心中懼怕,當時趙貴人便誣陷過她與人私通,現在趙貴人有事,她又被誣陷成害了趙貴人。只見閆貴人一個踉蹌,順勢跌坐在地,她趕緊爬起來,端端然跪到地上,哭訴道:“臣妾沒有,臣妾……”
太后伸出手,示意閆貴人噤聲,復而她又對品兒道:“你去把趙貴人所喝的冰糖燕窩拿過來!”而後,太后又看了衛青夫一眼,道:“衛太醫好生檢查,如有不妥之處,儘管說便是!”
品兒如聞大赦,連忙從地上爬起,從梨木雲紋茶几上端來那碗趙貴人喝剩下的冰糖燕窩雙手遞給衛青夫,雙手顫抖,顯然是害怕得厲害。
衛青夫接過冰糖燕窩,放到鼻尖聞了聞。而後他又從袖中拿出一個小包,包中是各種長短不一的銀針。只見衛青夫拿出其中一根長針放入碗中,一會兒後又拿出來。
衛青夫將針擦拭完畢,又收進小包中,放入袖內,拱手行禮道:“太后娘娘,皇上,微臣有結果了。”
“如何?”太后和皇上齊聲急急問道。
“微臣查出,這碗冰糖燕窩中,並無人下毒。”閆貴人聽聞,一顆吊着的心瞬間放了下來,但是當她聽到衛青夫的下一句時,幾欲喊冤。“雖無毒,但是其中卻放有活血通經的紅花。”
本着醫者父母心,衛青夫回話間竟喉頭都有些顫抖。
聞言,瑞雪閣中所有人都把目光看向那個向來都默默無聞的閆貴人。見她只是無助的搖頭否認,倒也沒有人出來說話。
在場的人都知道,她這個貴人位份,全賴她有一個當御廚的父親,而她就是因爲伺候好了皇上的胃才得來的。當初皇上臨幸她,也是因爲閆貴人所做的食物令他愉悅。
當然,衆妃嬪更是明白,一直以來她和趙貴人之間的不和。趙貴人視她如眼中釘、肉中刺,幾次三番陷害她,如今閆貴人心有怨氣報復回來,那也是無可厚非的。
只是,衆妃嬪只道閆貴人太蠢,這樣的事情被人陷害竟還不自知,不僅鬧得宮中衆人皆知,更是害的自己暴露無遺。
或者說,閆貴人根本就是成了誰的替罪羔羊。趙貴人樹敵太多,想要對付她的又豈止閆貴人一個?
一時間,閆貴人倒是成了衆矢之的。太后看她的眼神裡,盡是憤怒之情。想到自己的皇孫尚未出世,便遭人所害,心中更是憤恨難平。
太后顫巍巍的站起來,扶着身邊福元公公的手,走上前去,對着閆貴人的臉就是用力的一巴掌,口中甚至厲言喝道:“哀家還一直以爲你是個心地淳良、安分守己的小姑娘,不想你一個小小貴人,竟然膽敢謀害哀家皇孫!”
閆貴人一下子被打得昏頭轉向,腦中混亂的心緒不時涌出來。只見她淚眼婆娑的哭道:“太后娘娘,皇上明鑑啊
!臣妾沒有!臣妾根本就沒有送過什麼冰糖燕窩給趙貴人的!”
“衛太醫都檢查出來了,你還抵賴做什麼!”太后現在心神不寧,只想趕緊處置了閆貴人以解心頭之恨。
“皇上,您相信臣妾,臣妾可以對天起誓,臣妾沒有、沒有……”閆貴人臉上的妝容早已哭花,此刻拖着皇上的衣角,更是顯得尤爲可憐。
皇上與閆貴人也相處已久,她伺候自個兒幾年,心中虔誠,他自然有數。只是如今閆貴人謀害趙貴人皇嗣,他看到閆貴人如此境況,心中竟生出不忍之心。
只見皇上嘆息了一聲,腳步沉沉的走向衛青夫處。他端起那碗冰糖燕窩,英挺的鼻子湊上去聞了聞,表情瞬間凝固,而後便猛地將碗摔在了地上。那碗摔到閆貴人腳邊,直嚇得閆貴人一個哆嗦。
枉他還以爲閆貴人是被人所冤枉的,帶着希望去聞了那味道,卻沒想到,竟得了如此結果。這世間沒有人比他更熟悉那個味道,因爲除了閆貴人,沒人能做出那份兒味道來。
他還記得,當初閆貴人第一次送上那冰糖燕窩的時候,他還讚不絕口。慢慢的,他知道閆貴人心地不壞,在這後宮實屬難得,便許了她一個貴人之位,讓她在宮中衆嬪妃中也能有一席之地。
只是沒想到,當初的那個專心致志照顧自己味蕾的閆貴人,竟成了現在謀害皇嗣的蛇蠍毒婦!
“毒婦!”皇上口中恨恨的吐出這兩個字後,又繼續添道:“朕還當你是當初那個敦厚賢良的女子,沒想到,你竟如此讓朕失望!爲了報復,不惜謀害朕的子嗣!”
皇后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問閆貴人道:“因爲上次你貼身宮女迎春之事,所以你才肆意報復?”
衆妃嬪都面面相覷,對於閆貴人的性格,她們雖然不是太瞭解,但也不是不知道。現在只有什麼話都不說,有人想演戲,那麼她們配合的看完這場戲便是。
屋外風和日麗,萬里無雲,似乎是在嘲笑今日的風波。宮裡總是這樣,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似乎沒有人真正的想要宮中太平。
“沒有,臣妾真的沒有……”閆貴人只是一個勁兒的搖着頭,臉色早已嚇得蒼白。
“證據確鑿,你……”
皇上話未說完,閆貴人眼珠一轉,似乎是想到什麼重要信息,苦苦求道:“皇上,品兒說是臣妾的貼身宮女惜春送來的冰糖燕窩,您召惜春來問問,臣妾並沒有派她送過啊!太后娘娘,臣妾就是有十個腦袋,也不敢拿皇嗣開玩笑啊!”
越哭喊,閆貴人心中的委屈越甚,哭着哭着竟然抽噎起來。她緊咬下脣,彷彿天已經塌下了一半兒,無力的靠撐着地面來支撐自己的身體不會因爲崩潰而倒下。
她飄零搖晃的模樣,像漂浮在水面上無法落葉歸根的浮萍。讓素雅又不禁想到了今日的風箏,那可憐的風箏便是搖搖晃晃之後,便斷了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