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箭三雕?
其實不然,這一箭,還有第四層含義。
廖晴兒一動,馮九玉必受牽連,馮九卿汲汲營營於玉璽,可齊璞瑜卻不可能讓東華的玉璽落到外人的手中,所以這第四層,就是齊璞瑜在拖延馮九卿的計劃。
只不過,方纔齊尚在面前,他們並沒有說得太明顯,否則便太傷那小孩的感情了。
雖然他未必就不懂得這第四層含義。
馮九卿睫毛輕顫,晚風輕拂披帛,飛揚的衣角毫無規律的在眼前撩過,讓她的表情看起來有些模糊,籠罩着一層煙紗般朦朧虛幻。
牆角的銅花宮燈在壁上拉扯出極纖長扭曲的影子,就像張牙舞爪的怪獸,虎視眈眈地盯着悄然來到燈下的人。
馮九卿的手中還拿着一把剪刀,她本意是想修建燈花,可看着那傾斜的火光,忽然愣住了,腦海中不斷迴盪起齊璞瑜的話。
她算計自己的父母,算計自己的弟媳,也算計了自己的弟弟,連同齊尚,齊璞瑜也算計在內,似乎身邊的每個人,都拿着各自的天羅地網,又站在別人的天羅地網裡。
但何時,她也能這麼理直氣壯地算計自己身邊的人了?
“這皇宮,果然是個扭曲的地方。”
馮九卿放下了剪刀,無心睡眠的她,兀自步出門外,站在白沙庭院中凝望天上那輪,圓亮的明月,許久,方纔回屋。
次日清晨,早朝過罷,齊尚與馮九卿待在紫宸殿中批閱奏摺,及至太陽落山,傍晚將暗,馮九卿將齊尚哄回了龍御殿,自己卻換了常服,跟隨魏嬤嬤來到了宮門口。
計劃是在晚上實施。
齊璞瑜緩步輕移,在浩大的白玉宮廷石階上頓了頓,眼簾輕合,看着宮中夾道里靜靜提着一盞燈籠的魏嬤嬤。
魏嬤嬤年紀不輕,但看起來頗有幾分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的姿態,可齊璞瑜看得不是她,他露出了耐人尋味的神色,目光卻定在了她身邊的宮女身上。
兩人之間還隔着二三十步的距離,宮女默默低着頭,乖巧又聽話,姿態儼然,神色不明,將暗天色下,齊璞瑜只能看見那光潔額頭上散落的碎髮,遮住了小半張臉,看起來神秘又鬼祟。
卸去了那寬大厚重地太后儀服,她又恢復了少女的靈巧和嬌小,齊璞瑜一步步走近,也就看的越發清楚,不由得想起了面前少女在自己懷中婉轉吟哦的畫面,目光越來越深。
魏嬤嬤不無擔憂地上前,有些遲疑,又有些無可奈何,“王爺,太后執意如此,就請王爺多家關照,務必親自將太后送去馮府安置纔好。”
“當然,這是本王的榮幸,只是宮門下鑰後,不方便進去,想必太后明日一定不糊會上朝了吧?”齊璞瑜饒有趣味地打量着馮九卿,眼中藏着幾分只可意會的戲謔,看得馮九卿渾身發緊,下意識抿了抿脣。
魏嬤嬤頷首,“正是,明日奴婢會替太后告假,若是一切順利,太后自有方法回宮。”
齊璞瑜莞爾,提着燈籠上前,卻將燈籠交給了馮九卿,負手傲然,玩味不已,“小天后,哦不,九兒丫頭,還不替本王提着燈籠?”
“……是,王爺。”馮九卿沉着臉,輕飄飄地翻了個白眼。
魏嬤嬤這才放下心,看着兩人消失在眼前了,才忐忑地回到了慈榮殿。
馮九卿亦步亦趨地跟在齊璞瑜身後,她在宮中來來往往皆是簇擁而行,今次自己卻做了那簇擁隊伍中的一員,不免有點新奇緊張,將身體下意識往齊璞瑜身後躲藏。
忽然,齊璞瑜停下了腳步。
馮九卿未料他突然停下,沒止住腳,一個悶頭撞了上去,頓時氣得咬牙,在背後道:“你幹什麼!?”
她以爲他是故意戲弄自己,今日自己馮九玉與弟媳又在外面身陷險境,語氣自然很不好,齊璞瑜略回了下頭,看着剛好撞在自己背心上的人輕笑。
“不是本王有意爲之,而是前面有人來了。還有,”齊璞瑜忍俊不禁道,“原來不穿慈榮殿那雙鞋,你看起來……這麼矮。”
臉上莫名滾燙,馮九卿捏起拳頭在他後背上砸了一拳,面紅耳赤道:“你管我矮不矮,長得高很了不起嗎?”
再說,這身高也不是她能控制的,沒準就是那太后冠服給她壓矮的呢!
馮九卿不動聲色地給自己尋找理由,齊璞瑜卻一伸手將人拽到了眼前,嘆了口氣,“哪有宮女替人引路是躲在後面的,九兒小丫頭,你這不是欲蓋彌彰嗎?”
馮九卿:“……哼!”
無奈失笑,齊璞瑜俯身在她耳邊吹了口氣,曖昧道:“乖,本王護着你,走吧。”
猛地打了個寒顫,馮九卿往前跨了一大步,活像有鬼在後面追她,齊璞瑜氣定神閒地跟了上去,步伐不緊不慢,卻與馮九卿的距離總是不近不遠。
兩列宮婢從旁邊走過,駐足見禮,並未擡頭,馮九卿剛鬆口氣,便見前面禁軍統領薛放大跨步跑了過來,眼中閃爍着明滅笑意。
“王爺!您要出宮了嗎?咱們同個路如何?”
現下正是禁軍換班的時候,馮九卿心神一緊,齊璞瑜掃了眼她,卻道:“好啊。”
好……好?!
馮九卿咬牙,惡狠狠地回瞪了他一眼,齊璞瑜卻好像渾然未決,同薛放打着招呼,“薛將軍近日倒不常見,巡邏的時候莫非到哪裡躲清閒去了?”
薛放抱着頭盔,抓了把頭髮,訕笑道:“王爺莫怪,實在這一身盔甲太重,末將後背長了些痱子,難熬得很,所以就在城牆根上走動。”
“無妨。”京城之中,尚且太平,便還不需要他們冒着病痛守護。
薛放來到了身邊,稍稍落後半步說話,目光卻正好望見了馮九卿,齊璞瑜上前一步,走到了馮九卿身邊,擋住他的視線,又道:“宮中禁軍最近的排布似乎都集中在前殿,明日讓人玩後面多走動走動,尤其是御花園等地。”
御花園已經接連出了好幾回意外,每一樁意外都跟宮妃有關,禁軍就是想管也管不着,薛放不免有些爲難,瞬間轉移了注意力。
“這……”
“本王會讓內務府的人幫你,無須擔憂,”齊璞瑜緩緩補充了一句,“若是遇見宮婢吵鬧,告訴江如雪便是,若是遇見了宮妃爭執,內務府的人自會上前說和,派人通知太后。”
說話間,幾人已經到了宮門口,見是攝政王與禁軍統領,他們便直接放了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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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門,薛放突然叫道:“哎呀,大事給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