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琛淡淡瞥了修剪一眼,不甚在意開口:“太子想試探什麼?”
“你有什麼值得本宮試探?”慕容皓反問。
“太子很不自信。”
“自信也要看是誰給的,若一個人看不清另一個人,就會試着去掌控,容不得他有半分違逆。”
“太子是覺得臣違逆了你的意思?”
“難道不是?”慕容皓睨着他,狀似漫不經心問,實則想知道慕容琛這人該不該繼續用。
“那要如何才能讓太子放心?”
慕容皓收起擱在慕容琛脖子上的修剪,放在石桌上,一把將那盆已經毀壞的盆栽掃下桌,掀脣笑得一臉無害,“你懂的。”
“那臣就恭敬不如從命,留下住一晚。”
慕容皓笑了笑,眼底的深意大概只有他本人才清楚,他看着慕容琛,說:“我們還是兄弟,我不喜歡你自稱臣。”
慕容琛輕輕頷首,扯脣回看慕容皓,沒再說什麼,起身往東宮裡面走去。
他知道,這一留是必然的,手臂泛疼,他咬牙強忍,這毒恐怕得多留一些時間了。
慕容琛和慕容皓兩人一起用膳,說着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題,突然門口急匆匆走來一個人,是太子的貼身太監。
太監附在慕容皓耳邊說了些話,慕容皓臉色微變,擡手示意太監下去。
慕容琛察覺到不對勁,但什麼也沒說,他在等,等別人比自己更坐立不安。
“琛,你可知強搶民女之事?”慕容皓問。
“知道。”慕容琛淡淡應了聲,專注吃飯,不想多說。
慕容皓知道他這是在起自己,可有些事必須得用到他,“你幫哥一個忙。”
慕容琛擡眸看了他一眼,道:“可以,條件是交出解藥。”
慕容皓輕笑,拿出藏於袖中的解藥,知道他會按耐不住問,這也是自己吃他吃得死死的原因,因爲深知他逃不出自己掌心。
慕容琛瞥了瓷瓶一眼,並沒有去檢查解藥真僞,而是說:“這件事,臣明天就替你解決,保證不會影響太子在朝中一分一毫。”
“謝了。”慕容皓拍了拍慕容琛肩膀,因爲他知道慕容琛有那人的把柄,這樣辦起事來輕鬆多了,而他,手中也有慕容琛的弱點,這弱點還是他親自放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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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沈筠用過晚膳之後,坐在院子涼亭裡,藉着月光數銀票,一沓一沓分好,清點數目。數完之後,她特別無語地看了院子拱門一眼,這都不知道是她第幾次煩躁數銀票了。
本想着藉口回孃家能開溜,甚至還提前叫沐歌買了長安的地圖,設定好逃跑路線,準備走出王府不遠就逃,可沒想到她的好事一次次被打斷,現在有點想罵人了。
不是因爲逃跑不成,而是慕容琛那混蛋,竟然派人時時刻刻監視着她。怎麼,欺負她手無縛男人之力麼,而她確實沒有,但這兩侍衛未免跟得太緊了。
她用膳時,他們站在房間外,筆挺站着,精神抖擻;她整理院子的時候,他們就在院子圍牆中唯一一扇門立着,像門神。
她今天的膳食非常好,味道也不錯,這都是仰仗了慕容琛,只因他管多了,隨意撥了兩個侍衛保護她,於是王府見風使舵的下人,立即來巴結她這個獲得‘榮寵’的王妃。
可她知道,這不是慕容琛的好意,而是監視。他丟不起將軍的女兒,丟不起她這個掛名王妃。
“哎呀,好無聊。”她擡頭盯着滿是星辰的夜空,忽然把視線落在院子空地上,想到在這裡種什麼了。
於是,她也不客氣,叫了兩侍衛進來,扔給他們一些錢,“幫我買這些清單上的種苗或者種子回來。”
侍衛看了上面的東西一眼,好像都是藥材?可另一件事是,“王妃,現在很晚了,不如明天早上再去……”
沈筠懶得跟他廢話,臉色冷了下來,“是不是我想要點東西都要選時間?”
對,她就是恃寵而驕了,反正別人眼裡她是這樣,那她就盡情撒野。
侍衛領命,低頭拿着清單乖乖離去,她在身後揚起笑容,但不急着做什麼,在涼亭裡坐了會,然後起身慢慢走到牆根下,成功跨出宮門。
可她沒感受到幾秒自由,耳邊響起恭敬的聲音:“王妃夜深了,請早些歇息,別想着出門。”
她嗤笑一聲,轉身,“叫王爺過來見我!”
她就要問問,把她困在這裡,他到底幾個意思,還不如直接來封休書,如果可以她真想要,反正她現在手頭上有銀子,跑哪都沒問題。
侍衛擡眸看了她一眼,說:“王妃先休息,今晚爺不會回來。”
不會回來是什麼意思?她皺眉思考了下侍衛的話,揮手跟他說再見便回屋。
第二天一早,走出屋子就看到堆放在臺階下的種苗,旁邊還放了幾盆花苗。
沈筠挑眉,看了站在鵝卵石小路上的兩侍衛一眼,其中一個臉紅低頭,她咧嘴笑了笑,對他們說:“來了幫忙種在這院子裡。”
侍衛也不敢推脫,乖乖捋起袖子拿着小鏟鋤頭整理泥土挖洞。所以,當慕容琛踏入這裡的時候,看到的是四個人勤勞的樣子。
他放慢腳步走過去,沈筠似乎沒發現自己到來,她專注栽種,好像在對待什麼易碎東西,嘴角勾起明媚笑容,裙襬被泥土弄得髒兮兮,她毫不在乎。
其他人都察覺到他,是他示意其他人噤聲,繼續做手上的事,唯有她一直沒感覺,他不僅蹙眉,問:“這些東西對你很重要?是什麼?”
她背脊一僵,緩緩擡首,他低着頭,陽光穿過他髮絲,模糊了他的樣子。
她遲遲沒回過神來,他被看得不好意思,於是伸手將她從地上拉起,側首貼在她耳邊問:“好看麼?”
這話叫她清醒,身體緊繃,皮笑肉不笑說:“一般,還過得去。”
她是腦子進水了,不然爲什麼剛纔覺得他很迷人。這分明是隻惡魔,迷人這詞不該用在他身上。想想他昨晚是什麼對她的,跟流.氓沒區別。
慕容琛深不可測看了她一眼,鬆開她手腕,朝兩侍衛使了個眼色,便走到一旁說話。
沈筠不理會,繼續埋頭種草藥,這些要趕在中午前全部種好,不然會焉。她從小就對醫學特別感興趣,爺爺是老中醫,打小就帶她上山識別草藥。她曾經想過,有一天老了,就找個小村,租一塊地,種種草藥。沒想到這願望卻在這裡實現。
“種的什麼?”他有點好奇走過去,還沒看過她那麼小心翼翼的樣子。
她頭也沒擡,“說了你也未必知道。”
他蹲在她身邊,“沈筠,這麼跟本王說話對你沒好處。”
她挑眉看了他一眼,沒像以往那樣爭到底,而是起身拍了拍泥土,走向荷花池。
“聽說你昨晚找本王,有事?”他尾隨其後問。
“沒事。”她淡淡道,故意裝出一副不想理他的模樣,彎身蹲在荷花池邊上,望着湖面映出的他的影子,彎身撥弄湖水想洗手。
突然,腳下一滑,身體往下移動,她嚇到了,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忽然,腋下一緊,她被人拎着騰空,放到結實地面上。她大口大口呼吸,希望能平復思緒,臉上暖暖的,像誰的呼吸,她擡頭一看,發現他們距離很近,腰上一暖,她像被什麼刺到,用力推開他,後退幾步,保持距離。
她捂着快速跳動的胸口,能感覺到臉上火熱火熱的,他的視線直逼她,她只能低頭左閃右避。
沈筠,就你這慫樣,還怎麼談事!她想。
他望着她多變的神情,嘴角微勾,“昨晚數了一晚上銀票等本王?”
“誰等你,臭不要臉!”話一出口,她恨不得咬掉自己舌頭,較什麼勁啊,不好好說話你能出得了這裡嗎!
等等,銀票?他那兩個侍衛視線那麼好?明明躲在比較暗的地方數了,而他們好像沒看過來啊。
他對她的謾罵置若罔聞,擡步走向她,“數錢打算逃跑嗎?”
本是不經意的問話,她卻聽得汗毛豎起,提醒自己不要說錯話。
“你站住。”她指着前面,說:“我們就這麼說。”
他停下腳步,無所謂聳了聳肩,真的不再過去,“我們的賭局你沒忘吧?”
“沒有。”她嘴上這麼說,實際上想的卻是,爲什麼要記住這個賭局,沒必要。
“很好。”他丟下兩字,轉身準備離開。
沈筠叫住他,問:“你什麼時候把那兩人弄走,他們在我不自在。”
我,你,這兩個字從她口中說得真順口,在他面前倒好,要是其他人,恐怕就麻煩了。可不知爲何,他卻不想糾正她的錯誤了。
“是不自在還是怕了?”他回首,笑着問她。
他那雙眼,似能穿透一切,她下意識避開,說:“我怕什麼,你敢放我敢用。”
她故意這麼說,意思很明顯是要把他的人玩死,她不信他不心疼。
“好,希望你用得順手。”他說了句轉過頭去,停了幾秒,好像想起什麼,轉身,“沈筠,別在本王眼皮底下耍心機,你要付出代價的。”
他明明是帶着笑說這句話,她卻彷彿身處冰窖,忽然冷了一身。
他是看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