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筠現在有種感覺,想把自己埋起來,越看不見越好,這樣就不用理會這些奇怪的目光了。
不過,在古代這種情況確實少見。一個女人兩邊各跟着一個男人,並排而走,每個人的臉色還很怪異,不怪其他人胡思亂想,她都開始想他們幾個是不是三角戀了。
某人時不時觸碰她手背,好像想牽她?另一個則偶爾拍她肩膀,要她看這看那的,她被折騰得想罵人。
終於,快熬到頭了,她全身緊繃的神經得到緩解,因爲街的盡頭,宮門聳立,可以擺脫了。
這兩個男人簡直刷新了她對男人的認識,太特麼煩人了。她恨不得拽起他們就跑過去,當然只能是想想。
慕容皓一路上都噙着淡淡笑容,雙手負於身後,一雙眼左看右看,好像真的只是來散心的。
慕容琛則時刻緊繃,眼觀八路,沒一個經過的人都要給他仔細看一遍,確認不會產生任何危害,他身後緊跟的是林宇,最後纔是喬裝的侍衛。
“跟緊本王。”他彎身靠近她,附在她耳邊說。
她擡眸奇怪看了他一眼,然後收回視線,當什麼都沒聽到。心裡卻是在嘀咕:真是的,出來也不讓我玩個盡興,什麼男人!
慕容琛看了她一眼,就知道她沒把話放在心上,只能摸了摸鼻子,吁了口悶氣。
他們的舉動,慕容皓看在眼裡,僅是搖首輕笑。世上有些事,不是你預防就可以的。
突然,前方街角衝過來一輛馬車,速度快到令人咋舌,只聽見馬車上站着的馬伕大聲嚷着:“快走開,快走開!”
慕容琛和慕容皓很快反應過來,但馬車速度更快,慕容琛被林宇扯向一旁,指尖從她掌心劃過,接着身體傾斜向一旁倒。
而慕容皓則眼明手快,處驚不變準確無誤扣住沈筠手腕,用力將她往自己懷中扯,馬車的三分之一已經從眼前掠過,他按住受到驚嚇的她,強行把她帶入人流,在人流中不停穿梭,直至到安全角落。
馬車是向她正面衝過來的,她沒能立刻反應過來,只感覺兩條手臂同時被人扯住,像能將她撕扯分開。
可眼看發瘋的馬兒就要撞上她,突然身體一個傾斜,然後強而有力的手扣住了她,接着她所能看到的就不是正常物體了,天旋地轉,她被迫跑了起來,好幾個踉蹌令她險些摔倒。
終於停下來,她大口大口喘氣,卻發現不對勁,仰起頭看了頭頂的人一眼,幾乎是同時地推開了他。
慕容皓摸了摸鼻子,笑着問:“有沒受傷?”
她覺得背脊一涼,渾身不對,剛纔是在他懷裡?感覺不到任何溫暖,只有徹骨冰冷,這是他?但看到他燦爛的笑容,她疑惑了。
一團疑問在腦海裡飄蕩,可她再次盯着他看的時候,竟看不出任何東西。難道真的是她的錯覺?
他見她望着他半天沒反應,擡手在她眼前揮了揮,“嚇傻了?”
她回過神來,蒼白的臉勉強露出微笑,“沒受傷,沒嚇壞,只是反應有些慢。”
拋下他的問題,腦海頓時被剛纔的驚險佔據,她差點就魂斷馬蹄下了,能給她點時間回神嗎。
他沒說什麼,從小巷街角往外看了看,回頭苦着一張臉,說:“看來我們走散了。”
“那我先送你回宮,再回來找他們。”她徑自決定道。
“不,我不放心。”他望着她爲難的樣子,突然伸手拽住她,邊往前走邊說:“我帶你去一個地方,他一定可以找到我們。”
她信了,跟着他小跑起來。兩人很快走到一處茶樓,他拉着她上了二樓,坐在靠街的陽臺那一桌。
整個長安籠罩在陽光下,瓦片上遺留點點光亮,街上一片繁榮,小販吆喝此起彼伏,人們絡繹不絕。
她往下看,卻尋不到熟悉的身影,轉身未來得及收起的慌張落入他的眼。
“別緊張,當我是普通人就行。”他猜到了她的顧慮,畢竟身份有別。
“他什麼時候來?”她避開他的目光,問起另外一個問題。
“我們約定過,走散就在這裡等。”他微笑說,睜眼說瞎話的本事一流。
其實,根本沒有等不等之說,恐怕慕容琛那邊已亂成一鍋粥了,但這些都不關他事,他只負責對眼前的她,進行必要的聊天就行。
而此時,慕容琛臉色難看,聽着各路侍衛彙報的情況,目光一凜,緊蹙的眉一刻都沒鬆開。
雖然早就有提防了,但還是沒能看好人,慕容皓到底爲此動用了多少人力物力,就爲了跟沈筠獨處?抑或別有所圖?比如藉此威脅沈家?
但,可能嗎?沈家就算肯爲了沈筠退出朝廷紛爭,但沈家背後的勢力可不會。這個道理他懂,難道慕容皓不明白?
茶香在鼻間縈繞,細嘗一口,雖說比不上王府的,但她不挑,相反對面的慕容琛一臉愁容。
她噗嗤一聲笑了出聲,察覺到被某人瞪着,立刻坐直身子,強忍笑意,“知道什麼叫入鄉隨俗嗎?”
他怔怔點頭,她才接着道:“你貴爲太子,是這個國家的接班人,你未來的臣民喝這種茶,你卻不能同甘共苦?”
他臉色微變,她知道自己說錯話了,但並沒有馬上糾正的意思。
“你知不知道自古忠臣死於有話直說?”他挑眉問她。
“知道。”她坦然一笑,“但我並不後悔。”
他抿脣沒有說話,但端起桌上熱茶,湊近鼻間嗅了嗅,好像沒剛纔那麼難聞,似乎還帶着淡淡清香?
碧綠茶葉慢慢散開,被他輕輕一吹,空出一片可嘗之地,嘴脣輕觸,苦澀在口中泛開,他微微皺眉,放下茶杯,卻覺口內甘甜。
“好茶對吧。”她笑着說,拿起自己那杯繼續品嚐。
他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她的話,同時對她從外到內充滿好奇。以前的沈筠他接觸過幾次,每次都是經過太后,也明白沈筠是個多麼任性的女孩,沒想到她今天卻能進諫,勇氣可嘉。
可這更令他好奇了,沈筠的變化太大,大到足以吸引他。
兩人有說有笑閒聊,吃着小吃,時間過得很快,但沈筠就不懂了,爲什麼慕容琛遲遲沒來?
慕容皓看出了她的疑惑,趁她不注意輕敲桌面,一個身影立刻從樓梯走了上來。
她看到他身後站着一個人,還沒來得及問,他就說:“有人來接我回宮了。”
長街盡頭,似乎有個熟悉身影,她定睛一看,慢慢起身對他說:“我先走了。”
他笑容一僵,很快跟着站起,看了眼她視線的方向,幽幽開口:“他來接你了。”
她頷首,越過桌子準備下樓,突然手腕一緊,然後不知什麼東西塞入她掌心,涼涼的,在這天氣裡特別舒服。
他剛放開她,她就迫不及待擡手,看着掌心裡的玉佩,記得這是掛在他腰間的東西。
他走過去,摸了摸她頭頂,爽朗聲音飄來,“拿着這個玉佩,我可以答應你一件事,它能救你的命。”
“這麼重要的東西,給我?”她瞪大眸子,這可是上好的羊脂白玉,嘴上說着不好意思,實際上已經一副恨不得放入口袋的樣子。
他蹙眉,她一副高興的樣子,不知道有沒聽到重點,於是再提醒:“記住,它在我這裡相當於一道免罪金牌,非必要不要用。”
他覺得自己已經提示得夠清楚了,這玉佩未來也許能救她一命,就當是他一時興起吧。
“嗯,記住了。”她高興點頭,“你真好人。”
好人?這詞讓他臉色不太好,真不知道沈筠是什麼腦子,他可是要要她命的人,玉佩只是一時憐憫,並不能改變他要除掉她的決心。
“下去吧,他在那呢,下去就能見到。”他推了推她肩。
她朝他笑了笑,收好他的玉佩,便叮叮咚咚下樓,走到門口就看到慕容琛帶着一羣人經過,她大喊:“爺,我在這呢!”
慕容琛猛然停下腳步,回頭看到她就站在眼前,眼也不敢眨,三步並兩步跑過去,一把將她擁進懷裡。
突然的衝擊力令她倒退了一步才能站穩,他高大身軀籠罩着她,將她抱得緊緊的,好像要揉入體內,她快不能呼吸了。
“我……鬆開點,你要勒死我啊!”
這時,他才察覺到自己失態,趕緊放開她,可週圍圍觀的人多了起來,他不得不先拉走她,“跟本王回去。”
她還沒來得及說一個字,就被她拽着走,只能勉強小跑跟上,然後在她沒反應過來之前,突然身體一個騰空,人已經坐在馬背上,他在身後貼着她。
“駕!”他一手拉緊繮繩,一手扣住她亂動的腰,疾馳而去。
林宇只能在馬兒揚起的灰塵後,摸了摸鼻子,揮手示意侍衛上馬離開。
茶樓之上,一直隱身觀察的慕容皓走了出來,倚着欄杆望着遠去的馬兒,嘴角噙着嗜血笑容:“慕容琛,原來你不是做不到,而是捨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