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我們幹嘛去看那種人,由得她自生自滅不就好了?”沐歌嘟起嘴,腳步很是不願意。
沈筠停步,回頭挑眉驚訝望着沐歌,“沐歌啊,你學壞了。”
沐歌吐了吐舌頭,這時才驚覺自己說話方式不對,也不知自己何時變得那麼大膽。
沈筠伸手,搭在沐歌肩上,“不過,我喜歡這改變,人啊,就應該這樣,什麼對什麼錯都在心裡。”
沐歌愣住了,一時間不知如何反應,回過神來,沈筠已經走得很遠了,於是快步跟上。
沈筠一路哼着小曲來到梨園,寶蟬見她們來也不敢說什麼,直接就退了出去。
她笑了笑,大搖大擺走進房間,揚聲道:“安晴,我來看你了。”
安晴剛想躺下休息,聽到這聲音,蹙眉沒應聲,但淺藍裙襬已映入眼簾,她不得不擡首瞪着來人,“我這裡不歡迎你。”
“哦,我想你一定是搞錯了什麼。”沈筠笑眯眯坐在房中央的凳子上,目不轉睛盯着安晴,“我可不是來看你的,只是想告訴你,鑰匙你可以安心交給我,而且你沒機會拿回去了。”
“你是來炫耀的?”安晴不敢置信看着沈筠。
沈筠微微一笑,打了個響指,“猜對了,你好聰明。”說着她就拿出那串象徵身份的鑰匙,“雖然不知道慕容琛怎麼說服你拿出來,但別想着打它主意了,你也不會有機會。”
“你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啊。我發現你笨了,要不我叫廚房給你燉點補腦的東西。”
“哼,不用你假好心!”
“嗯,這話中氣十足,看來是不用我擔心了,請大夫什麼的也免了吧。”沈筠站起身,一副準備走人的樣子。
“你想弄死我,沒那麼容易。”
沈筠笑着看她,“放心,我不會對你動手,反正你都快把自己作死了。”
“這次的事,是你設局害我,對嗎?”安晴放低聲音說,但至於牀上的手,忍不住攥緊被單。
“呵呵,你太看得起我,這事你做了對吧,那就不存在陷害。”她只是把事件放大而已。
“你被禁足王府,怎麼設計的我?”安晴問。
“安晴,我不傻吧?幹嘛要告訴你,能讓你心癢,我爲什麼給你痛快?別說設計那麼難聽,你這叫自作孽,不可活。”沈筠強調。
安晴堵着一口氣,胸口快速起伏,怨恨的目光下一刻就變得平靜,吁了口氣,她說;“沈筠,我們化干戈爲玉帛吧?”
“爲什麼?”沈筠反問。
爲什麼?她竟然問爲什麼?安晴該怎麼回答,這分明是試探。
“我們和平共處,不好嗎?”
“不好。”沈筠想也沒想說,“就算我肯成爲玉,你也不是帛。”
安晴仰首,望着沈筠離去的背影問:“我們一定要這樣?”
“安晴,別拿你哄小孩子那套誆我。我不笨,你也不蠢,何必呢。”沈筠扔下話,頭也不回離開。
安晴坐在牀上,緊繃的身體放鬆,攥緊的手卻用力到關節泛白,牙齒也咬得發出響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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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筠對這個當家本來不在乎,可看安晴攥在手裡,就忍不住搶過來。事實證明,安晴還是嫩了些,好歹沈筠是看過各種宮鬥宅鬥電視劇的人,這點事照搬情節就可以,劇情會走下去。
她趴在桌子上,看着這串舉起的鑰匙,挺重的,可她不在乎。於是往桌上一扔,起身。
不過,王府當家這個身份確實給她帶來了一些便利,比如府內所有下人她隨意支配。
她首先把自己院子外面那兩尊守門佛像給清走了,頓時耳根清淨,也沒了束縛感,感覺很爽。
另外一個就是,她如今可以隨意進出王府了,而且是大搖大擺出去。早上的時候,她試驗了下跨出去,門兩邊的侍衛不攔她,還對她恭恭敬敬,沒有比這個更讓人高興,重點是不用向別人報備去哪裡。
這就是好機會啊,逃跑的機會。沒人懷疑,沒人會發現,想追的時候,她已經逃遠了,還能攜眷出逃,何樂而不爲。
所以,她午膳吃得飽飽的,只差沒抱着肚子走路了,可這不影響她的行動。
她回房間鎖好門,將剩下的銀票貼身放好,剛開門走出去,就見沐歌拿着小鋤頭,一副準備給藥草除草的樣子。
她抽走沐歌的鋤頭,扔向一旁,一邊拽着她往外走,一邊說:“走,我們回將軍府。”
沐歌沒像以前那樣阻止,畢竟沈筠現在的身份不同了,即使還有下人對沈筠不滿,卻敢怒不敢言,沐歌看在眼裡,只是不說罷了,免得給主子添麻煩。
沈筠沒有叫馬車接送,而是走路回家,順便看看街道,暗自在心底畫着地圖。
其實,她並非一定要回將軍府一趟,可以當做藉口,不知爲何,她就想回去看看,留書告訴家裡人自己要出門,這樣不用他們擔心。
想着想着,將軍府已經到了,她停步,深呼吸後才邁進去,怕人發現,走的還是後門。
偷偷摸摸回到房間,寫了封信放在桌上,她輕輕帶上門走了出去,現在就等着有人發現這封信就行。
“王妃不去看看老爺夫人?”沐歌在沈筠的示意下,壓低聲音問。雖然她不明白她們爲什麼要像做賊那樣,但聽話總沒錯,這是深入她骨子裡下人的定義。
“……”沈筠望着沐歌,猶豫了會,才轉身往客廳走去。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好像府裡的下人少了許多,不然自己那麼光明正大走着,爲什麼人影都不見一個。
躡手躡腳摸到客廳外,聽見裡面傳來說話聲,她頓住腳步,緩緩探出三分之一腦袋,剛好能讓眼睛看清廳裡的情況。
沈明瑾、霍瑜、沈淳三人圍着圓桌而坐,桌上擺着幾樣青菜,沒一個人伺候用膳,他們吃得很慢,似在壓抑着什麼。
“讓你們受苦了,是我太無能了。”沈明瑾放下碗筷,掃了眼桌上的三樣青菜,一塊肉都沒有。
“老爺,話不能這麼說,我是自願的,我看不得女兒受苦。”霍瑜急着把事情攬上身。
女兒?指得是她沈筠吧?她微微皺眉,卻聽不懂這話中的意思,只能靜觀其變了。
“爹,別說這些話,我們是一家人,就該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沈淳說。
“可是……你的嫁妝,你多年的俸祿……”
“女兒我也有份。”
“哥哥應當照顧妹妹,俸祿可以再掙,而且這樣挺好的。”
“唉……”沈明瑾嘆氣。
沈淳放下碗筷,“爹,我們這些都是小事,你把你畢生積蓄拿出來,還向親戚借錢,不就是希望筠兒在王府能過得好,不讓那些人看不起,我們懂,而且都是這個意思。”
“我們明白,女兒明白,這樣做家人很值得。”霍瑜握住沈明瑾置於桌上的手,很用力,彷彿在傳遞什麼信息。
一家人繼續沉默吃着飯,但躲在門外的沈筠已經離開了。
她走在走廊上,魂不守舍的樣子,腦海裡全是聽到的對話,從這些對話裡,讀出了一個信息,這些在她看來毫無血緣關係的人,爲了她在受苦。
他們把錢全部拿出來,還負債累累,爲的是希望她過得好,她可以想成是一個盛大婚禮,但腦海裡卻掠過那些她陪嫁的名貴嫁妝。
那得多少錢,她不知道,但她曾經以爲做將軍,俸祿很高,而沈筠家底不錯。可原來她都錯了,嫁妝都是他們三個人湊起來的,爲的只是讓別人看得起她,不欺負她。
她捂着發疼的胸口,很奇怪是不是,明明他們爲的是這個時代的沈筠,她卻感同身受。
她回到房間,第一時間把桌上的信給撕了,似在發泄什麼,撕得粉碎,腦袋裡一直響着一個聲音:不能讓他們看到。
不知過了多久,她臉頰微涼,伸手一抹掌心泛着晶瑩液體,像泄憤一樣,她用力擦乾淨,然後帶着沐歌離開。
依舊是從後門走,依然放輕腳步,可一關上後門,迎面走來一羣人,每個都很生氣。
她不認識他們,但他們卻看着她,本想不理會安靜離開,他們卻擋住了她的去路。
“沈筠,做了王妃就不理人了?還真把自己當回事!”那些人中,一個肥胖的中年男人指着她的鼻子說。
她蹙眉,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直至沐歌在她耳邊說:“這是你舅舅、舅母、叔叔、阿姨。”
這而是親戚都到齊了?還沒想明白,他們又開始吵嚷:“既然這樣,那快點還錢,別想避開我們,大門敲門躲起來不開,我們就不敢賭後門嗎!”
這下,沈筠聽明白了,是來追債的。可舅舅舅母這些,可都是真正的親人啊,追債都變臉了?
不過,現在不是理清這些的時候,他們臉上的不悅不是隻是今天造成的,她問:“少你們多少錢?”
他們一聽,臉上終於露出一點笑容,掏出懷裡的欠單遞給沈筠,“喏,就這麼多。”
沈筠看着手上那一沓,臉都綠了,到底嫁她家人借了多少錢?她一張張翻開看,數目有大有小,但確實很多。
“唉……”她嘆了口氣,“能給我時間嗎?到時定上門還錢。”
“哼,我們還能信你嗎,現在給,不然告上官府。”
“那你去告啊,還鬧什麼?”她沒好氣吼回去,“你們現在除了信我,能怎麼辦?”
“……別以爲大聲錢就不用還了!”
“我沒說不還。我是誰,慶王府的王妃,能走了你的嗎?”
大家一言我一語,終於把還錢時間定了下來,沈筠只有半個月,望着掌上的賬單,她恨起自己來,要是沒把變賣嫁妝的錢用來做了交易,她不至於如此狼狽,可後悔又有什麼用。
沐歌看着臉色蒼白的沈筠,咬了咬下脣,決定開口:“王妃,這事怎麼辦?”
“能怎麼辦,辦了是不是不用還錢?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那我們現在去哪裡?”
“回府啊,還能去哪裡。”話音剛落,她已經率先踏上了回府的路。
因爲,只有呆在王府,才能讓父母和哥哥的付出沒有白費,家裡的困境已經夠讓他們折騰了,她不能再讓他們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