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營中,武撼巒吊着一隻胳膊冷敷,另一隻胳膊拿着戰報閱讀後,面露喜色。
隨後打開了州府內的堪輿圖,看着此時山河中叛逆氣焰開始褪色後,連說了三個“好,好,好”。
在他麾下是兩份戰報,一份是武恆羽追殺樂浪王殘兵,樂浪王倉皇逃到自己的大本營去了。而浱水五郡中,北方兩個郡在確定樂浪王慘敗後,當即就對着武家軍獻城投降了。
而另一份戰報則是武飛在攻下常郡後,兵鋒轉向爐城,結果大軍剛至,爐城守軍即歸附大爻,撥亂反正,起義投誠。
帥帳左側,一旁的副將楚楠,也就是水世家出身的派系,見狀道:“恭喜大帥,此戰已全勝,只是現在局勢大好,能否讓武源常將軍那邊先穩一步,先把浱地的叛逆剿滅?”
這時候,武撼巒瞅了楚楠一眼說道:“我知道你的憂慮,你是擔憂雍州那兒兵事擴大,我軍目前南方糧草斷絕,僅靠敵倉就食,戰事拖長,恐生變故。放心,源常那有數。”
楚楠退卻。其實還有另一份打算,那就是武家北路軍這一塊,在這一戰中感覺到武飛那一路功勞拿的實在是太快太輕鬆,沒打什麼硬仗就奪城了。
楚楠和所有寒門派系一樣,他們對於有才無德的武小雀,是心裡怎麼着都有一種彆扭。
有人的地方就有派系,有派系的地方,就對“功勞”有爭奪心。過去幾年,在北路軍壯大過程中,歷次戰鬥,都是這些以武恆羽爲中心的“水,竹州”子弟們爲主,過去他們對武家弟子們的少功勞是暗暗嗤笑,但是現在!武小雀來了。
這刮地雀除了是能在各個地方找到食,還能在最“容易”的地方撈到功勞。這造成了這些武家軍寒門勢力陡然緊張起來。
“武小雀的功勞是從容易地方撈來的!”這是這些寒門子弟中現在新冒出來的觀點。
因爲相對於武恆羽直接猛衝和樂浪王主力決戰過程,武飛的打法看起來的確是避難就易,快速走捷徑,趁着城池鬆懈一路偷。屁股後面,浱地的大營還在樂浪王威脅下,就把後路戰略交給武撼巒和武恆羽,準備北上掏別人屁股!
所以楚楠等武恆羽麾下的寒門將領覺得:應當把武飛直接調回來。這樣公平情況下,受到武恆羽的節制後,就不會偷那麼大的功勞了。
對此,武撼巒很樂呵,他此次調動武飛過來,就是要壓一壓這些兩州子弟的驕橫。這北路軍還是姓武的。
武飛就是功勞平衡器,要論偷功勞,武飛是哪家人?帶的下面的隊督是哪家人多?自家人能在規則的默許下,通過手段把功勞偷過來那是能力!武撼巒和武恆羽都知道,武飛對北路軍最終指揮權是沒興趣的,滿腦子想着回去折騰南疆,功勞獲取後都是照顧留在北路軍的武家子弟。
更何況,浱水打的這麼慢,是有原因的,因爲武撼巒在養寇自重。
…敗軍這裡…
在浱水之戰五日後,坎郡中,此時荒野中十室九空。人口大量逃離。這是因爲兵過了幾輪了。
在封建時代,缺乏交通和國家糧食調動體系,再繁華的地方也都經不住幾輪過兵。
在第一輪過兵的時候,該地將領們還是能從當地買來足夠糧草補給。但是在第二輪過兵時候,該地區的居民就沒有糧食賣了,得需要士兵去搶口糧,在第三輪過兵時,就是見到什麼就搜刮什麼了。
故孫子兵法說:用兵最好只徵招一次。
武飛在策劃長途行軍時,就考察了一點,即每個地方能承載兵團過境的量是有限。所以各個大隊在前進時,都是走獨屬於自己的一條路線,嚴禁跑到別人的線路上。過完一次兵後就儘量不在這條路走了。
可以說,浱水五郡中,武飛的那一路過兵是最無害。但後續,樂浪王那一批,以及武恆羽的這一批部隊,爲了積攢糧草對當地都有破壞。而且破壞一次比一次強。例如現在,百里無炊煙了。要知道半年前,這裡還有雞鳴犬吠。
當樂浪王敗軍再過了一次後,沿途村莊是看着這羣打敗仗的士兵,還沒有任何危險感覺,甚至有無知者敢大膽冒犯。
在鈴村這個地方,樂浪王一行人逃到此處,口乾舌燥,狼狽如同喪家之犬。一位潰兵趕到樹下,對先到這裡休息的軍士們吩咐道“渴”“王爺要喝水”。
就在這時候,上方飄來一陣水。潰兵們驚訝地感覺到臉上滴落液體,舔了舔,的確是水,正在詫異時,樹梢上傳來頑劣的笑聲,一個小孩子坐在樹上正在收攏褲子。——
幾個時辰後,在屠殺乾淨的鈴村中,樂浪王靠在土堆上,緩緩呼吸,他身上紅色紋路再一次如同紋身一樣覆蓋在皮膚上,而在他身後,一羣士兵也在喘息,天氣非常燥熱,一隻只不怕死的蚊子則是在身上,儘管樂浪王麾下士兵爆發煞氣,讓這些蚊子一個個爆頭斃命,但接下來大量蒼蠅前仆後繼衝上來叮咬。
這不是一般的蒼蠅啊,是綠頭的。
樂浪王休息好後,站在土坡上看了一下自己隊伍,點了點頭,他沒有清點數目,只是對多寡有一個大致感覺。
在剛剛敗退的時候,他身邊不到三百人,現在沿途殺了村莊後,裹挾活着的人,又有了上千人。——他感覺到自己麾下這支大軍很憤怒,這種“憤怒”來自於戰爭對他們幸福的剝奪,這些兵士們恨一切,包括武飛自認爲無害的通過,也被他們恨上了。因爲他們認爲,要不是武飛兵馬沿途大規模採購糧食,也不至於被徵糧時,無糧可供。
當然了,那股紅色“鬥之力”並不是讓賜福者們算好賬準確報復,而是無序釋放(遷怒一切),即被剝奪了而憤怒的人,需要剝奪其他人來填補憤怒。
樂浪王能殺了這些新招募者的家人,能夠遏制他們,不讓他們報復,但是必須要滿足他們的憤怒。只有憤怒不斷被滿足,身上纔會染上一重重血色,進而擁有無盡的鬥力!
樂浪王自從十四歲後,就發現了自己這種力量,從鬥之力三段,升到了現如今的鬥王境界,大大小小血鬥中,讓血煞如同一條條巨蟒一樣纏繞身體。
直到半年前,他看到自己身上煞蟒有化龍之徵兆,於是乎決定放手一搏,從大爻中翻出去,鬥一個天破。只是這一次,在和大爻派來的武家軍相爭時,卻沒鬥得過。
樂浪王鎖定了一些良田聚集的堡壘處,想到了浱水的世家們在這一戰中袖手旁觀,於是乎他怒火升騰起來,一夜後,樂浪王狂軍又多了數百個頭顱。
在一百公里外,其當地世家遭遇了狂軍的報復,在這些憤怒的人撞開了世族的高門後,世族中除了少數子弟逃走後,一切雞犬不留,而在殺過一輪後,樂浪王隊伍中又多了一批狂軍。
…時間過去了七天。…
武飛從雍州趕到了浱州。無他,南邊打的仗似乎是太拖沓了一點,從雍州南部搜刮的糧草日益不足,武飛只能跑回來一趟,探一探口風。
當然,作爲禮貌人,武飛也不是空手來的。也是將最後一批攻城器械給輸送到南方,目前是他是不準備再攻城拔寨了,留在雍州也沒用。
剛巧在半路上碰到武恆羽,武飛騎着九鳳,而武恆羽騎着變身靈獸的烏騅。
武恆羽盯着武飛:送來這麼多攻城器械幹什麼?
武飛頓了頓,很不客氣:“您急突猛進,一些笨重和糧草都會落在後面,遂,提前準備好與您方便。“
武恆羽:這次豬突猛進的可是你!我在後面給你清掃後方。(說的是武飛一溜煙跑到雍州去了)
武飛頓了頓沒有辯解,而是誠懇:”謝了。”
武恆羽微微一頓,於是點了點頭:“知道就好。“
隨後亮大營的令,接收了這些攻城物資。
(關於武飛帶着北路軍部分脫離節制的事情,他雖然不信,但是被反覆灌輸還是影響了)
武飛笑呵呵:“嗯,我還真的害怕你拒收呢,逞~神威蓋世,直接肉身攀城!”(逞能,說了一半收回來)
武恆羽瞥了武飛一眼:“再說一句,我就把你扛回雍州。你信不信,用不着你我一人就能掃平浱州。”
武飛:“我相信。”
武恆羽對堂弟乾脆退讓很滿意,點了點頭:“我知道你擔心什麼。放心,一切都在控制中,再過十天就能打通勞城一線的道路(開闢南糧向北供給的通道)。“
武飛:“嗯,這樣的話,糧草還是能支撐的。不過,爲什麼要拖呢。”武恆羽看着武飛:“父帥沒和你說嘛?”
武飛搖了搖頭。但是他大致能猜得到,武撼巒通過兵禍大規模壓制浱地世族勢力,以便於現在還是外來戶的武家軍能在浱州佔據腳跟,過去武飛不敢相信,但自從知道武撼巒放瘟後,就漸漸摸索到了。
武恆羽點了點頭露出了笑容:“他也沒和我說。“
武飛愕然後,顯然看武恆羽表情他是知道,但武飛也沒再問。
武飛:“僞貫那邊已經開始有動作了,我這次來是告訴你,現在是最後一批輜重,接下來我就只能顧我這裡。”
武恆羽擡起頭:“你那邊壓力大?”
武飛:“放心,對面要打的話,我能拖他們半年。半年內你們總能把浱水平了吧?”
武恆羽點了點頭,座下烏騅則是對武飛齜了齜牙。
武飛趁機對武恆羽道:“你的坐騎吹牛皮說你三個月就拿下。”武恆羽微微一愣拍了拍烏騅,問到:“你這麼說了嗎!”烏騅頓了頓點了點頭。
武恆羽好奇對武飛問道:“你怎麼能夠聽懂我的馬聲。”
武飛露出笑容:“什麼樣主人會有什麼樣坐騎。”
其實武飛沒有聽懂,只不過是假設烏騅也在吹牛逼,腦補的,故模仿性格嫁接給烏騅補充臺詞,如此“通靈術”把武恆羽唬住了。當然也是暗喻,他麾下那幫人的情況。
在武恆羽將信將疑目光中,施施然離開。
…武飛:呵,還是我腦子聰明!…
浱州大營中,武恆羽回來後,武撼巒問道:“他回去了?”
武恆羽將對話一五一十說出,隨後問道:“父親,他在雍南以偏師對抗僞貫一國,壓力過大。既然我們在這按兵不動,爲什麼不讓我帶隊騎兵去北上幫他呢。”
武撼巒頗有意味地問道:“你去他那兒,不會和他衝突?”
武恆羽道:“自家兄弟,自然不會的。況且他出智,我出勇,何來衝突。”
武撼巒點頭:“你如此想便好,不過,你不能過去幫他。“
武撼巒拿出一個匣子,匣子裡面是朝廷一份旨意。
武恆羽看了看後,擡頭說道:“朝廷要調他覲見?”
武撼巒:“是的,我以軍務繁忙爲由推脫了。朝廷那邊確定他在北邊鎮守,也就暫且停了這份旨意。”
武恆羽皺眉:“爲什麼?”
武撼巒道:“因爲我家現在實質平靖了南疆,已經有了列土封疆之實。只是這幾年,多事之秋,在南疆一系列大功都沒有上報。現如今我軍奉命在浱州鎮壓叛亂,朝廷想着也是通過此戰削弱我等。但是!源常這妙手,下的好!我武家現在擁有了雍州之地,而你又一戰敗了樂浪僞王,武家勢大,朝廷那邊對此當然有了戒備。”
武恆羽手掌握緊,彷彿碾碎空氣:“難道朝廷就是想要殘害忠良?“
武撼巒:“那倒不至於,只是朝廷可能是希望武家分家了。“
武恆羽沒有說話,但表情顯然是“朝廷可真壞啊”。
武撼巒:“所以我才放任樂浪僞王回到自己大本營,就是爲了讓這個暴虐僞王把浱州世家門閥們殺一遍。這樣的話朝廷對我武家在此落腳無法制約。至於雍州那邊,則是對峙越久,依附我武家的門閥也就穩固,我們將其遷入浱州也可以成我武家助力。”
武恆羽:“如此,可真的麻煩。”
武撼巒:“世上何事不麻煩。好了整軍吧,停了這麼長時間,該繼續會會樂浪王了。”
遂,站起來,讓親兵明日早晨日出時擂鼓。現在該休息了。
…勝利了一場後,後續就佔據主動…
十一月份,武家軍北路軍的浱水北部大營、南部大營同時挪動,抵達了勞城,武撼巒親自率軍圍着死死的。
在八十里外,樂浪王在得知勞城被圍後大怒,哦,在紅色鬥之力的賜福後,他情緒只有怒了。並且他身旁早就沒有謀士了。
勞城這個地方,是浱水南北兩條支流匯攏在浱水主河道之處,屬於浱水的關鍵要道,是可以控制南北河流貨運的中轉站。同理,在浱水上關鍵要道還有樂浪王所在的城市。
現在樂浪王倒行逆施導致大量匠人們都出逃,沒有足夠人手打造船舶,所以一旦勞城被攻下來後,樂浪王所在就是一個孤城了。
於是乎,十一月十一日,就在武家軍圍着勞城時,樂浪王只能帶隊出來爲勞城解圍。
樂浪王途經一個山峰,遭遇伏擊,武恆羽帶千餘人堵在了大路上,迎接樂浪王的部隊。
樂浪王面對那整齊陣列,絲毫沒有懷疑有詐,帶着三千新招募的狂軍衝了上來,但道路兩側埋伏的各五百武家軍現身了,兩千餘武家軍形成了一個口子,對着東邊開“匚”字陣形,而狂軍剛好進入了這個開口八百步的“匚”戰場中中。
對於中伏擊的樂浪王軍團,武家軍箭如雨下招呼着這些嗷嗷叫的八環砍刀部隊。樂浪狂軍由於是剛招募的,其中不少人在數個月前是村民和奴僕,紅色痕跡僅限於額頭上畫着一條痕,不像樂朗王鬚髮皆紅,這些新的狂軍尚會存有其他情緒,故咒罵武家軍在山頭兩側竟然擺上了牀弩“實在是沒有良心”。
隨着狂軍的這些砍刀部隊逼近弩陣後,武家軍陣列中弩兵後撤,一列騎兵隊伍出現在坡上。騎兵揮舞馬刀衝了下來,鐵蹄踩踏震動,讓大量石子都從坡上順着滾落。狂軍們臉上血色頓時消散,由於驚恐變得煞白。但轉身後就被馬蹄踐踏在了下方。
至於樂浪王本人騎着一頭血牛爲坐騎出戰,又撞上武恆羽,手中金瓜和星漢槍過了三招後,樂浪王雙手虎口爆裂,想要回避,身上煞氣衰弱之際,被一根小腿粗的箭命中胸口,斷了兩條肋骨後,倉皇逃跑。
武恆羽並沒有追擊他,而是再度放跑了。因爲啊,那根射中樂浪王的牀弩箭矢是特製的,浸潤了金汁。
浱州本地間諜們傳來情報,樂浪王通過殺人來能恢復重傷,所以呢讓這個暴虐的傢伙回去再拿着手下的人出出氣。
武恆羽用星漢槍戳過一次樂浪王后,已經完全不把他放在眼裡,能戳一次就能戳第二次。此戰中伏擊山谷內倒斃屍體,綿延二十餘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