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離火現
戍天曆31年10月,即武飛病癒結束10天后,靈江南此時已經徹底大亂了。
那些跪拜離火宗的諸多部落們是親眼看到了,千年聖地一片灰暗,所有的明燈全部熄滅。這集體暗滅的場面,宛如是現代社會大停電一樣。對於南疆這些拜火崇燈的蠻族來說,這就似一陣陰風呼嘯而過,將所有火焰全部給吹熄。
雖然離火宗點燈火的統治手段之酷烈是大爻人難以理喻的,但就是這種統治,如果驟然消失,也讓蠻族不習慣,因爲習慣了燈火照耀。
在離火宗燈火下被灼燒的痛苦是可知曉的,而在燈火熄滅後的恐懼是未知的。
旁白:這是所有苦寒地區社會所演化的宗教統治的特色;相對於未來的不可確定性,帝皇的鞭撻反倒是一種仁慈了。
在燈火熄滅後,靈江各個部落出現了大恐怖,各個部落的首領們瘋了,他們開始不斷殺害同族。殺到一定程度,體內的蠱蟲發作咬穿了軀殼後,張牙舞爪的朝着其他人的鼻孔眼耳等竅鑽入。而部落外的灌木叢中,草葉出現鋒利的裂齒,這些利齒開始如同活物一樣咬人。
…渴求火耀的分割線…
此時靈江南邊,昂日和趙屠兩人正在組隊探查。
在天上疾風吹拂下,昂日望着雲切谷的方向,那兒曾經是靠着熾熱朱雀火撐着陽爻,現在已經完全失衡,下方叢林在蠕動着。
某些樹叢劇烈搖動的地方,傳來原住民的慘叫,而樹木藤蔓在移動,叢林彷彿長出牙齒在嚼碎血肉。
趙屠:“那裡好像有人。”
趙屠指着一片溪流中,一羣爪人正在逃跑,在其身後是一羣已經和樹枝共生的山魈在追趕。
昂日打開了一個法器瓶,隨着昂日稍微破開瓶子封口,他座下太月鸞每一根絨羽都在顫動,畏懼中帶着興奮。
在來之前,這隻太月鸞已經吃過嘉木德所煉製的火丹了,但是那從武飛身上脫落的灰塵只能算是餘燼。
而現在,這瓶中所裝的是武飛的一滴血。在武飛完全解放“強氧化性”即激發朱雀血統活性時,從指尖刺出的一滴血。
…場景分割線…
兩個時辰前,中軍大營中。
太月鸞和獅鷲乖乖在一旁排排坐,武飛給昂日、趙屠分別進行囑咐。
武飛:“一定要注意安全,見到不妙就撤。”說完拿着針頭往手指上一刺。
一滴血在脫離武飛軀體時候,冒着不滅的火焰,武飛在給了這玩意後,一邊嗦着刺出傷口的手指,一邊仔細囑咐已經呆傻的昂日。
昂日則是小心翼翼的將血滴放入他“混元一氣瓶”中保存。現在這一縷聖焰,已經不是凡物可以收取的了,哪怕再好的火玉,在觸碰到這血滴的時候也都瞬間被燒成一灘玉液。
那個混元瓶,是月後交給他儲存“畢方源”的容器,在接觸到武飛的那一滴血後,原本青色的瓶身瞬間變成了紅色。
武飛對身體上調節到極限的這種“強氧化”狀態所落的紅,也是大姑涼上轎頭一次,眼睜睜看着自己擠出來這一滴血差點沒把整個軍帳給燒了。
至於昂日對武飛所贈此物,只有一個詞“朱雀精焰”。此物的等級比火祖那當燈芯的寶貝絨絲要高級多了。
…切回當下…
在此物顯現後,原本還在饕餮的叢林頓時一顫,緊接着數十里的叢林就一動不動,當然不是死了,昂日可以感覺到每一個裝死的妖樹體內,那潛藏妖脈的顫抖。
至於沒來及“一動不動”裝死的,則已經碳化,並且冒着煙在上空飄蕩。
…視角下切…
逃亡中的爪人突然感覺到身後追來的山魈沒有動靜了,扭頭一看,直接呆滯了。
山魈石化的呆立,成爲燃燒木炭,火紅色在其身上蔓延。而朝着四周一望,彷彿整個叢林都冒着煙火氣息。
而爪人突然聞到了什麼,看了看自己,自己身上也冒出了黑煙,連忙搓了搓,於是乎掉落一些火星,只是沒有疼痛,只有溫暖。
這一幕,類似核閃光後,光輻射帶區域內物品被點燃的場景。但只對邪物。
一縷縷焦糊在蔓延,原本在四周宛如背景聲的陰聲鬼嘯,也突然消失了。
逃亡的爪人們很快放棄了無意義行動,因爲頭頂上一股讓他們感覺到溫和的暖意正在靠近,離火宗的燈火也能讓他們感覺到被庇佑,但是卻有灼痛感。而這團靠過來的“火”,則是浩大。於是乎,爪人在還沒有看清楚昂日和趙屠樣子時,就集體跪了下來。
…參拜中…
昂日面對這些納頭就跪的南疆部族們有些錯愕,但覺得理所當然。
昂日:“對聖火氣息都沒有任何感應的種族,是不配繼續在南疆存在的。”
昂日在這些跪拜爪人口中得知現在南疆亂象後,讓趙屠把這幫人給送到江北讓大軍問話,而他呢,是繼續朝着雲切谷的方向去探查。
就這樣,趙屠帶着這些“舌頭”朝着江北而去,昂日在天空中劃出一道紅色痕跡,筆直的挺進雲切谷。
沿途大片叢林邪祟都被朱雀氣息點燃了,這就宛如二十一世紀專門針對電子產品的磁脈衝一樣。上一秒還在陰影中癲狂的邪祟,下一秒就冒煙了。
…太月鸞振翅中…
雲切谷中。過去這裡是滲人的宗教氛圍,而現在是詭異的熱鬧。熄燈的雲切谷被霧氣籠罩,而仔細看這涌動的霧氣,那是海浪一樣多的冤魂在其中涌動。
隨着火祖親自主持的寂神咒殺失效,那102個生辰八字與武飛相和的奴人,用命下的巫蠱咒失敗後,四百年來造的孽反噬了。
昂日抵達這裡後,這些冤魂雲霧是給他讓開一條路,準確來說,是給他懷中火紅瓶子讓開一條路,這使得他無比順利的抵達雲切谷原來聖地“火窟”。
而現在這個洞窟內已經不復火熱,密密麻麻霧氣狀態冤魂在這裡進進出出,就如同蛆蟲一樣爬來爬去。
而在洞窟底部,似乎是感應到昂日來了,一個醜陋的泥巴樣怪人在雲霧中站起來,仰望着昂日。
昂日知道這就是那個火祖,此時熄滅狀態的他正努力擡着頭。
當看到昂日懷裡火紅瓶子後,發出了不類人的聲音嚎叫着,雖然分辨不出言語是什麼,顯然是在渴求,但大量冤魂則是纏住了他。並且戲謔,諷刺他。這一條條冤魂如同章魚觸鬚,翻滾着死死的吸住了火坑中的火祖。
昂日看了這傢伙一眼,冷冷道:“自作孽不可活。”
遂駕着太月鸞飛走了。而下方的火祖嘶吼着,但很快又被冤魂們淹沒。
…靈江北部大營中…
武飛看着一塊塊獸皮地圖,這是南疆俘虜們送上來的。
趙屠和昂日先後帶來了南疆部落們以及離火宗的情況,讓此次南下武家軍不得不面對一個全新問題:眼下一盤散沙的南疆諸部,這時候別說擋住自家大軍,本身就是一個權力真空。 營帳中衆將七嘴八舌地討論着,公輸望則是爻算了一番後,突然對武飛道:“大人,天下每一處山河,有德者居。南疆諸蠻,不臣王化三百載,今日將軍大軍一至,就顯此良機,天授不取,必受其咎!”
武飛凝視着他,公輸望則是露出笑容。
武飛知曉,他勸自己的原因。在公輸望投奔自己時候,武飛就已經悄悄調查過,墨家這幾百年一直勢衰的緣故:是因爲靈木匱乏。沒有材料,機關傀儡術就變成了無米之炊。
而在三百年前,幾乎是主宗都無法傳承了。蓋因南疆叛亂,即最後一個可以獲得千年靈木的渠道沒了,而公輸望投奔過來就是想要重整宗門的,故,現在於私他也要勸自己打過去。
最終,武飛對他點了點頭,他至少是表明了他的態度。沒有把“壞”憋在心裡。
於是乎,武飛思索了一下,撥出令箭。
靈江北邊三個大營,擂鼓聲如同雷霆一樣響徹。
人道煞氣洶涌而來,引動天地之氣涌動。雍雞關以南是沒有郡縣,也沒有太守來調節山河氣息的,而這裡呢,卻又有人治,這個人就是武飛,故,武飛的軍令就能引動山河之力。
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現在靈江以南山河受創太重了,所以靈江北部山河的確也贊成涌入。靈江的江水也得到軍令,其部分河牀開始擡升,這使得江水倒灌到靈江南岸支流,大量流量繞過了幹道。
而靈江下游,也就是武家軍紮營的地方,河流也因此變成了水流平緩的淺灘。
正準備竹筏的各個大軍們驟然發現,現在竟然可以直接泅渡了。
於是乎,三路武家軍營官紛紛派人到河流上游觀察後,全軍突擊跨越靈江。
十五個時辰後,大軍毫無阻礙的推進到了靈江以南。
此次出征,一萬來人灑在了南疆上。人馬是不算多的,若是四年前南疆諸部。這點人馬組成的兵線,不出十日就會被羣獠吞噬殆盡。
但現在,剛剛過岸邊,南疆各個部落戰戰兢兢,老老實實的前來匍匐。
仔細詢問才知道,在大軍來之前,各個部落頭領要麼直接被未知寄生體爆頭,要麼變異,而各個部落羣龍無首,這些部落遺民的膽魄已經被山林中各種變異到可怖的東西給蹂躪光了。
旁白:就宛如小鸚鵡在外面看到鷹隼活吃同類後,會迫不及待的鑽回籠子。
而大軍來之後,這個恐怖時刻突然就停了。所以這些南疆部落殘餘們,現在是如此真心跪服。在營地外,甚至有變異地過於醜陋的部民在門口跪拜,士兵們連鞭子抽都抽不走,哪怕看到士兵手裡提着枷鎖,都主動靠過來把自己銬住,老老實實鑽入籠子中。
顯然,比起跪下來當奴隸,這十幾日中叢林中各種不可名狀遭遇更加恐怖。
隨後武飛下令,一路三百人軍團繼續探索,他們朝着南疆深處挺進。這一路兵團沿途看到各種殘骸,例如一些枝杈從七竅中長出來的屍體,亦或是骨架被活活撕扯下來掛在樹上的“燈籠”。
值得一提,在先前南疆是人妖不分。因爲人變異成“怪”,野獸變異成“精”,雙方都有靈智,都有四肢卻又都不像人,就生活在一起。
甚至可以說是人畜顛倒,比如說山怪等大個子原本是熊生下來的異種,爪人和角人則是人,人是馴熊,但是山怪馴養人。
在如今一系列變化中,山精這一系在變異中變得非常殘暴,例如山魈和樹木幾乎共生在一起了。
所以過去,在南疆中的“精”普遍要比怪更容易邪化,因爲本身就經過了獸類優勝劣汰淘汰,可以承載山河變化後更多“惡”氣。
由人變異而來的“怪”要經過更多慘烈變異才能在這新一輪的惡境中生存。
只是燈火熄滅後的這場惡化剛開始,就被武飛大軍打來而中斷,畢竟燈滅,但火把來了嘛。
所有邪化山精全部燒死了,即這投奔來的種族都是人怪們。
無形中,南疆被種族篩選了一波。
…渡江兩天後…
武家軍開始調動更多糧草跨江,沿途上一個個被燒死的邪祟遺骸被統計。
場景:一位從隊列中暫時脫離“放水”的士兵拿着刀劍的戳這些掛在樹梢上碳骸,刀劍碰撞後,出現刀刮沙子的聲音,稍微一用力,碳骸的齜着牙的頭骨下來,“彭”碎裂,然後失去頭骨其他部分頓時化成了飛灰,迷了這個士兵一臉,感覺到晦氣的士兵連忙拍了拍,然後追着跑回自己隊列中。
軍中主營處武飛雖然已經從昂日那兒瞭解全貌,但是還是有些意外,竟然能如此順利。
武飛自言自語:怎麼感覺像清軍入關後,白撿了勝利。
武飛看着滾滾大江對岸變的鳥語花香。思索下一步該如何“拱卒”。在過江第三天後,武飛發出號令,那就是全軍打出大爻旗號。並且開始命令龍馬騎兵們去靈江南北各處山川河流顯眼位置標記。
下一步軍事行動,武飛要拿着筆開始探索版圖,進行區域畫界。
作爲朝廷定的偏將軍,目前南疆最高軍事職位,武飛決定用這個身份把自己這次軍事行動的法理給確定下來。
因爲武飛聽到太多南疆部落開始誦唸自己名字,這些都是那些大兵們的吹噓後,這些愚昧傢伙所傳。
武飛傳統自省思維:這樣不好!如果功績被那些“被征服”區域傳唱的過於神乎其神,那麼這些成就傳到那些文明開化區域中,就會反效果的獲得”夜郎自大”的評價。
武飛爲了讓這次遠征合法性被關內更多人認可,所以採取了謙虛謹慎的態度。
隨着武飛筆尖在帛書上山川落下,定下了一個個未來可以耕作的,潛力差不多是大爻兩到三郡左右的宣慰區域後,山河中人間道開始被塑定。
在營帳外的覓食家雀擡起頭,然後騰空而起,它們朝武飛筆尖所定的點處飛去。小小的鳥雀在蠻荒叢林中御空而行時候,途徑範圍內百丈的樹葉隨之擺動,鳥鳴時,狐,鼠,虎,狼,皆擡頭聆聽。
…這人間道是從大爻引導來…
神都中,中宮內,戍帝看着腳下山河圖,此時他踱步到山河圖的西南方向上,因爲就在這十幾天內,山河圖南方地理迷霧開始消散,雖然還不如大爻內土那樣清晰。但是主要河流乾道,以及區域人煙規模已經能看到了。
這是四百年前這塊土地脫離大爻監察後再一次浮現在山河圖上。
戍帝對一旁的內臣問道,“南邊是那個小子麼?”
內臣:“是的陛下,是武家那小子。”
戍帝早就關注到了南疆局勢了,畢竟幾年前武飛在調查離火宗秘辛時,觸碰到了大爻皇室的一些內容後,一般人就已經停手了,但是武飛仗着天高皇帝遠,繼續派人查,所以就被戍帝的內衛盯上了。
不過內衛能夠判斷出,武飛調查的目的是在南疆教訓離火宗,且表現出不斷對南疆派投軍力伐撻的動作,並不是和離火宗內的魑魅魍魎媾和,對皇室顛覆,所以是靜待觀察。
現在在山河圖上,離火宗那個潰瘍已經開始修復,武飛不負所望把南疆根源給打下來了,並且樹立起大爻旗幟。
戍帝點了點頭,對招來的司馬道:“擬旨。”
一道聖意凝結,開始向南方飛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