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宴中回來。十二個時辰後,聖旨再一次到了。這次,旨意上稱讚了武飛忠勇體國,官封執金吾。——宦官在宣旨完畢後,就請武飛去專門的府邸居住,算是給武飛進行了體制分房。
如同范進中舉一樣,一衆宮廷中同僚們來拜訪。宣衝很不喜歡這種應酬的場合,但還是將每個人的名字記住了。
而就在宣衝臉上笑嘻嘻,心裡mmp的時候,系統:“是否啓動信息羅列。”
宣衝愣了愣,而後瞭解到,系統可以儲存與自己會面者的相關錄像,並標註名稱和表情信息。
宣衝點開操作界面:“你不是儲存量不夠嗎?”小肚雞腸的宣衝對當年系統不幫自己背兵書耿耿於懷。
系統:“是還是否?”
宣衝連忙在選項上按下確定:“要得,要得。”
隨後,這一個個同僚的自我介紹、身份信息,立刻被系統構建成了一個帶介紹的通訊錄,對每個人的家庭關係背景進行了拓展。並且,和宣衝對話的畫面也都記錄了。記錄的畫面上,會對應酬的每個人面部肌肉、眼神等種種細節進行分析,並且會實時出現一個彈窗解說。
例如現在,那個叫做劉玄燁,站在自己面前拱手叫自己“老弟”的;系統直接在畫面上對其嘴角、眼神彈出一個分析彈窗。結論是其假笑表情中,藏着不屑,冷漠,以及競爭意識。
宣衝大感有趣:“這是啥?”
系統:“這是22世紀開發出來的“應酬社交系統“,在不確定他人與自己的共同合作方向,卻要保持必要的社交聯繫時,爲了節省使用者時間而開發出來的系統。該系統不允許用在工作狀態,以及重要親友會面時。
宣衝好奇寶寶般追問:”爲啥?“
系統:”當你所錨定的工作羣擁有共同工作目標時,該系統幫助你揣測他人心思,會導致你的工作狀態被不必要的情緒化影響。“
宣衝思索一下:”嗯,沒錯的。“
系統:”故,心眼小的人,尤其不應該用這種社交工具,寬心纔是福。“
宣衝嘴角抽了抽,掩飾自己緊緊咬住的後牙槽。話說自己總是不經意間能感受到系統的惡毒,不過,習慣了,這就是死黨吧。
宣衝:”對了,你說副作用是什麼?“
系統沉默了一小會:該系統在22世紀後造成對傳統婚姻的毀滅性打擊。隨後彈出了一小行資料,但蠅頭小字,宣衝看不清。
“凡是看不清的,都是不過審。”
宣衝陷入了思考,大致明白怎麼回事。愛情這玩意,只有對對方一顰一笑都感興趣,那纔會心生愛慕,而如果被電子系統對所有表情微細節都分析的透透的,那就沒有感覺了。
容忍缺點才能相處很久。正如現在武飛習慣了系統的惡毒,也對系統這兒毫不顧忌展現自己。這就是相互給對方“天性自由”的感覺。
這個“社交”智能系統不是什麼好東西,是幫助人在社交中高度自私利己化的玩意,將人際關係變成了信息化戰場,不斷遮掩自己的信息,並試探別人信息,伺機而動!
話說任何一種人類社會關係中,當雙方都引入了這套“戰術分析”思維體系,且帶上“求回報”的心思投入心力,那就必然是零和博弈。
而現在宣衝在爻都中舉目無親,且與這裡價值觀高度對立,那這裡就是戰場,被“歷史老師”默許了用這種系統來應對。
…歷史老師評語:該學生雖然心眼小,但是和平時代養出純良性子…
經過一天的人際關係交流,武飛梳理了如下信息:”執金吾是一個四品官,主要職能是徼循京師,禁備盜賊;逮捕罪犯,審治獄案;京戍屯衛,臨時征伐,兵器管理等方面。看起來權利極大,但是真正有多少權,還得看皇帝信任。因爲這個官職下面的攤子太大,諸多職能被校尉瓜分,真正能重點抓的,是帝王指派的任務。
至於帝王會給執金吾指派什麼樣的任務?根據可以官封“執金吾”者的成分,武飛通過同僚們交流可知,大體可以分爲三類。
第一類:就是才幹卓越,不懼威逼利誘、不怕權貴的酷吏羣體。——這主要是來御史臺當值的。
第二類:有出色的軍事才能。以軍事才能成爲禁軍校尉。——這是用來提升禁軍戰鬥力的。
第三類:依靠外戚的特殊身份替帝王把守要害部門——這是用來平衡朝廷局勢。
在馬車將自己載入府邸時,宣衝開始分析自己的情況。
第一類,自己是絕對不可能的。酷吏這活是斷子絕孫的活,仗着一朝天子的寵幸,對各派勢力進行拷榨。如果有子孫,那麼必遭報復。其實也許熬不到子孫那兒,一旦對於皇帝的作用發揮完了,就失勢了。其實啊,這類活非常適合宦官來做,沒有派系,沒有子孫完全無所顧忌。武飛家族世代都是列侯,犯不着做這種髒事。
第二類,武飛本人是不想做。禁軍的戰鬥力是要提升,但眼下可不是調遣有才能的人就能提升戰鬥力,而是最不適合當兵的一羣人插入了這支武裝部隊中。朝廷親貴各家都將子弟混入了這個編制中,這些人涉罪不能斬,違法不能罰。如果不能清退,天王老子來了都不能將禁軍整肅。
但如果要執金吾拿到了清退閒人的“人事權”,這就相當於掌握了禁軍大權。如果掌權者沒有對此職位上的人,有着足夠強的羈縻控制力,斷不可能交出此權。——故,歷史上,出任此職的,往往是中低層軍官。因爲深受君王賞識。只忠誠於君王。
武飛顯然不是這一類,宣衝開始恬不知恥:我走到今天這一步,全靠我的才能,絕不是生在列侯之家,生來就被朝着“將帥”方面培養的緣故。當然,更不是因爲皇帝賞識我。
至於第三條,外戚?
正當武飛覺得這也不可能的時候,在府邸上見到了宮廷內侍女。武飛微微一頓,隨後得到內廷旨意——該迎娶朝廷的霞盛公主了。
先前,送到自己那裡的黃金和綢緞,是宮廷暫時借給自己,讓自己置辦一些初期的禮節用度的。當然,想着單靠賞賜辦完是不夠,武飛還得寫信給家中,讓其打錢。
在內廷宣旨的人走後,武飛從“人際關係應酬”輔助模式中退下來後,發現公輸望,武俱往等人望着自己的表情不一樣,似乎是忌憚。
武飛好奇:“你們怎麼了?”
隨着武飛露出笑的表情,公輸望深吸一口氣說:“將軍,你這幾日如同在沙場中一樣,讓人看不透。”
武飛:“有嘛?”
武飛連忙否定,但是心裡知道,公輸望說的是真的。
自己這幾天高度戒備,對“人際關係”各種來者不善的條件反射,再加上煞氣在這個世界上是物理性存在。自己當是一種天煞孤星狀態!
所以,這“人際關係輔助”的確是該少用。
武飛撫摸一下武俱往:“晚上請你們聚餐。”武俱往臉上露出笑容,不僅僅是因爲有吃的,更是那個正常的師傅回來了。
偌大府邸僕人缺乏,爲了防盜,武飛和公輸望帶着小子們在牆頭掛着鈴鐺,牆下撒着鐵蒺藜,水井加蓋上鎖,忙了好一會。當天晚上陷阱就被觸動,某個“野豬”大小的東西噗通一下摔了一下,然後從原路爬出去。
…天家和百姓家的分割線…
五日後,武飛從府邸上打探到,本朝其他公主出嫁的耗費。面色不好看起來,因爲這靡金數萬。
宣衝咒罵:“這麼多金,都夠編練一支軍隊了(兩千人爲一軍),這皇帝老兒這是在明搶啊,他乍不多生幾個女兒,靠着彩禮致富呢。”
由於長期的酎金制度,諸侯各地在金融上是授之於朝廷。朝廷擁有大量黃金儲備,而地方上缺乏黃金。朝廷能輕輕鬆鬆拿出足夠黃金,而地方上時間一長,要湊齊成色十足、分量足夠的黃金,是要老命。
而黃金和絲綢,又是大爻顯赫家族在籌備禮制過程中必不可少之物。
按照千戶每年酎金四兩的標準來算,武家現在是受封了三個萬戶侯,以及上下林林總總三十多個千戶,一年要繳納的酎金,兩千四百兩。
在往年大爻沒有亂的時節,若不是防禦邊塞能夠斬獲首級,同時被允許用進貢的象牙犀角來替代酎金,武家早就破產了。
近些年來,大爻對邊塞武將的控制減弱,北邊武將已經不交酎金了,而南邊武家軍也藉口道路不暢,暫緩了酎金上貢。
與此相對應的是,邊塞武將停止酎金後,大肆擴充武備,擁兵自重。朝廷反倒是大量支出錢幣給藩鎮抵禦外敵。
也不怪宣衝對錢這麼敏感,因爲現在壓根就不想娶這個公主。用練一支軍隊的錢,換這個政治地位值嗎?
宣衝小人之心升騰,暗戳戳道:“這是皇帝老兒的陽謀,用一個女兒來削弱,我在南邊的發展進度。”
…雀兒不想拔一毛…
十五日後,鴻雁落在了天翅城,武飛找家裡面要錢的信件也落了下來。
武撼巒瞅着信件,一開始皺了皺眉頭,隨後看到武飛詢問要不要直接逃回來的打算,則是冷哼一聲:“這孩子,小家子氣!”
一旁的武恆羽看了信件後,嘖嘴道:“要兩萬金!呵,也難怪他想要逃回來。”
他在接手武飛的賬本後,則看到,武飛每年在南路軍的總花費不過六萬金。
注:戰時情況下軍隊所活動地域,如果沒有前期商業籌備,把相關貨殖運到站點,那麼軍隊有錢也不一定能買到物資。甚至能買到物資那都是兩三倍,甚至十餘倍的價格。
武飛的運作很優秀,提前規劃物資用度,指定商家來籌備,一般只是用市場上不超過一點五倍價格就把物資弄到手了。所以“六萬金”那是武飛操作下用度
要知道,武飛預備炒作的爻都北方一線的商埠糧食價格,鼓勵四方糧商們朝着那邊運糧,爲接下來有可能發生事情,謀局了
相對而言,北路軍去年的軍事維持費是十五萬金。其中長途運輸和一些緊急物資的採買,使得花錢如流水。——而與之對應的是,北路軍統轄的地區,眼下的物價普遍要比南路軍的地帶要高得多。
武撼巒一開始也爲“武飛張口要兩萬金”的巨大數額所震驚,但並不是因爲“拿不出來”,而是思索朝廷在這件事上的誠意。會不會拿了錢之後,突然不嫁公主了,亦或是找個藉口,污衊武飛謀反,突然撕票。
在武撼巒這兒,武飛本人可是比幾萬金要重要的多。自武撼巒回到天翅城後,被多出來的這麼多賬弄得頭疼。
其中包括季節性鹽鐵市場調查,官方主導低買高賣。都能讓市面上物資平穩,減少無效轉運。
武撼巒也能看得出來,武飛留下的體系是多麼穩定和精妙。
整個南疆府庫在穩定結餘。而在大軍供給上增加多家供應商,沒有奸商囤積哄擡物價造成損失。
當然這個穩定體系,隨着設計者的突然離開,失去監察,是逐漸有漏洞。
況且,就算沒有漏洞,武撼巒現在也不放心“沒有武家人掌舵的後勤體系”。
武飛培養的那些武家子弟出身的管事,還沒有出現挑大樑的人選。
武撼巒對恆羽道:“將我們那份庫藏給拿出來吧。”武恆羽領命,帶着親兵離開了。
…滾滾大江東逝水…
六日後,武恆羽來到江中,先是給江中河伯祭祀一頭牛,一頭豬,一隻羊的供奉後,隨後乘坐船在江水中打撈。
由於戰爭中會經常突兀的得到鉅額資金,對於兵家們來說這個鉅額資金是不能立刻全部發給軍士,否則撈夠了錢財的大兵們就會想着“散夥回家過日子”。(歷史上太平天國在進入江南後戰鬥力劇降就是)大多會選擇把銀子藏在某處,等到日後再取的模式。例如明末張獻忠江中存銀。
“順風時期,將士們付出的血勞少,但是將領可分配財貨多,逆風時期將士們付出血勞多,但是將領可分配的財貨少。”總不能次次都把繳獲先給朝廷,指望朝廷在自己逆風期時再發下來吧。
現在武飛的一切收入走公賬,多出來的戰爭紅利財富,通過金融貸給小商販們進行貨殖流動,再生產投入轉存。
北路軍那邊,搶奪的大部分府庫財產,是沒有金融寄存。
武撼巒作爲傳統兵家也是有一套路子來解決這個問題的。
由少量親兵們帶着財貨,找一個隱蔽的地方封存。這些親兵做完這一切後,則是離開軍隊回鄉生娃隱姓埋名。
這也就是隨着某些大軍突然敗亡,在江湖上會出現“xx將軍”的密藏一樣。
對於武撼巒來說,現在他財貨很多,但就是缺乏合理“轉換”渠道,皇家願意嫁女,提拔武家爲外戚,這當然值得出錢了。
這與武飛算賬截然不同。武撼巒真的是很稀罕這個公主下嫁。
武恆羽來到江中。江水徐徐分開,武恆羽走入洞窟中,將一箱箱沉於江中的財貨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