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蘇小暖帶着一羣小師弟跌跌撞撞跑回外門廣場時，額前的碎髮早已被汗水浸透。
他強忍着不讓眼淚掉下來，可眼眶卻紅得厲害。
有眼尖的外門弟子立刻察覺異樣，快步上前：“二師兄，可是遇到什麼事了？”
小男孩抿着嘴，小手攥得發白。
他還在猶豫要不要聲張。
身後的範煩已經“哇”地哭出聲來：“樂、樂樂被抓走啦！”
這一嗓子如同驚雷炸響。
原本正要上前見禮的外門弟子們頓時騷動起來，議論聲如潮水般擴散。
自伏魔觀現世，觸碰到了太多人的利益，明裡暗裡來挑釁的從不曾斷絕。
但是敢直接抓走伏魔觀弟子，這還是頭一遭。
恰在此時，剛下值的常破虜經過，聞言臉色驟變。
他一個箭步衝上前：“小煩，你說誰被抓走了？”
“是樂樂！”範煩抽抽搭搭地說。
“常樂？”
“對，常樂被壞人抓走了，大師兄去追了。”
聽說大師兄去追了，常破虜才稍稍安心。
他下意識就要抓住範煩問個清楚，餘光卻瞥見蘇小暖正站在一旁。
深吸一口氣，硬生生壓下滿心焦灼，常破虜朝蘇小暖鄭重拱手：“二師兄，我們該如何行事？”
他現在已經不是龍組的組長，也不是常樂的叔叔。
來之前，爺爺就說過，在伏魔觀，他首先是外門弟子。
在這裡，就要守這裡的規矩。
哪怕蘇小暖只有六歲，但他是內門弟子，伏魔觀的二師兄。
蘇小暖用力抿了抿嘴脣。
此時大師兄不在身邊，師父師叔還在山巔，外門之中，他是身份地位最高的人。
想起自己身爲內門弟子的責任，小男孩大口呼吸了幾下，聲音漸漸變得堅定起來，“破虜師弟，我知道常樂是你的侄兒，你先不要慌。”
“入了觀中，他只是我師弟，世俗輩分不再提及。”常破虜點了點頭。
“回稟二師兄，我不慌，既然大師兄已經去追，必然無礙的。”
話雖如此，他額角的青筋卻不受控制地跳動，指甲已深深掐進掌心。
蘇小暖看着常破虜強作鎮定的樣子，忽然想起自己初入伏魔觀時的惶恐。
父母拋棄、異國曆險、佛門相逼......那些曾讓他夜不能寐的經歷，此刻竟成了支撐他的力量。
他挺直了單薄的脊背，聲音陡然低沉下來：“敲鐘！”
常破虜一怔，隨即反應過來，轉身衝向廣場中央的警鐘。
“咚——咚——”
沉悶的鐘聲瞬間響徹山門，外門弟子從四面八方蜂擁而至。
最先趕到的顧蘇橋剛要詢問，就見蘇小暖緩緩走向石臺，嘴裡唸唸有詞。
瞬時，一杆帶着火焰的尖槍自伏魔觀後院拔地而起。
那神兵感應到主人心念，自山巔破空而來。
槍身上跳動的火焰映照着男孩稚嫩卻堅毅的面龐，竟有種令人心折的威嚴。
此時，來不及上山通報師父，小男孩就想用這種方式通知。
“蘇橋大哥。”此時蘇小暖已經走上石臺，長槍在手，聲音裡早已不見慌亂。
“二師兄。”顧蘇橋最守規矩禮儀，恭敬上前。
“常樂在山腳被壞人抓走了，大師兄已經去追，你馬上帶人去找，一定要把......把常樂給找回來。”
顧蘇橋此時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心頭一震，不及多問便抱拳領命，轉身對梅山觀各兄弟示意。
又拉過常破虜低聲詢問常樂生辰八字，準備隨時卜算方位。
蘇小暖繼續道：“月夏師弟。”
錢月夏上前，朗聲道：“在。”
“有敵人來了，我不知道他們是什麼人，有多少人，現在立刻封閉山門，查清楚每一個進出的人。”
“是，二師兄。”
蘇小暖擡頭找到人羣外圍正在觀望的李萬基，抱拳大聲道：“基哥，煩請您幫忙坐鎮。”
李萬基本在擔心米小滿的安危，準備跟着顧蘇橋進山。
此時聽到蘇小暖的安排，略微沉吟，抱拳回禮，“好，我去山腳下坐鎮。”
此時，臉上看不出任何玩笑嬉戲的表情。
蘇小暖微微躬身，又看向人羣道：“燕青姐姐。”
鮑燕青不敢以姐姐自稱，邁步上前，“二師兄。”
“煩請黃小倩、柳青青兩位師姐照看小師弟們，你帶幾位師弟負責保護，小心敵人再來抓人。”
“謹遵二師兄法旨。”
一道道指令擲地有聲。
聲音依舊稚嫩，但無論是道家弟子還是龍組戰士，此刻無不肅然領命。
他們這才驚覺，往日那個跟在米小滿身後、總是安靜微笑的小男孩，竟真有幾分前世山大王的氣度。
只是他不再玩鬧，沉穩內斂，心思縝密。
雲端之上，時萊與謝靈運隱於雲霧間。
火尖槍破空時帶起的靈光，早已將他們的引至此地。
“倒是不必擔心了，小暖很好。”謝靈運輕聲道，“敢在伏魔觀地界擄人，可見他們對我們的實力一無所知。”
時萊微微頷首，目光卻仍不住地掃視着遠處山林。
他背在身後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
“尋常修士，哪怕是超自然協會那些跳樑小醜，也傷不得小滿分毫。”謝靈運寬慰道。
“若是......”時萊的聲音罕見地有些發緊，“西方復甦的神魔，或是他們的僕從呢？”
謝靈運眸中寒光一閃：“天庭有令，伏魔觀方圓五十里內，但凡魔僕現身——”
她指尖一道劍氣倏忽而逝，遠處一片飄落的樹葉無聲斷爲兩截。
“殺——無——赦。”
時萊不再言語。
他望着山下漸起的薄霧，腦海之中只有那個抱着他大腿，吵吵着和他爭搶一碗炒土豆絲的小女孩。
如今她早已能獨當一面。
可在他心裡，終究還是那個需要護在羽翼下的孩子。
山風掠過，吹散了他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
山林之中，一狗一貓，正追着米小滿的氣味，在山間快速奔跑。
火紅色的披掛和豹紋條紋，在叢林裡時隱時現。
“殺了他們。”在無人處，小貓突然口吐人言。
“不，我要把他們撕成碎片，一口一口的吞下去。”小狗的雙眸之中滿是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