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翟沒有笑, 他聲音好像被卡住了,亮若星辰的眸子一直悲傷的看着第五觀,一如兩年前自己端着槍對準他時的心情。
……是的, 潛意識裡, 他從來沒把這個哥哥一樣親的人當成過敵人, 更不必說是仇人, 而兄弟相煎的局面, 推延到兩年後的今天,難道是真的無可避免了嗎?
自己死無所謂,兩世人生, 已經是上天賜予自己的恩德了。而這個人,天神一樣高傲的這個人, 難道就這樣默默無聞的葬生在這裡嗎?爲了自己這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滅頂的絕望讓他再次瞥向自己的父親, 目中一片焦慮悲傷。
第五博越依舊目視着前方, 淡淡的神情,沒在任何的變化。而第五觀, 好象自走進這個大殿,便沒有正眼看過第五博越一次。
這就是所謂殺父仇人、相看兩厭吧!
“放心好了,”就在這時,第五博越忽然啓脣說了一句,他看一眼自己的兒子, 停了一秒, 保證似的再補充, “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這句話, 就象是雨後的彩虹, 讓聽到它的林翟立即笑容猛得綻放開來,清澈的眸子在這一刻動人的讓人心痛, “好!父親。”
邵青看着這樣有着動人笑容的林翟,第一次,露出了絕望的神情。
“那麼,父親,”林翟笑意如初,忽然慢慢擡起腳步,朝第五博越走過去,彷彿太陽穴上頂着的那把□□只是流動的空氣,“我也保證,不會再讓你有事!”
說罷,便單手圈住對方的頸項,湊上前去,輕輕的親吻了一下對方淡色的脣。至始至終都飽含着淺笑的細長眼睛更顯柔潤迷人。像是徐徐吹動的春風,甚至能融化世界最強烈的寒冷和冷酷。
手拿那把□□的邵青他爹在這一刻驚呆了。
大殿上所有的人都在這一刻也都驚呆了,包括還在和他的小公主撒嬌的老流氓。
邵青長長吁了一口氣,面色如土。
而只有一個人,第五觀,面色微冷,淡淡含笑着看着這一切,置身事外的旁觀者一樣自在。
“操!”邵青他爹有些氣急敗壞,他用槍點着林翟高聲問第五博越,“這算什麼,啊?這算什麼?第五博越,你他媽別告訴我都過了三十多年,你忽然又喜歡起男人來了,而且還是自己的兒子?”
“那又怎麼樣?難道我第五博越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還要向你報備嗎?”第五博越嘴裡說着,卻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只凝視着自己身前因爲剛剛與自己親吻而愈發顯得漂亮的小兒子,眼睛裡蘊滿了罕見的溫柔笑意。
——那神情,彷彿即使在這一刻死去,好象也值得了。
這個眼神,讓在場很多的人心,跟着不舒服起來。
“哦,簡直太精彩了。”老流氓忍不住讚歎着。
這樣的情景,簡直要灼傷了邵青的眼睛。他重重的閉了一下眼睛,重新再睜開,已經是一片澄清的明亮。“小五兒,這麼說,他就是你一生一世永遠不會放棄的那個人了?”
“是。”林翟靠在第五博越胸前,慢慢轉過身來,第一次直面自己從前的這位好友兼兄弟。
“那如果我要是硬把你從他身邊搶過來呢?”邵青掃視了一眼現場,忽然笑了下。
這個笑意讓敏感的林翟心底一沉,他沉聲道:“我永遠不會讓這樣的情況發生,邵青……強扭的瓜不甜。”
“但那卻是我想要的。”的字話音未落,邵青忽然擡起手臂,一隻槍堪堪與第五博越的對上。
烏黑的槍口,對着烏黑的槍口,本就緊張的空氣更如忽然凝滯……“邵青!”林翟大驚。
邵青瘋了,他竟然想用性命一博。
但這樣一來,現在情況急轉直下——本來一對一的對決,變成了現在第五觀和邵青的兩柄槍對着第五博越,而自己腦袋上頂着的是邵青他爹的槍。
在這個時刻,量第五博越再神通廣大,他也不敢善自開槍了。否則,自己父子兩個人誰都別想活着回去。
所以,第五博越只是眯了眯眼睛,卻沒有動,反而慢慢放下了胳膊,把槍遞給了旁邊的隨從。
“哈,早就這樣不就好了,”邵青他爹打着哈哈,慢慢靠近第五博越,一手舉着槍,一手忽然的把林翟從他懷裡拉出來,推給第五觀。
林翟欲掙扎,但看到第五博越沉深的目光,就不再動了。第五觀笑嘻嘻扣摟上他的肩膀,“寶貝兒,別亂動,小心走火。”
林翟憤憤的瞪視着他,後者反到把他摟得更緊。
賽兒欲走過來,卻被老流氓一把拉住,“好了,我的小公主,男人之間的事,還是讓他們男人自己解決好了。”
就好象說的,自己不是男人一樣。
某位老流氓好象也意識到這一點,吃蒼蠅一般面部扭曲嚴重。賽兒看着他吃吃的笑。
遠遠看着第五觀懷裡的林翟,邵青不滿的朝他爹吼道:“爸!”
“爸什麼爸,別說你第五叔叔不同意,就是你老爹我也不同意……你想讓我老邵家斷子絕孫呀。”邵青他爹嘴裡嚷嚷着,眼睛卻始終看着第五博越,但因爲第五大堂主冷然的目光,而止步在三米之外……
幾十年過去了,這個人的面容彷彿從來都沒有改變過,依然的沉靜清冷,五官出奇的豔麗精緻,穩穩站在那裡,渾身上下永遠都是流動着無與倫比的尊貴和奢華之氣。令人高不可攀,卻又忍不住想要靠近。
邵青老爹聽到自己喉嚨裡咕嚕一聲,嚥了口唾沫。然後他居然很文藝的重重嘆了一口氣,輕聲輕氣的說道:“博越,你早說你喜歡男人呀,如果早說,我就娶你進邵家門兒了……咱聯手打天下,那日子過得得多好呀。”
呃,這典型的許周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老流氓很不給面子的大笑起來,“喂,老混蛋,我沒想到你不要臉到男女通吃的地步……賽兒,看吧看吧,你母親是多麼的沒眼光,寧可選了這個垃圾,都沒有選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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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兒的臉色沒有任何改變,仍然如她老公一樣笑嘻嘻的,她淡淡的瞟了一眼自己的爹,對老流氓說:“那是因爲你比他更垃圾。”
邵青他爹鐵青着臉看着這兩個人,居然沒有再反擊。
賽兒不再理那隻重新回到大椅子上,與老虎皮膩歪的老流氓。她笑暈如花的慢慢踱到自己老公旁邊,輕輕挽上他的手臂,“喂,你能不能把第五放了,抱個這樣的美人在懷裡,老孃我可是要吃醋的。”
說罷,還捏捏林翟的臉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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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翟轉頭無奈的看着她,嘆了口氣,吐出的話卻清楚的令整個大殿都能聽得清楚……“別傷害我父親,賽兒,看在我們相識一場的份上。”
賽兒一愣,笑意轉濃,手上的勁再加重幾分,“你怎麼就這麼聰明呢。”聰明的讓她簡直愛不釋手。
啪,第五觀很不高興的打掉自己老婆貼在別人臉上的色爪,“再不放手,小心有人用眼睛就能殺死你。”
另一側,第五博越細長上挑的眸子正冷然盯着他們,陰森的臉色甚是嚇人。
賽兒笑着拍拍胸口,俏聲叫道:“哦,第五叔叔,別這麼死盯着我們不放,我現在對你家美人已經沒興趣了。”
說罷,她的面色忽然急速一收,揚聲道:“好了,就到這兒吧……這槍呀炮的,你們做着不累,我看着都累了。”
場上靜得一根針的聲音都能聽到,所有人都直愣愣的看着這位現場唯一的美女。
她轉頭慢慢踱到自己父親旁邊,笑暈如花,“爸……蒂邁圖叔叔已經給大家安排好了房間,您和第五叔叔還是趕緊休息一下比較好,你說呢?”
不等她爹說話,已經輕巧的揮了一下手。
呼啦啦,所有的海盜都把手裡的傢伙立即對準了場內所有的外人,不管是姓邵的,還是姓第五的。
“哦,總算可以回家抱美人了。”老流氓在他的大虎皮椅子上大大伸個懶腰,鼻涕眼淚的。
好吧,在個時候如果再看不清誰纔是這裡的主宰,那就真是瞎了眼睛了。
是的,這裡真正的主宰,理應是風流變態的老流氓。可惜,他對他的小公主惟命是從……於是,誰能想到,所有緊張氛圍,就只在這俏手一揮間,瞬時土崩瓦解。
好象早就料到了這一切。林翟淡淡含笑,穿過烏黑林立的槍口,慢慢蹭到第五博越的旁邊。第五博越看看他,慢慢握上他的手。
林翟心裡一暖,低聲道:“我終於明白了,父親,爲什麼邵青自開始就沒有敢大手筆的下死力氣和您在海上決一死戰……原來,這個島從來都不是他在說算,這個島原來是女人的世界——真正的蒂邁圖上校,從前是賽兒的母親,現在是她。而邵青或者他父親,不過是想插手進來的外人,可惜,現在看上去好象不算成功。”
“別高興的太早。”第五博越不動聲色的瞟了一眼在遠處正嘻笑着看熱鬧的第五觀。
“但情況也不會再壞了,父親。”林翟黯然的苦笑了下,這就要看賽兒是否願意讓她母親留下的小島染上血腥了。
兩個人誰都不再說話,只靜靜的站在大殿裡,看着人們在海盜們的指揮下穿梭而出。
“喂喂,臭丫頭,你不能這麼對你爹……你說過,這個島要交給小青的。”邵青他爹邊不情不願的收起□□,邊抱怨着女兒的不孝,“和你母親一個樣子,翻臉就六親不認。”
“如果他不是生出這麼多事齷齪事來,我是真的情願和我老公只去種我們的泰國大米……哦對了,老爸,原來你居然沒有忘記母親呀,值得獎勵一下。”賽兒面上嘻嘻的笑着,但任何人都能看得出來,她眼底的那抹凌厲之光。
這個女孩兒,還真是不能小瞧呢。
第五博越朝林翟挑挑眉。林翟向他也挑挑眉。
“好了,你們父子倆再眉目傳情也沒用,還有,放開你們緊緊相連的手!爲了保險起見,我不能把你們安排在一處。”賽兒送走了她爹,笑着走過來,象摸上了癮一樣,再捏捏林翟的臉,惹得第五博越面色又黑了幾分。
而這顯然是賽兒美女喜歡看到的,她笑嘻嘻的調戲着人家懷裡的小情人,“臭小子,你還真是令人驚訝,這麼大逆不道的事都敢做呢,哦,父子相戀,好萌喲!但是……你沒有選擇我,後悔去吧。”
第五博越目光四處掃了掃,明目張膽的神情一看就是在找什麼能夠應手的、可以用來殺人的武器。
但他找不到。
賽兒美女吃吃笑得更過分了。
管管你老婆怎麼樣?林翟苦笑着朝第五觀使勁眨巴眼睛。
後者卻老婆奴一般,緊緊貼着自己老婆,只是愛莫能助的拍拍林翟的小肩膀,那意思是說……節哀順便吧你。
遠處,邵青陰沉沉的看一眼這邊,一句話都沒有說的轉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