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 邵青突然重重的一推,林翟被抵在牀上,隨即被他緊緊的按住了。林翟心裡一凜, 大力掙扎起來, 但最終被邵青狠狠的親吻了下來。
隨時都有可能被身下人打翻的刺激和情感交織在一起, 急促的呼吸糾纏, 邵青幾乎是帶着急迫和渴切的意味粗魯的侵略着林翟的口腔。
“小五兒, 小五兒……”邵青緊緊的揉捏着懷裡的人,喘息着低語:“我這麼喜歡你,你知道的, 我這麼喜歡你……”
林翟想避開,但是他身後已經是硬實的牀板, 他幾乎喘不過來氣, 沒有辦法, 目光一閃,他重重的咬了下去, 嘴裡立刻泛起了血腥的味道。
“啊!”
邵青驚叫一聲,急身退了出來。
兩人經歷了一場肉搏戰,都重重的喘息着。
“邵青,你不能得寸進尺!”林翟氣得霍然起身,瞪視着邵青。
“這不是得寸進尺, 老子早就想這麼做了, 小五兒……”邵青盯着他忽然笑了。他的脣上還殘留着一絲絲的血跡, 大概是被咬破流出來的, 配合着他這樣狂野的眼神和笑容, 看上去真的象只野獸,食肉的、大型的、極具攻擊性的野獸, 讓人恍惚間有種即刻間便會被拆吃入腹的錯覺。
林翟頭疼不已,覺得好象自己每次對這個人說出的話,都被這人當成了耳旁風……再這樣下去,就真的無法收場了,他必須把這人的念頭絕了—— “邵青,其實,我早就有喜歡的人……”
邵青站在原地愣了兩秒鐘,聲音沉了下來,“你騙老子!老子從光着屁股就認識你,就從來沒有見過你身邊有別的女人。”
“不是女人,是男人。”那個男人,驚天動地的強大。但林翟愛的不是他的強大,也不是他的富有,而是這個人,不要問爲什麼,林翟只知道,那個人的一舉一動,都鮮明的刻在自己的腦海裡,永不褪色,沒有根由。
“那個人,是我一生一世永遠不會放棄的存在。”融進血液裡的東西怎麼可能還能夠放棄呢,林翟擡眸看向窗外,窗外依然黑色如漆,但天上的星星卻慢慢淡然,只墨青的雲彩,依稀在風兒的追逐下,慢慢飄遠。
他起身慢慢的穿着衣服,輕輕的說着自己的情人,“在我眼裡,他是無與倫比的完美……雖然,嚴格來講,我愛他比他愛我更多一些。”
輕飄飄的話,聽在邵青耳朵裡卻如驚雷,他的腦袋似乎停止了運轉,連動作都遲緩了起來,半天,才慢慢問,“是誰?是誰?第五觀、第五海?樸燾……”
這幾個名字,在他的脣齒間,慢慢擠出來,彷彿用牙齒就能夠把他們輾成粉身碎骨一樣。
“不是,”林翟淡笑着回過頭來,那神情就象抹浮雲,終於找到了可以停靠的地方,“不要問了,男人之間本來就是一種禁忌,更何況我和他……”
邵青默默的坐到牀上,低垂着眉眼,平日裡經常掛在臉上的大大咧咧的表情一點也沒有,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完全的岑寂和靜默……象個被大人遺棄的孩子,“我肯定,我認識你比他早。”
林翟皺眉,放柔目光看着他,“這怎麼能比呢,邵青……你,這麼出色,總會有更適合你的,而且,以你我現在所處的身份和地位,你認爲我們可能嗎……到時候,你那老爹,就不是用大皮鞋抽你了。”
話音未落,邵青猛擡起頭,目光裡是一片閃動的光芒,“那我們私奔吧?”
林翟一愣,隨即呵呵笑了起來,邵青被他笑得一陣懊惱,也覺得自己這話,說得過於娘娘腔了。不由赤紅着臉,撓撓自己的頭髮,嗡聲嗡氣道:“算了,當我沒說。”
林翟在黑暗的掩蔽下,笑得更厲害。
邵青崩崩的咬牙。
是呀,即使如邵青,自由,不受約束,條條框框根本捆不住他,因爲顯赫身世和家族的影響,他可以把世俗規則約束全部當成放屁,遊戲人間,把玩人生。但是,這種自由,是在盛任自己身份的前提下,才能夠得到的。
與日俱來的身份和責任,使他或者使每個如他一樣的人,都變成了溫水裡的青蛙,不是不想動,而是已經不能再動。他可以在這一方水裡活動,任意的活動,哪怕是鬧番了天,但是,超出了這片水域,便是超出了賦予他自由權利的人的底線,而這,是不被允許的。
男人之間的戀情,便是水域之外的那片藍天,可望,卻不可及。
林翟清楚這一點。
聰明如邵青,如何不清楚這一點呢?
所以,在自己沒有把握那片水域之前,他可以妄想,可以渴望,卻只能選擇在笑聲裡,暗暗的磨牙。
“不,我們可以私奔……”林翟忽然點點頭,清亮的眸子從來沒有過的明亮,他看着邵青,“我們現在就私奔,怎麼樣?”
“啥?”邵青有些傻。
林翟從懷裡拿出樣東西,在邵青眼前晃了晃,金屬的光芒一閃而過,在這黑暗裡格外的醒目……“這個雖然稱不上武器,但我相信它能帶我們離開這裡……走,咱們私奔去。”
那是一把明晃晃的小彎刀,遊牧民族用來就着奶茶割肉吃用的那種。
“那個阿拉伯人身上簡直就是一個小型武器庫,可我只弄到這個。”林翟有些惋惜的說,“……不過這樣也好,這小東西太小,估計那個人一時半會兒很難查覺。”
哦,原來是從那個蒂邁圖上校身上摸來的,這人偷的水平到真是越來越高……邵青哭笑不得,“它好象……連只老鼠都殺不死吧。”
“但它能拆掉船上的重型□□,不是嗎?”林翟輕輕的笑,胸有成竹的笑,笑得邵青又花了雙眼。
邵青遲疑的挑了一下眉頭,“你,不是說不善長□□嗎?”
“那是你說的。”我可沒說,而且跟着第五觀那麼久,再不會也會了,那人可不是一般的粘人,而且粘到一定水平,什麼都會告訴你……那個老不正經的,甚至連穿什麼牌子的內褲都會向你彙報的一清二楚。
林翟心裡想着不知道蹲在泰國哪個旮旯種水稻的第五觀,瞥了邵青一下,然後眯起眼睛小心的窺視着窗外。
“現在應該是凌晨四點種左右,這是人類最容易疲勞的時段,你也看到了,那些海盜對我們並不是太設防……只要行動迅速,我們應該能夠順利的摸到南側海岸線。”那裡停留着至少上百艘的船隻。
林翟邊說,邊把牀單撕成一條一條的寬布帶,挑出一條稍短的,迅速綁住寬大的睡衣袖子,然後是腰間,然後是褲腿兒。
眨眼間,短衣襟小打扮的一身裝備就出來了。
邵青直愣愣的看着他忙活。
“我們沒有把撐,小五兒。”邵青嚴肅的看着林翟。
“不試怎麼會知道。”
“我們可能走不出兩海里,就會被人發現……我們不是專業的船員,我們可能辯不清方向,找更不知道咱們的人具體方位……而且,你我的父親是否真的來了,只不過是你的一個推斷,它不一定是事實,小五兒。”
邵青急切的想說服眼前這個人,但是,林翟象什麼都沒有聽到,只是緊張而堅定的忙碌着,甚至象變戲法一樣,用牀單編製成了一雙草鞋,快速的穿在腳上……而另一雙,他遞到邵青面前。
“發什麼呆,快點。”林翟低聲喝他。
好吧,邵青終於選擇了相信眼前人,他接過那雙此生都沒有見識過的鞋開始動了。動起來的邵青顯然要比林翟快的得多,不一會兒,就把自己的寬大睡衣快速的結紮成筒,緊緊纏在身上。
“如果再戴頂帽子,你簡直就是阿拉丁。”林翟站在旁邊很不給面子的低笑了一聲。
邵青虎着臉有些咬牙切齒,“哼,如果是阿拉丁就好了,偷船幹嘛,直接改坐飛毯。”
夜晚的海風總是有些大,尤其對只穿着睡衣在夜色裡穿行的兩個人來講,那股冷意直直打進了骨頭裡,讓人覺得連血管裡的血,彷彿都已經凝固了。
但林翟的額角還是隱隱冒出汗來。
一路前行過來,他才發現,事情遠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容易……星羅密佈的的暗哨、流動哨遍佈整個南部島嶼,若非兩個人都身經百戰,早就被發現了。
不過夜色是個很好的掩護,尤其是黎明前的夜色,陰冷中帶着黑暗之氣,濃重的不僅吞沒了天上的星辰,似乎也已經把整個世界全部吞沒,同時吞沒的,還有那些哨兵們的精力和警覺性。
於是,在這樣的夜色掩護下,他們已經來到了最南端的港灣,這裡停泊着大大小小、各式各樣的船隻,帆船、輪船、漁船、快艇……當然最多的還是炮艇,黑色的長炮。伸出彈孔,發着黑森森的金屬光芒。
“是大船還是小船?”竄上一條小漁船後,躲在船艙裡,林翟低聲問。
什麼樣的船出什麼樣的海,在這方面,邵青是行家,而自己不是。
邵青想了想,一指最前端的那艘快艇,“逃跑,自然選擇最快的。”
林翟拍拍他的肩膀,一個縱身,率先跳下去,就象一根針,一頭扎進海里,沒有激起任何流花,無聲無息,彷彿被海水吞食了一樣。
邵青心底一沉,趕緊朝同一個方面跳了下去,直到游出很遠,他才抓住了林翟溼滑的胳膊。這時,邵青的心才一塊石頭落了地,“不許再亂跑,跟在我後面。”他喘息着低吼。
林翟咧了一下嘴角,說好。
兩個人趴到那艘快艇上的時候,林翟已經是筋疲力盡了,他趴在船底上大口喘着氣,半晌才苦笑着對邵青說:“現在才知道爲什麼二哥游泳總是能蠃我了……在大海里練出來的和游泳池裡練出來的,根本沒得比。”
邵青也不說話,只是手底下悉悉索索的摸索着,當他摸到發動機時,大力掀起蓋在上面的帆布,劈頭蓋臉給林翟蓋上……兩個人都已經渾身精溼,再被海風一吹,連吐出來的字,都帶着冰渣的味道。
“我還沒找到□□呢。”林翟費力的帆布下露出腦袋,開始在船上摸索。
“不用找了,”邵青說。
“什麼?”海風裡,林翟沒有聽清楚。
“我說不用找了,”邵青湊近他,把帆布拉過來一些,把人摟進懷裡,用兩人的體溫相互取着暖,“快艇沒有□□。”
“爲什麼?你不是說每一艘船都會有嗎?”林翟的聲音裡打着顫,到這時候,一絲絲的暖意,卻激起了他全身最深處的寒冷,他不可抑制的顫動着。
邵青鐵青着臉,把人摟得更緊,“因爲,這樣的船不需要□□,一顆跟蹤式漁雷就全部解決了。”
林翟瞠大雙目看着他,“那咱們爲什麼不選擇漁船?”問完,他自己先閉上了嘴……同時,他在邵青嘴裡得到了答案。“漁船太慢,幾分鐘就會被快艇追上。”
沉默半天,邵青才又道:“我們回去吧,回去,還有一絲希望,小五兒。”
“不,”林翟瞪視着他,“我不要坐以待斃……你爹或者我爹,也許就在幾海里之外等着我們,邵青。”
“也許等不到見到我們的爹,咱們倆就已經被打死或者被凍死了。”
“那也比留在那裡,被人當成猴子一樣耍好。”
邵青知道,林翟一直是個很有耐性的人,他總會優雅從容的處理每一件事情,面對每一個問題,不急不緩,悠然自得,而此時此刻,邵青卻從那聲音裡聽出了恨意。
而這樣的恨意,讓邵青的心,慢慢沉了幾分。
“好吧。”他終於還是答應了。
因爲邵青知道,自己永遠無法無視那雙比夜還要黑、比金子還要光亮的眼睛,無法面對這樣的眼睛,說出一個“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