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手臂攬着禾青,下巴嵌着禾青的腦袋,剛好的整個嬌小的身子塞在了懷裡。偏偏腿腳冷冰冰的,四阿哥用腿蹭了過去,夾着禾青的腿腳,藉此能暖和一些。
禾青意外的睡得很沉,沉的有些甚至讓人聽到帶着喉嚨,傳到鼻子上,淺淺的呼嚕聲。
四阿哥不由得拉開兩人太近的身子,仔細端詳了禾青的小臉。半響,四阿哥彎了彎嘴角,他突然覺得這倒是個極有趣的事兒。等又一會兒禾青依舊睡着,四阿哥看着外頭已經漸漸發亮了,這才起身出了去,順便讓人看着時辰擺早膳。
禾青雙眉蹙了起來,突然睜開了眼,急忙起身拿過盆盂就吐了起來。三兒聽着動靜,趕緊走了進去,拍着禾青的背脊。四阿哥回來的時候,正看着禾青的腦袋垂下去,正吐得很是起勁。四阿哥把桌旁的熱水端了過來,禾青也沒仔細看,擡起腦袋看着水。
三兒瞪眼,四阿哥卻不打緊,小心笨拙的,讓禾青就着他的手簌口喝了水,又躺了下去。
四阿哥安安靜靜的沒有說話,禾青閉着雙眼顯然身子裡翻騰着難受,根本沒有心思去看周邊人。三兒見禾青睡得安穩些了,就被四阿哥打發了出去。
手邊沒有了三兒,禾青似乎有些不安身。四阿哥坐了過去,他的手剛過去,就被禾青拽緊了,張了張嘴吧似乎還說了什麼。那副迷糊的樣子,看得四阿哥心裡都靜了下來。他夜裡趕過來,如今才能得閒下來,看着禾青沒有肉的臉頰,心裡說不出什麼感受,卻覺得這丫頭看着天不怕地不怕似的,其實也是個很沒有安全感的人。
偏偏他也護不周全。
皇阿哥也並非是日日都上早朝的,若無那準的幾日,自當是自己尋事做。年長一些有了官職的,這纔要勤奮一點,好好的表現得了皇上的歡心,一樣求的是加官封爵,不過博得要長遠些也是有的。
雖然禾青跟了皇上幾年,但心思並不放在前朝之上。頂多記得幾個面見的官員,亦或那幾年的大事。四阿哥到底忙什麼,她並不知道。她總以爲四阿哥是有什麼要緊事兒,如此估計還要一些時候才能空閒下來。偏偏她睜開眼,就被身前一張大臉給嚇了一跳。
四阿哥好笑,乾脆坐在了牀榻邊,高高在上的俯着臉吊着一雙眼,“怕什麼?”
禾青眨眼,怔愣着沒有太大的反應。四阿哥抿着脣,乾脆俯下身子,兩手撐着在禾青兩側。兩人的臉龐咫尺眼前,禾青看着四阿哥臉上的細毛,那雙丹鳳眼頭一回這樣靠近,讓她放肆的打量着,不由得越發懵了起來。
記得,她頭一回見了四阿哥,就看不慣這一雙眼。覺得年紀輕輕地,這天生長相,很讓她覺得是嘲諷。偏偏又是個穩重的性子,讓她心裡好一頓懊惱自己的自作多情。
禾青看得癡了,四阿哥一時竟不知怎麼好,竟吶吶的道,“真癡了?”
四阿哥噴薄而來的氣息,熱熱的,掃着禾青的臉上癢癢的,連着半邊身子都麻了起來。這樣的反應,禾青總算是反映了過來,不自在的垂下了眼簾,緊緊的盯着四阿哥衣裳上的五彩雲紋。身穿着一裹圓的家居服,禾青不由得鬆了口氣,自覺有了尋的話了,“四爺今日沐休?”
禾青的動作盡在四阿哥眼下,手指勾着禾青的鼻子,輕輕地,甚至有些微涼的讓禾青清醒了一分,“起身吧。”
昨日是什麼時辰睡過去的,禾青早已不記得了。起身坐了一會兒,看着四阿哥就在屏風裡頭,禾青這才忙着起來。三兒過來伺候的時候,禾青這纔敢細聲問,“四爺是什麼時候來的?”
她剛起身,人本來就迷糊不得勁兒。纔剛醒來,可把她嚇了一跳,又難得見了四阿哥那副活潑的性子,倒讓禾青回想回來這才慢了反應的掩嘴偷笑。四阿哥年長她一歲,心性卻遠非如此。如今難得能看到四阿哥這一面,也算是她的大幸了。
“昨兒夜裡,說是四阿哥見主子屋裡還點了燈,知曉主子近來有孕吐,守着主子過了一夜。今兒早早就讓奴才們備好早膳。”三兒含脣偷笑,她心疼這孩子折騰禾青,如今見四阿哥心疼禾青,自然是歡喜的很。
禾青紅了臉,沒得想起了夜裡迷糊做的夢了。等着四阿哥出了屏風,見着禾青笑了笑,“快進去吧。”
禾青覺得有些奇怪,四阿哥的衣裳並沒有換,禾青點頭福了身,這才走了進去。換衣的奴才正候着禾青,福了身,把準備的衣裳遞了上來讓禾青看。
是桃紅色的花枝繡紋琵琶襟旗裝。
禾青皺了眉頭,“你原先的衣裳呢?”
自己屋子裡的奴才,禾青是曉得的,沒有她吩咐,這些壓着的衣裳怎麼能拿出來?桃紅色而言,似乎太過打眼了。禾青也寧願尋那些清淺好看的,奴才小心的回稟,“是四爺方纔吩咐奴才,親自爲主子挑出來的,說主子穿着定然好看。”
禾青年輕,顏色也好,三兒見此也很是欣喜,“主子試試吧。”
這既是四阿哥的心意,也是三兒希望。本來她就看不慣禾青總是一臉樸素小心的樣子,如今若不打扮,等大了肚子,再依着禾青的性子,只怕是更難了。
三兒的臉色太過明顯,鬧得禾青反而很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臉,“我長得也不醜,做什麼總想打扮?”
禾青信奉天生麗質的道理,她還很年輕,不想把那些心思打發在這些沒用的事情上。何況她對自己再清楚不過了,她長相併非嬌媚,還不如平日素淡,偶爾一打扮來的驚豔有好處。
三兒自然不明白禾青的意思,見禾青那副自信,卻也沒有拒絕的樣子,連忙給那奴才打了眼色,兩人忙不迭的開始給禾青換了起來。好在不出門,禾青只讓頭上換了一支點翠紅梅簪子相得益彰。
“主子可真好看。”三兒喜滋滋的給禾青梳着燕尾。
禾青打眼看,似乎是有些新鮮好看,尤其是四阿哥見着了滿意的點了點頭,反而讓禾青紅了臉。四阿哥見此反而樂得偷笑,禾青睨了一眼,乾脆走向前去,靠的近近的,“好看嗎?”
四阿哥身子仰後,一本正經,“不說話嚇人,確實好看。”
禾青瞪眼,卻還是很滿意的抿着脣。四阿哥拉着禾青,去了前頭。早膳早就擺好了,“你若再不醒,吃食怕是又要熱一遍了。”
四阿哥打趣的道,禾青一怔,想到三兒說的話,不由細聲嘟囔了一聲。四阿哥沒聽清,挑着眉頭,盯的禾青周身不自在,“你這麼睡不着有多久了?”
禾青半夜睡不着,白日裡不是突然驚醒,就是睡到日曬三竿。好在有了身子,不是晨昏定省,禾青的時日也閒情打發。禾青想了想,“也就這幾日罷了。”
四阿哥剝了個雞蛋,放到了禾青的盤子上,“吃吧。”
瘦的不成樣了。
四阿哥很不滿意禾青不如以往抱着舒服,禾青卻是楞了一下,看着那個白嫩的雞蛋,心裡一滾,淚水就這麼潸然落下。
禾青沒想着要哭,卻是忍不住的落淚,竟有些受不住似的。四阿哥更是防不勝防,他以前就見過禾青哭,那回害得他還被汗阿瑪叫過去說了一通,想起來他就頭疼。這回又是哭,兩下都讓他摸不着頭腦,他坐在那處,一時之間更是不知道怎麼纔好。
羅嬤嬤安靜了一上午,看着禾青那副樣子,對着四阿哥求助的神情,她也只是笑着點了頭,領着一干奴才都下去了。
四阿哥不安的伸出手,猶豫的撫着禾青的肩膀,輕輕地這麼一下。
禾青抽了一氣,感受到四阿哥的安慰,更是忍不住的乾脆嚎了出來。她平日裡憋屈的藉着孕吐落了淚,如今她反正丟了臉,乾脆丟個徹底。四阿哥都沒反應過來,就看着禾青起身,整個人乾脆方便的坐在了凳子邊,依着他的腿趴着好一頓正經的哭了起來。
四阿哥趁着休沐方便,就傳了一身輕薄的一裹圓,不一會兒就溼透了。滾燙滾燙的,燙的四阿哥不敢動彈,只能乾巴巴的勸道,“快起身,有什麼不高興的給爺說,這麼坐着成何體統!”
禾青身子一僵,四阿哥歡喜的低頭,對着禾青擡起的小臉。禾青扁着嘴,滿是委屈,“你兇我!”
“我,”四阿哥瞠目結舌,他怎麼就兇她了?他明明是好心好意的,想說……哎,真是這輩子的災星,“你坐着,地下涼。”
四阿哥舌頭捲了好幾回,終究是彆扭的說出口。禾青又俯下身子,輕哼了一聲,四阿哥已經無奈的想到,又溼了。
禾青不情願,低低的哭了出來。四阿哥乾脆一下一下的拍着禾青的腦袋,指了她原來做的凳子,“你這個做孃的,地下涼。”
其實地下禾青有了身子後,地下都墊了墊子,並不涼。但禾青這麼坐着,倒是身子麻了。禾青紅了臉,突地伸出手來,似乎長了眼似得想要去抓她凳子上的坐墊。
四阿哥好笑的看着那隻張揚在半空中摸索的手,無奈的傾過身子,幫着拿了坐墊,給了禾青。
禾青扭扭捏捏的要墊在身下,四阿哥見此,乾脆的把禾青的抱了起來,擁在了懷裡,“怎麼了?”
抽噎聲還是有的。
禾青似乎是猶豫了好久,她本就哭過,早也沒臉再哭了。想到那副破罐子破摔的丟臉樣,乾脆把腦袋依着四阿哥的肩窩處,蹭了蹭,才低低的傳來一聲。
“我想母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