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就住那裡。”賀尊說。
“哪裡?對面嗎?”夏亦惟驚訝道。
賀尊沒有說話,嘴角忍不住露出一絲笑意,但又馬上收回,這副頗爲矛盾的模樣在夏亦惟看來卻有點可愛。
“請問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是你做不到的?”夏亦惟笑了起來。
賀尊沉思片刻說:“沒有。”
夏亦惟已經沒有心情去理會賀尊的自負了,整顆心都飄到了對面的藍色大門裡,不知道距離電影拍攝這麼多年過去了,裡面是是否有變化。
另一邊。
一個逼仄的小旅館內,許向成和苗薇薇住在不到十平米的房間裡。
這裡充斥着刺鼻的味道,衛生間裡到處都是污漬,苗薇薇一走進來就忍不住跑到衛生間大吐特吐,似乎要把五臟六腑都吐出來。
許向成累了一天,不顧牀單上的不明骯髒印記,直接躺下開始休息。
苗薇薇扶着腰從衛生間走出來,看到許向成已經躺下,頓覺心中委屈,但又不好發作,畢竟是她自己要跟着來的。
沒想到賀尊對兩人這副模樣根本沒有絲毫同情,更沒有想到夏亦惟竟然那般光彩照人的站在賀尊身側,還看到了自己如此落魄的樣子。
苗薇薇心底對夏亦惟的恨已經到達了頂點,她對着這狹小陰暗的房間發誓,有朝一日若能翻身,一定要把夏亦惟踩在腳下。
夜色籠罩斯沃特,明亮的路燈下與雨霧濛濛,司機從車內拿出兩件外套送到餐廳裡,其中那件米色風衣正合夏亦惟身材。
“可不可以陪我走走?”夏亦惟試探性的問。
賀尊點點頭,沒有說話,拒絕了司機遞來的傘,兩人就這麼冒着細雨走在溼漉漉的斯沃特街頭。
“謝謝你做的一切。”夏亦惟微笑道。
他沒有說話,這一刻兩人內心都很平靜,夏亦惟暫時放下了夏家發生的變故,賀尊暫時放下了對夏亦惟的那些埋怨和仇恨。
難得走在無人認識的異國街頭,風景正好,所有人臉上都神色匆忙,唯有夏亦惟和賀尊兩人步履緩慢,像漫無目的的旅人。
這時兩人路過一個酒吧,賀尊停下了腳步,夏亦惟轉身看他面帶困惑。
“進去喝一杯。”賀尊說完,率先走了進去,夏亦惟連忙跟上,心裡有些膽怯。
進門後才發現酒吧在下面,需要下幾階臺階,裡面傳來陣陣歡呼聲,似乎在開派對。
夏亦惟進去後看到不大不小的臺上,一個眼眸深邃的外國人在彈鋼琴,後面站着一個黑人手裡拿着薩克斯一起合奏。
臺下的客人在輕快的爵士樂節奏中左右搖擺,歡呼不停,夏亦惟的神經漸漸放鬆下來。
賀尊點了一打啤酒,安靜的看着臺上演奏的樂師,眼眸中透出一絲難過,但周圍光線太暗,夏亦惟沒有察覺到。
彈鋼琴的樂師說:“臺下有沒有人想上來跟我們一起演奏的?”
夏亦惟連忙看向四周,發現人們都在面面相覷,這時賀尊竟然站起來走了上去,跟樂師說話間將幾張小費不動聲色的塞到了對方手裡。
樂師開心的點點頭,帶上黑人樂師走了下去。
隨着賀尊在鋼琴前坐了下來,酒吧陷入了寂靜,大家都充滿期待的看着臺上這個擁有東方面孔的英俊男人,聚光燈打在他的身上,整個人看起來猶如天神下凡。
坐在夏亦惟前面的一個女人轉過頭來對她說:“你的男朋友很帥!”
不等夏亦惟說話,她便將頭轉了回去,夏亦惟卻愣住了,方纔她想告訴那女人賀尊不是自己男朋友,可若兩人不是戀人關係,爲什麼會睡在一起?
而如果賀尊只是把自己當成玩物,又爲何如此盡心盡力的爲自己做了那麼多?夏亦惟看着臺上的賀尊,感覺越來越看不懂他了。
賀尊沒有說話,只是開始彈琴,聖誕歌曲的旋律響起,但節奏緩慢聽來有一絲莫名的悲傷。
就在人們都習慣了這旋律,賀尊演奏的節奏突然加快,旋律從緩慢的明朗轉變爲急速的陰鬱,把臺下的人聽得目瞪口呆,誰也沒有聽過這個版本的聖誕歌曲,這完全是賀尊在即興創作。
夏亦惟本來應該爲賀尊的才華所讚歎,但她發現曲子中透出的絕望之情更令她震撼,無法想象賀尊究竟經歷過什麼悲傷之事,纔會彈出這麼令人難過的曲子。
旋律急轉直下,又變得緩慢而悠揚起來,當最後一個音符落下,臺下一片寂靜,幾個客人甚至都忘了自己手裡還端着一杯酒。
良久,酒吧裡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賀尊不動聲色的收起自己的崩潰,走下臺來到夏亦惟身邊說:“走吧。”
夏亦惟看着桌上的啤酒說:“還沒喝呢,這就走麼?”
“沒心情了。”
賀尊突如其來的冷淡態度讓夏亦惟困惑,不明白爲何一首曲子把他的溫暖全都打破,又變成了先前那個冷酷無情的男人。
出了酒吧,兩人才發現雨下大了,夏亦惟把賀尊攔在屋檐下說:“叫司機過來吧,現在雨下的有些大。”
賀尊卻面無表情的看着大雨說:“他走的那天是聖誕節,就在瓦倫斯特,那天下了很大的雨,一點節日的氣氛都沒有,他走後第七天,我收到了他送給我的聖誕禮物,一架鋼琴。”
“他是……你爸爸麼?”夏亦惟試探性的問。
賀尊眼底陰鬱:“勝似,走吧。”
勝似便是否定的意思,不是父親難道還有別人?夏亦惟心裡涌出了無數問號。
還未從賀尊說的話中回過神,卻見賀尊已經走進了雨裡。
夏亦惟大驚失色,連忙脫了外套頂在頭上追過去,賀尊停下腳步,任由雨水打溼他的臉頰,看到夏亦惟站在自己旁邊拼命點着腳尖想要爲自己擋雨,理智和感情幾乎要把他整個人撕 裂。
爲什麼,爲什麼偏偏是她?
突然,賀尊轉身捧住夏亦惟的臉用力吻了下去。
外套從夏亦惟手中滑落,跌在馬路上,被賀尊吻上的夏亦惟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