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安攜其孫兒走下這古城牆,返回何苑之中,剛好與德海在院中相遇,道:“父親,你們都去哪兒啦?”
雨辰搶上前來,道:“爺爺帶我去等古城牆,去看日出了。”
“日出好看嗎?” 德海這才露出笑容道。
“好看。”
“德海啊,給德成他們打電話了嗎?”國安站於一旁扶着柺杖望着德海,道。
“打了,我們約在車站路口相見。”
“好,我們趕快去吃飯吧,不要讓德成他們等的太久了。”
飯後,國安、德海和秀姑等人走出何苑大門,幾人上了一輛公交車,與德成他們在車站路口相遇。小翠走上前來道:“車票我們已經買了,我們趕緊進站吧,客運車馬上就要來了。”
“嫂子,你看又讓你破費了。”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客氣了。”
秀姑看了看他們,只有小翠和德成兩個人,於是道:“怎麼不帶上小蘭一起去呢?”
“小蘭子明天就要開學讀書了,所以沒有帶上她。我們趕緊進站吧。”
隨後,國安、德成等人進入車站,上了一輛客運車,向自己的老家南部縣城駛去。客運車在山路之中行駛,坐在客運車之內的國安一直望着車窗之外,望着這山川,田野和大山之下的房舍,是那麼的寧靜,道路兩旁的白楊樹,像一排排衛兵一樣守衛,筆直而挺立。客運車很快的進入南部縣城,進入客運站停下,轉上伏虎鎮的車。解放之初的伏虎鎮依然是殘垣斷壁,瓦房排立,多了些滄桑,百年滄桑。
國安等人下車之後,望着這街道之上來去的自行車和大型車輛,還有行人都是那麼的稀疏。國安扶着柺杖延此道路走下去,德海、德成等人緊隨其後,站於這老宅的大門之外。德成上前來敲了敲門,上前來開門的是與德成年齡相仿的中年男子,此男子大概有三十光景了吧,打開院門之後,道:“你們是誰?”
何國安扶着柺杖走上前來,很是謙恭的道:“在下何國安,特此來拜訪一下朱四。”
“原來是何家大少爺,家父早在十多年前就與世長辭了。大少爺,請進屋來坐坐吧。”此人先是邀請國安等人進入宅院之中,宅院的大門之上有一個門匾,上面寫着“迎春堂,”兩旁有一副對聯,其上是“春滿人間百花吐豔,”其下是“福臨小院四季常安。”國安走進之後,手指指指出,不知這是誰當年留下的墨寶?
此人走上前來望着這副對聯,道:“這是太公當年留下的真跡。”
“爺爺,”國安望着這副對聯,心裡默默的呼道。
此人站於國安的身前,道:“大少爺,請進堂內說話吧。”
雨辰站於一旁,望着國安,道:“爺爺,爺爺,太公是誰啊?”
“是你的太祖爺爺,你的太祖爺爺是一個很有學問的人,這些字就是你的太祖爺爺當年留下的,以後你長大之後要像你的太祖爺爺一樣,做一個很有學問的人。”
“爺爺,我長大之後要做一個科學家。”
“好啊,孫兒好志向。”
國安攜其孫兒進入堂中,德成、德海、秀姑和小翠隨其後。國安進入大堂之中後,望着此人坐下,道:“你也坐下吧。”此人這才坐了下來,德海、德成等人坐於一旁。國安道:“不知你的父親是怎麼去世的?”
“這還得從二少爺遇害的那天晚上說起。1898年10月的那天深夜,那天晚上是一個不平靜的夜晚。二少爺被官兵帶走之後的第三天,秦伯四處奔走找到了我的父親。這一天也正是二少爺行刑的那天,父親把我的母親安頓好了之後親赴法場。那天的風很大,狂風捲起地上的落葉,二少爺站於刑車之上,其後面有很多官兵相隨,最前面有總督大人和知府大人騎着高頭大馬行走於前,道路兩旁有很多圍觀的百姓。兩排的官兵衝上前,擋開圍觀的百姓。二少爺從刑車之上走下,身穿白色的囚衣,長長的辮子隨其後背而垂下,身帶沉重的腳鏈和手鍊,走起路來是叮叮噹噹着響。二少爺緩步的走上邢臺,望着這些百姓們,三聲鼓響,總督大人和知府大人走出坐於案桌之前。知府大人坐於一旁,道:“何國治,你舉兵謀反,此乃滅門之死罪,你可知道。”
二少爺聽完之後,大笑三聲,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你們要殺就來殺吧何來這麼多說辭,頭落下來不過是碗口大一個疤,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斬!”
“慢!”總督大人立即道。
知府大人坐在一旁有些驚奇的道:“李大人。”
總督大人站出,道:“國治,本官很欽佩你的爲人,但是這是太后的懿旨,本官也是別無他法,此時你還有何話要說就說吧。”
二少爺這才站立而起望着這些圍觀的百姓們,道:“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爲此死不足惜,希望用這區區性命喚醒正在沉睡的你們,爲了我們這國家而戰鬥,驅除那些海外敵國,復我河山,復我中華之泱泱大國,換來國泰民安,太平天下。”
隨後二少爺一手接起下袍跪於刑臺之上,總督大人這才下令道:“午時三刻已到,斬!”
在刑臺之上站有兩個劊子手,一個劊子手接起搭在後背的辮子,另一個劊子手舉起大刀,手起刀落血濺刑臺。
“師父,師父,”我的父親奔上刑臺,跪於二少爺的屍身之前,哭道:“師父,師父,我們來遲了,我們來遲了,”秦伯跪於刑臺之下不斷的捶打自己的雙腿,道:“少爺。”
隨後找了一家裁縫,將二少爺的頭和身子縫合,封棺入殮。沒過兩年,大清國就忘了。我的父親帶着我回到何家老宅,守住何家最後遺產,過着平常人的生活,不問世事。一直到1927年的這一天,父親身患重病,那個時候,老宅內沒有燈光,屋內很暗,我父親握住我的手說,當年沒有救下我的師父,愧疚難當,如今戰時不斷,他的孩子生死未卜,不知去向,一定要找到他的孩子,最後含恨而終,解放之處才找到何姓秀才,安頓在竹林老屋居住。”
國安聽完他的這些話之後,是熱淚盈眶,道:“治弟,是我對不起你呀。” 隨後站立而起,很是緩慢的走到窗子之前,背對着他們偷偷的哭泣。德成走上前站於國安的身後,道:“父親。”
國安這才轉過身來,擦去兩邊的淚水,道:“德成,爲父沒事。” 隨後走上前來坐下,道:“孩子啊,你叫什麼名字?”
“朱國勝。”
國安仰望上蒼,淚水溼了臉龐,道:“孩子啊!是我何國安對不住你們呀,你們纔是英雄。年輕之時,我滿腹的怨言,抱怨上蒼的不公,到年老的時候,才明白爲人德的道理,爲此而自責。我何國安親手將我的家人,我的父親,還有我的這個弟弟送上斷頭臺,那是我的昏聵,對不起你們啊!我的父親給我起名國安,我的弟弟起名國治,老了老了才明白其中的深意,國家得到很好的治理才能國泰民安,我的父親希望我們能夠成爲這樣的人啊!”
德海、德成兩兄弟站於一旁,道:“父親。”
“好啦,好啦,我一生漂泊,十年不曾回來,我的弟弟葬於何處?快帶我等去看看。”
“大少爺,我帶你去看望二少爺還有你們的家人。”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夜來幽夢忽還鄉。國安扶着柺杖站於國治的墓碑之前,遙想當年,自有千般過錯,相顧無言,愁的年年斷腸處,唯有淚千行。每到仲秋之夜,思之又甚。如今見到了,卻是一座座冰冷的墳墓,悔之晚也,悔之晚也。
“治弟啊,是爲兄當年對不住你啊,對不住你,你看啊,我帶着我的孫兒前來看你了,還有我的家人。”說完之後,國安向身後望了一望,道:“孫兒啊,快過來,快,快。”
德海夫妻兩站於國安的身後,雨辰站於秀姑的旁邊。秀姑蹲下身子推上雨辰,道:“快去,快,快。”
雨辰走上前站於國安的旁邊,指向國治的墓碑,道:“孫兒,這是你的二爺爺,你二爺爺當年可了不得了,能文能武,不畏權貴,爲了國家和百姓做了很多大的事情,以後你的二爺爺就是你的榜樣,知道了嗎?”
“孫兒知道了。”
“快來給你的二爺爺磕三個頭,你的二爺爺地下有知會保佑你的。”
“好。”
雨辰走上前來,站在國治的墓碑之前,跪下三拜,隨後起身雙手合於身前,閉上眼睛,好像是在默默的禱告。隨國安走到太公、太夫人和自己父親的墓碑之前,指着他們的墓碑,道:“這是太爺爺、祖父、祖母,快給他們磕個頭。”雨辰站在他們的身前,擡起頭來,突然的兩眼呆滯,此時的雨辰看到其墓後不遠處的樹林之中走出一個紅衣女子,微風吹起她那散亂的長髮,其臉色蒼白的沒有血絲,兩眼翻白的面對雨辰,露出很是詭異的笑。
“媽媽,媽媽,我害怕,害怕。”雨辰看到這一幕之後,很是恐懼。秀姑、德海、德成、小翠等人搶步上前,圍在雨辰的周圍,很是擔心的道:“小雨,你怎麼啦?”
“哪,哪有一個人,”雨辰的手指指向墳墓之後的樹林處,吵嚷着道:“媽媽,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國安向墳墓之後望去,沒有看到什麼人於是轉過面對德成、德海等人,道:“你們先回成都去吧,孩子好像是撞邪了,回去之後找一個陰陽師看看。”
“我們知道了,父親,你不跟我們回去嗎?”
“不啦,爲父在這裡還有一些事情要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