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婉點頭應聲,索性開了個天大的玩笑,“對,你說的這些,女人都可以幹,甚至……這天下由女人來統治,也未嘗不可。”
聞言,沈御瞳孔一陣瑟縮。
他握着杯子的手指微微顫了顫,“你還真敢想!”
溫婉雙手一攤,“不是我敢想,而是事實就是如此,女人雖然在體力上比不過男人,可在智力上卻一點兒也不輸給男人,甚至在細節方面,女性的把控力是要優於男性的。”
在漫長的歷史長河裡,女性掌權者雖然少見,卻並非沒有。
她一番話說完之後,沈御盯着她看了許久。
終於,他無力的嘆了一口氣。
“罷了。”
溫婉瞪大了眼睛,“什麼意思?”
沈御起身,重新脫了鞋襪擠上牀鋪。
他一手將人勾進懷裡,“什麼女權不女權的,我也不在乎。總歸在我們家裡,是你說了算。至於其他……輪不到我操心。”
他出門一趟,敢情就得出這個結論而已?
沈御扯過被子替她蓋好。
溫婉將被角扒拉下來,露出一雙瞪圓了的眼睛。
“就這樣?你不跟我理論理論?”
這可是觀念上的衝突啊。
誰知沈御哀怨的看了她一眼,“跟你理論?”
溫婉點頭。
“呵,”沈御搖頭輕笑,“得了吧,就你這張嘴,我怎麼說得過你?”
他高高舉起,輕輕放下的舉動,讓溫婉實在是心裡有些不得勁兒。
她猶豫了一下,正要開口。
沈御射手捂住了她的嘴,“我知道你想什麼,你想說服我,讓我從根本上認同你的觀念。”
小心思被看穿,溫婉尷尬的笑了笑。
沈御在她臉頰上發泄似的捏了一把,“別白費力氣了,我從小受到的教導,讓我無法很快接受女權,就像你……這麼多年了,你可曾接受男尊女卑?”
從見到她開始,她就從未沒有在任何男人面前低過頭。
就連在皇權面前,她也未曾屈服過。
他突兀的一句點評,卻在溫婉心裡掀起了驚濤駭浪。
“你、你……看出來了?”
他竟然真的看出了她骨子裡對封建社會男尊女卑的不服。
沈御輕笑,“很難看出來?”
“倒也是。”溫婉仔細一想這幾年的所作所爲,便立刻釋然了。
也對,無論怎麼僞裝,骨子裡她依舊還是那個來自現代的靈魂。
沈御仰躺在她身旁,聲音徐徐響在她耳邊。
“小婉,王朝更迭有其規律,所有的一切都在不斷變化,也許有一天,這世上所有人都會認同你的觀點。”
“我並不排斥這一天的到來,所以,我不是不願與你爭論,而是……有些事講究水到渠成、順其自然。”
溫婉轉過頭,似乎是想從他表情上看出點兒什麼,可燭火已經熄滅,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眉眼。
察覺到她的舉動,沈御伸手在她腦袋上摸了摸。
“睡吧,沒準兒你說的那個組織,明天就會主動找上門聯絡你了。”溫婉一怔,似乎有些沒反應過來。
沈御淡笑道:“你想想看,如果真有這麼一個推行女權的組織存在,像你這樣的‘同類’,她們會放過嗎?”
*
自然是不會。
所以第二天午後,齊靈語送上拜帖求見的時候,溫婉是真想誇沈御一句,料事如神。
“聞娘子,我這次來,是專程向您道歉的。”
齊靈語開門見山,讓隨從將禮物都擺在桌上。
溫婉掃了一眼,這些禮物明顯是花了心思的,倒不是多貴重,但都是有錢未必能一定買得到的。
不說其他,就其中一個刻着落款的白瓷,一看就是出自名家,是勳貴圈子裡的人都要搶破頭的東西。
“齊姑娘太客氣了,這些禮物我一個商戶女,哪裡欣賞得來,別放在我這裡,白白辱沒了好東西。”
溫婉坐在上首,讓人送上茶水和點心。
齊靈語臉上帶着清淺的笑,她拿起白瓷碟裡的一塊點心,道:
“聞娘子謙虛了,就這塊小點心,便足以證明聞娘子並非俗人。”
溫婉擡眸看去。
齊靈語淡聲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點心裡加了一味名叫尺弧的異域香料吧。這香料看起來不起眼,卻是用剛滿月的犀牛骨炮製墨粉而成。”
“這尺弧香料,一般是加在上等的墨中,您別出心裁,竟然加點心裡,吃起來便多了一股子書香氣。”
還有句話,齊靈語沒有說,說出來便顯得有些市儈。
這尺弧香料非常昂貴,一錢尺弧得用二兩金來買。
齊靈語的一番點評,着實讓溫婉吃驚不小。
她下意識的往門外看了一眼,似乎很想立刻把沈御找回來問一問。
這點心,當真有齊靈語說得這般難得?
這些點心是沈御讓廚子專門給她做的,他說,她離開的這兩年,他心裡空蕩蕩的,便養成了一個習慣。
但凡是遇到好吃的好玩的,便想收羅起來,像一隻存寶貝的恐龍,只有用這些外物來填補內心深處的空缺。
這點心,是他在路過異域的時候吃過的,他當時覺得味道極好,料定她會喜歡,便花大價錢買回了方子。
這次回帝京之後,他總算騰出手來,專門花一天時間和廚子研究了食譜,前幾日剛把點心做出來。
溫婉的確喜歡吃,所以這幾天廚房天天都在做。
她是沒想到,原來這點心居然來頭這麼大。
幸好,溫婉內心波瀾,但面上不顯。
“齊姑娘要是愛吃,就多吃些,一會兒我再讓廚房給您帶兩盒回家去吃。”
她熱情大方,又財大氣粗,齊靈語見了,眼中精光快速閃過。
齊靈語笑着道了謝,吃了一塊點心,又喝了一杯熱茶,才說起了來意。
“昨日是我不對,一時鬼迷心竅,爲美色所迷,險些鑄成大錯,昨晚上我回去仔細想了想,越想越覺得,咱們女人,爲了一個男人而失了和氣,實在是沒必要。”
說話的時候,齊靈語一直在觀察溫婉的反應。
她像是在試探一般,小心翼翼的拋出一個識別同類的誘餌。
溫婉神色不動,假裝認可的點頭,“對,男人而已,算個什麼,咱們女人還是得自強自立,自己有本事,也不用看男人臉色,對吧?”
呵,跟她一個來自現代的靈魂談論男女平等,這還不信手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