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時用綢布搭建的棚子,擋住了大部分陽光。
一方小桌鋪上紅布,再擺上香爐和祭祀用品,便成了一個簡易的祭臺。
溫婉手拿三支香,點燃後,嘴脣開開合合,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
棚子周圍,所有人屏氣凝神的盯着她。
就見片刻後,她睜開眼睛,一手指天,掐了一個複雜的手訣,再猛地吼了一聲。
“轟隆隆”
原本豔陽高照,頃刻間烏雲襲來,雲層裡劈下一道彎曲的閃電,隨後一聲驚雷震耳欲聾響徹天際。
衆人都驚呆了。
這啞巴婦人,竟然還有這等本事?
呼風喚雨?
何擎臉上的驚訝一閃而逝,眼中疑惑也越積越多。
只有他自己清楚,什麼王爺墓,都是他信口胡謅的藉口而已。
難不成還真被他隨口說中了,這山谷中真的有大墓?
何擎思緒紛亂,溫婉卻很淡定。
她緩緩將三支香插進前方的香爐裡,又拿出小本子寫道:
“爲了替將軍找到王爺墓,我不惜折損壽元纔算出了墓地的位置。不過,開墓這種事,也得看一個合適的時辰。”
許是剛纔她那一手讓天地變色完全震懾住了在場的人,她此刻寫下的話,便沒有人再懷疑。
就連何擎都輕輕點頭,“喬遷、動土、祭祀,這些事的確是要尋個吉時,更何況是入墓。”
“那夫人可算出什麼時辰探墓纔好?”
何擎一口一個夫人,態度變化很大。
溫婉內心鄙夷,面上卻不顯,繼續在本子上寫道:“今夜子時,便是吉時。”
何擎沉思片刻,隨即應下,“那我們就子時探墓。”
距離深夜子時,還有很充裕的時間。
閔茲讓人帶着何擎等人去遠處臨時幾間小屋歇息。
溫婉走在最後,經過閔茲身旁的時候,兩人不着痕跡的交換了一個眼神。
*
半個時辰以後,山谷盡頭的小山洞裡。
溫婉在侍女的引領下,單獨見到了閔茲。
閔茲一改先前冷漠的態度,先是對溫婉行了一個拱手禮。
“溫姑娘,別來無恙。”
溫婉打趣似的笑了笑,意味深長的掃了一眼身後的侍女,笑道:
“還好,當初得閔先生幫忙,算是過了兩年清淨日子。不過肯定沒有閔先生的日子過得愜意。”
閔茲尷尬的捋了捋鬍鬚,“溫姑娘就別打趣我了,我這種人,刀尖上舔血,過一天算一天,自然是怎麼快活怎麼來。”
兩人閒話了幾句,閔茲便讓侍女都退下。
小山洞裡,鋪着虎皮毯子,有簡單的被褥和一張小桌,桌上擺着幾樣小點心,看起來像閔茲的居所。
“我們也剛來這山谷中幾天,所以條件簡陋。溫姑娘別介意,坐下說。”
閔茲替溫婉倒了一杯茶。
溫婉客氣的接過,“有茶,有點心,已經很難得了,閔先生有心了。”
閔茲客氣的擺了擺手。
溫婉喝了一口茶,便問:“他……如今怎麼樣了,這兩年過得可好?”
她坐下便先問溫恩的情況,閔茲並不意外。
他在她對面坐下,“殿下他這兩年在政事上十分上進,如今漠北王庭裡,除了王上以外,已經沒有人能是他的對手。”
溫婉心下稍安,“難怪,這兩年漠北進犯邊境的事已經鮮少聽說了,兩年的相安,才換來了和談的機會吧。”
聞言,閔茲禁不住擡眸,犀利的目光一掃而過。
“溫姑娘,總能一針見血。”
閔茲感慨,“的確,這次和端朝的和談是殿下努力了兩年的成果,爲了這事兒,他得罪了不少漠北權貴,如今……”
話說到一半,閔茲突然止住話頭。
不過溫婉想也能猜到,自古以來,權利和危險便是伴生的關係,溫恩得到多少權利,就得面對多少危險。
“他如今是四面楚歌?”溫婉擔憂的問。
閔茲唯恐她擔心,立刻道:“也沒有那麼嚴重,不過是朝堂上時常有反對他的聲音而已。”
“男人嘛,只要手中有權,還怕那些牛鬼蛇神不成?更何況,殿下是我見過最聰慧的人,學東西很快。”
聽見其他人誇弟弟,溫婉心裡也美滋滋,嘴角揚起一抹笑。
“他沒事就好。”
閔茲又道:“說起來,這次的和談,殿下可是頗費了一些功夫,才說服了漠北王。”
“和談的時候,也是一波三折,差點兒談崩。”
“幸虧後來端朝人退讓,同意把三不管地帶的五條礦脈給我們漠北,這才簽下了止戰書。”
溫婉越聽,眉頭擰得越緊。
這次代表端朝來談判的人是安定王,讓漠北拿走五條礦脈,他在端朝朝廷上被抨擊成賣國求榮,還被打上了通敵賣國的標籤。
“對了,”溫婉收斂神色,沉聲問:“真是你們買通了安定王,才讓他同意將三不管地帶的五條礦脈給了漠北嗎?”
“買通?”
閔茲驚得眼睛發直,“溫姑娘在說什麼玩笑話?我們要是能買通安定王,那就是能買通沈家。”
“如果能買通沈家,端朝的國門,早就被我們漠北鐵騎輕而易舉的攻破,那還用我們主動和談?”
是啊,如此淺顯的道理,連閔茲一個漠北人都能想通,而端朝的朝廷上,那羣憂國憂民的重臣們卻視而不見。
溫婉眼神萃着寒意,又問:“那五條礦脈的歸屬權,到底是怎麼回事?”
閔茲擰眉想了想,“這……我不清楚。”
溫婉一怔,“閔先生,是不願告知實情?”
“不,”閔茲道:“止戰書,是殿下和安定王單獨簽訂的,當時我並未入內,所以的確是不清楚安定王和殿下之間到底談了些什麼。”
閔茲看起來不像是說謊,溫婉抿着脣,好一會兒沒吭聲。
片刻後,她突然擡眸問:“那你們可知道安定王是什麼時候出事的?”
閔茲猶豫了一下,目光些許閃躲。
“事後,我們的人也去查過。安定王出事,就在簽下止戰書的第二天。”
溫婉心頭一跳,“所以,除了安定王身邊的親信,恩恩很有可能是最後一個見到安定王的人?”
閔茲聯想到這句話裡的深意,一時之間,竟然有些不敢回答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