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溫婉不是沒想過,在豐城內會和何家人冤家路窄。
畢竟,玉佩還在她的手裡,只要何擎沒死,就會找上門來。
所以看見何妙出現,溫婉面上沒什麼表情。
她淡定的喝了一口茶,才慢慢站起身。
“何姑娘,來勢洶洶,是要來感謝我贖回了大將軍嗎?倒也不用如此客氣。”
何妙一聽,先是愣了一下,隨即才嘲諷的開口,“該說你膽子大,還是該說你胸大無腦?”
溫婉:“……”
她低頭看了一眼,隨即擡起頭,忍不住笑了。
“多謝何姑娘誇獎,這是我聽過的最喜歡的誇獎了!”
誇獎?
何妙眼睛一瞪,茫然的順着溫婉的目光掃了一眼。
何妙:“……你、你,簡直不要臉!”
哪有女人因爲被誇胸大(無腦)而開心的?
溫婉搖搖頭,“你還小,你不懂,女人在這方面是有執着的,就像你不能當着男人的面,說他不行一樣。”
何妙還要跟她理論,跟在她身後的隨從咳嗽一聲,她才意識到這是在客棧。
她一個姑娘家,怎麼能當衆與人議論這種話題,溫婉不在乎臉面,她身爲何家嫡女,怎能讓人看輕?
“少廢話,乖乖束手就擒。”
“哦,好。”
溫婉走上前去,淡然的越過何妙,走了幾步,見她沒有跟上來,還回頭喊了她一聲。
何妙越發茫然,看她的眼神充滿震驚。
“你、你怎麼不怕死?真以爲我不敢殺你?”
溫婉腳步一頓,無力嘆氣,“不是你說讓我乖乖束手就擒,我主動跟你們走,這還不夠乖?”
大戶人家的千金,還真難伺候。
頓了頓,溫婉又問:“所以你,你會殺我嗎?”
會嗎?
何妙很想說一句,當然會!
可這話,她有些說不出口。
她要是殺了溫婉,御哥哥,一定會恨死她吧?
好氣!
何妙氣呼呼的瞪着溫婉,把自己氣成了一隻河豚。
溫婉見她這模樣,有種上前捏一把她臉頰的衝動,幸好她還算理智,忍住了。
*
豐城太守府,自當初被一場大火燒了以後,經過長達半年的修葺。
聖上派了新的太守來管理豐城,新太守姓馬,是個國字臉青年,留着一小撮鬍子,看人的時候,一臉笑眯眯。
溫婉跟在何妙身後進入太守府,在何擎住的房間門口,碰見了馬太守。
馬太守和何妙打了招呼,站在臺階上看了一眼溫婉,卻並沒有多問。
他說還有事情要辦,便離開了。
溫婉回頭看了一眼馬太守的背影,眼神有些飄忽。
她怎麼覺得這馬太守似曾相識?
可她分明不認識姓馬的啊。
多日不見,何擎瘦得不成人樣了。
溫婉乍一見到的時候,着實被嚇得不輕。
“哥哥,拿着你信物玉佩的人,我帶來了。”
何妙在牀邊坐下來,淚眼婆娑的握着何擎的手。
她又哀怨的瞪了溫婉一眼,“不過,她可不是你說的什麼啞女,她那一張嘴啊,隨便就能氣死幾個人。”溫婉嘴角一扯,小聲嘀咕:“倒也沒有那麼誇張。”
躺在牀上沒什麼精神的何擎,聽見溫婉開口說話,空洞的眼神好一會兒纔出現些光亮。
他盯着溫婉看,從上到下打量一番之後,突然瞪大眼睛。
“你、你,究竟是誰?”
何擎是真的傷得不輕,說句話都喘了好一會兒。
溫婉抿了抿脣,“何將軍,無論我是誰,是你讓我來豐城求援的,我也算幫了您的忙,對吧。”
一旁的何妙趕緊解釋,“哥,我知道她是誰。她是御哥哥養在外面的女人!”
“沈御?”何擎瞳孔一縮,似乎沒料到溫婉竟然和沈御扯了關係。
何擎何等人也,略一細想,便猜到了很多。
“所以你從頭到尾,就是僞裝成啞巴農婦混進我的隊伍?”
溫婉悻悻的點了點頭。
何擎一聽,便一臉憤憤,他氣得咬牙切齒,“好啊,好啊,你和沈御竟然在我眼皮子底下狼狽爲奸!”
這輩子,他何擎還是頭一回被人如此玩弄於股掌。
他氣得不輕,接連咳嗽了好一陣才停下來。
何妙又是倒水,又是拍背,時不時還狠狠瞪溫婉一眼。
溫婉站在不遠處,一直沒吭聲。
等何擎平復下來之後,她才重新開口。
“何將軍,事到如今,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您想啊,要不是我混進了你隊伍裡,在您遇險的時候,誰幫你送信?誰來替您求援?也算是因禍得福吧。”
“好一張厲害的巧嘴!”
何擎咬牙切齒的道:“坑了我妹紙一萬兩銀子,這叫替我求援?”
溫婉很鎮定,“何將軍,這您可冤枉我了,天地良心,那一萬兩銀子,我是一個銅板都沒拿,全都給了漠北人,否則他們怎麼會輕易放您回來。”
“放我?”
何擎聽見這兩個字,跟發瘋了一樣,猛的掀開了被子。
被子下,何擎的兩條腿血淋淋的,皮肉翻飛,有些地方深可見骨,還有不少皮肉許是因爲沒有得到及時治療而潰爛。
如此重的傷,這雙腿果然是廢了!
溫婉滿臉震驚,震驚之中又夾雜着疑惑和不解。
“你說,他們是放了我?”
何擎仰頭一陣瘋狂的笑,“他們這分明是要我生不如死!”
笑着笑着,他的拳頭不斷的砸在牀板上。
砰砰砰的巨響,像是這拳頭砸在衆人心臟上一般,讓所有人都膽戰心驚。
“哥哥!哥哥!你冷靜一點兒,留着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有姐姐在呢,我們何家不會有事,你也不會有事的!”
何妙一邊安撫着何擎,一邊又喚人進來按住何擎。
屋子裡人多雜亂,何家兄妹顧不上處置溫婉,便把她趕出了房門外。
溫婉站在房門口,看着大夫提着藥箱匆匆進去。
不一會兒,豐城守軍裡的將領也紛紛趕來。
院子裡聚集了不少何擎的心腹,一羣人都在等候消息。
溫婉看了一眼來的這些人,他們穿着鎧甲,從鎧甲上的標緻,便能看出他們在軍中的職位。
她掃了一圈之後,神情便忍不住唏噓。
邊城守軍裡的將領,竟然來了一大半?
她忍不住有些同情那個新上任的豐城守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