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婉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
所以,面對老夫人的莫須有指責,她並不意外。
甚至,她覺得老夫人忍耐了這麼久,才親自找上門,已經比常人耐心許多。
溫婉喚了一聲,“恭喜,燒水沏茶。”
恭喜跪在地上瑟瑟發抖,聞言,趕緊倉促起身,手忙腳亂的去泡茶。
老夫人掃了一眼膽怯的小丫頭,眉頭又是一皺,“主子家底子薄,沒見過世面,養出來的丫頭也上不得檯面。”
說着,她便領着一羣人走進院子。
畢竟是沈御的長輩,溫婉抿着脣,沒吭聲。
老夫人在梧桐樹下的小桌坐下,又打量了一番這個院子。
許是不滿意的,她臉色越發冷了三分。
不一會兒,恭喜膽戰心驚的將沏好的茶放在了老夫人手邊。
老夫人沒喝茶,而是吩咐身邊老嬤嬤將所有人趕出了院子。
溫婉不動聲色,暗道,這是要單獨和她談的意思了。
這種情況,要是放在現代,豪門夫人想要外面不三不四的女人離開家族的寶貝繼承人,通常是甩下一張支票,然後說一句,“趕緊拿着錢,離開我孫子。”
溫婉思緒紛亂,忍不住想,要是老夫人也給她一筆錢,讓她離開沈御的話……
那就太好了!
只可惜,這裡是古代,是階級分明的封建社會。
權貴們視人命如草芥,給錢是給不了一點兒的,偷偷找人把她弄死會省許多事,且更加符合他們的利益。
果然,老夫人下面的話就給溫婉澆頭潑了一盆涼水。
老夫人:“御兒是我一手養大的,他的心性我很瞭解。我原本以爲,他能處理好你的事,所以一直以來,我睜隻眼閉隻眼,給他留了足夠的時間。”
將軍府的老夫人,豈是無知婦人?
不到萬不得已,爲了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妾,她不願意和親孫子離了心。
這也是一直以來,爲何老夫人和端王沒有過問溫婉的原因。
而現在,顯然是他們已經意識到沈御無法下決心處理溫婉,所以他們才親自出面。
老夫人說話的時候,目光一直落在溫婉的臉上,見溫婉表情從容,沒有絲毫驚慌,倒是高看了她一眼。
“如果你真替沈家生下子嗣,這偌大的將軍府,也自然能容得下你。可惜……”
老夫人話鋒一轉,“御兒是要扛起沈家重擔的一等大將軍,你……不配讓他多花心思。”
高高在上的老夫人,說起話來果然犀利。
就這種惡毒言辭的老太太,要放在現代肯定是找不到廣場舞舞伴的那一類可憐人。
幸虧溫婉提前做過心理準備,內心強大。
換成一般的小姑娘,這幾句話下來,要麼奮起和老太婆對罵,要麼清高轉身、暗自神傷。
溫婉聽完,煞有介事的用了一句萬金油話術。
“嗯,您老人家說得都對。”
道不同不相爲謀,話不投機半句多。
既然無法改變老夫人的觀點,爲了省些口舌,用敷衍大法處理,簡單得多。
老夫人似乎是沒料到她竟然是這個反應,整個人懵了一瞬。
她咳嗽兩聲,才鎮定下來。
“你有自知之明,這很好。”
溫婉點點頭,心裡暗戳戳的想,嗯,也算得到了惡毒老太婆的變相肯定,這也很好。
老夫人厲聲說:“既然如此,那老身也不繞彎子,直接給你一條路,一尺白綾你自行了斷吧。”
溫婉眼睛微瞪,這就要她死了?
還真是一點兒彎子都沒繞,兩句話就要了她的命。
“老夫人。”溫婉走到老夫人對面,在她詫異的目光下,坐在了她的對面。
“老夫人覺得,如果我死了,將軍會不會怪罪老夫人?”
老夫人面色不動,“你一個小妾,御兒還能爲了你,和我翻臉不成?”
“翻臉倒是不會,”
溫婉擡眸,直直對上老夫人的視線,斬釘截鐵的說:
“但祖孫離心便是必然。我一個小妾,死不足惜,但你們的祖孫情誼,當真要爲了我而消耗殆盡?”
頓了頓,她乘勝追擊,“如果真的殺了我能一了百了,老夫人何必等到現在?”
強者博弈,以攻爲守。
老夫人眼神微眯,“倒是小瞧了你!”
一個小妾,看問題如此透徹。
能讓御兒看重的人,還真有幾分唬人的本事。
溫婉見好就收,語氣放緩,“老夫人,我自知沒有對抗將軍府的實力,所以,咱們好好談談吧,沒必要兩敗俱傷、玉石俱焚嘛。”
聞言,老夫人垂眸沉思片刻後,“你想要什麼?”
要錢!
錢能安身立命,讓她過鹹魚的好日子。
不過博弈的時候,直接說出自己的目的,那還有什麼討價還價的空間?
所以,溫婉佯裝無奈的嘆了一口氣,“我想要的,當然是能跟在將軍身邊雙樹雙棲……”
“絕無可能!”
老夫人猛的一拍桌子,怒道:“除了銀錢,將軍府什麼也給不了你!”
溫婉:“??”
內心狂喜,她面上不顯,反而做出一副委屈的模樣。
“我一個無依無靠的女人,拿了銀錢也守不住,沒準兒還會引來宵小的覬覦。既如此,那我拿銀錢又有何用?”
老夫人被她那句雙樹雙棲氣得不輕,揉着太陽穴,怒問:“那你待如何?”
溫婉等的就是這句話,她終於輕輕的笑了。
陽光依舊灑滿整個院落,暖洋洋的鋪在她的臉上,到底還是殘留了一些讓人欣慰的暖意。
這將軍府,也是時候離開了。
*
晚上,沈御回到偏院的時候。
院子裡靜悄悄的,只長廊盡頭掛着一盞搖搖欲滅的燈籠。
他皺了皺眉頭,嘀咕一句,“讓兩個小丫頭收院子,也只有她能放心得下,連些個許火燭都看顧不好。”
沈御往主臥的方向走,心裡琢磨着,回頭等阿貴傷好了,還是讓他進院子裡伺候。
相處許久,他也漸漸摸清了溫婉的脾性,她似是不習慣使喚人。
阿貴和她相熟,想必能讓她少些不自在,興許就不會拒絕這院子裡再多加一個人。
這麼想着,沈御已經來到的房門口。
他敲了敲門。
門內沒有人迴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