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語之中有一半的關切,只是另一半的意味,讓鍾棋會怎麼也不能接受,他皺了皺眉,想要再說什麼,卻看到喬蘊毅然決然地走了出去,鍾棋會有些着急,想要追出去,但看了一眼自己懷裡的滿滿,一時間也脫不開身。他不知道自己的燒是不是退了,但是縱使坐在牀上不動,也能感覺到自己的頭昏昏沉沉的,所以他並不敢抱起滿滿肆意妄爲,萬一自己摔倒了倒是沒什麼,但滿滿如果出了什麼事兒,鍾棋會一輩子也不可能會原諒自己。
正在鍾棋會着急的時候,喬蘊又走了回來,淡淡看了鍾棋會一眼:“怎麼,你有什麼想說的?”
“嗯嗯嗯,”鍾棋會猛地點頭,又眨了眨眼,一副可憐楚楚的模樣,“我我我,我去檢查了的話,還能回來麼?”
“不能。”喬蘊言語之間絲毫不留情面,卻又趕緊低下了頭不去看鐘棋會的表情,他臉上所流露的表情讓喬蘊覺得熟悉而又陌生,與之前的他完全無法對號入座,更讓喬蘊無法接受的是,這種放低姿態的語氣,與當時自己在辦公室門外所聽到的冷漠截然不同。
一個人怎麼可以可怕到這種地步,怎麼可以有這麼多的僞裝,讓喬蘊絲毫分不清真假。
“那我沒病。”鍾棋會趕忙接過了話,“就是身體太弱了,沒辦法走動,得在你這兒養兩天。”
“爲什麼!”喬蘊猛地擡起頭,皺了皺眉,倏然感覺自己的反應有些激烈,又將語氣舒緩了一些,舒了口氣方纔說道,“給我一個理由。”
“你昨天已經把我看光了?還不是理由?”鍾棋會盯着喬蘊,一臉認真。
“你……我……”喬蘊本想說自己是爲了救他,但反應了一下,卻又覺得說出這樣的話之後,只會讓鍾棋會更加得寸進尺,所以只淡淡道,“隨便你怎麼想吧。”
喬蘊的冷漠不是讓鍾棋會不受傷,但他在重新出現在喬蘊視線中的那一刻起,似乎就成了縱使被喬蘊斷掉幾十次的尾巴,依舊能重生自愈的壁虎。
無論如何,鍾棋會始終保持着笑意:“那我就這麼想咯,我都被看光了,你肯定得負責啊。”
“你!”喬蘊瞪大了眼。
而鍾棋會這時候又舉起三根手指:“我發四,我不會白吃白喝的,我幫你照顧孩子啊!”
說罷,他輕手輕腳地架起了滿滿的胳膊,讓滿滿的小腿兒蹬在自己的膝蓋上。這個動作他方纔已經和滿滿做過了,很明顯孩子非常開心於這種玩法,所以一直“咯咯”地笑。而現在鍾棋會所展示的目的,也只是讓喬蘊看一下,自己能將孩子帶得很好。
可這時候,滿滿顯然沒有給鍾棋會半點兒的面子,在喬蘊跟前便嚎啕大哭了起來,好像鍾棋會狠狠虐待了他一樣。
鍾棋會滿臉黑線,但又有些無措,急忙低頭,雖然知道滿滿聽不懂,但也輕聲說道:“喂,你剛纔不是挺開心的嘛,現在怎麼了!”
“別拆你老爸的臺啊!”
喬蘊望着鍾棋會這副模樣,一開始只是覺得又好氣又好笑,但在鍾棋會提到“老爸”這個字眼的時候,喬蘊倏然覺得心口一痛,語氣顯得更加冷淡了一些:“鍾先生,請你搞清楚,這是我的孩子。”
這句話的語氣與方纔的疏離完全不同,讓人聽來便覺得內心冰涼。
鍾棋會尋聲擡頭,望見喬蘊眼中深不見底的漠然之後,知道自己應當是觸及了她的底線,因此只緩緩點了點頭,很是認真地說道:“我知道了。”
這種態度並沒有讓喬蘊什麼好的感覺,反倒不知怎的,讓她的心情更壓抑了幾分。
可喬蘊還沒來得及閃躲出這種詭異的氣氛,便聽鍾棋會繼續搖着滿滿的胳膊,輕聲說道:“小鐘滿,乖啦,什麼時候纔會叫媽媽呢!鍾滿!滿滿!”
這個混蛋!喬蘊心裡早就已經把鍾棋會謾罵了千百次……
一句話裡帶有兩個“鍾滿”,分明就是在提醒喬蘊,是她給孩子起的這個名字,這孩子是姓鐘的,無論她怎麼否定都沒有用。
喬蘊翻了個白眼,好久不見,鍾棋會居然變得這麼沒臉沒皮了。
可在這個時候,滿滿哭得好像更兇了……鍾棋會一臉無奈,拿起奶瓶便要去喂,一邊搖着滿滿的身子還一邊說道:“你說你什麼時候才能會說話啊,有什麼事兒就告訴我啊,別哭好嘛。”
喬蘊一臉無奈,將滿滿接了過來,熟練地換下了他的尿不溼。
鍾棋會在一旁愣愣地看了許久,直到喬蘊轉過頭,將孩子重新放回牀上,他纔回過神來。
眼看着喬蘊將一縷頭髮捋到耳後,鍾棋會忍不住說道:“還是你懂孩子。”
“這是我的孩子。”喬蘊擡眸,又強調了一遍,略帶一些示威的眼神。
倏然間,鍾棋會覺得眼前的女人變了很多。
從她眼底裡,鍾棋會看不到什麼激烈的仇恨,如果有那種激烈的情緒,反倒讓鍾棋會覺得開心,可現在,鍾棋會能夠看到的只是一臉漠然。
她可以將孩子交由到他的手上,她甚至也可以大方的承認孩子姓鍾。可存於眼底的這種漠然,讓鍾棋會感受到,自己在她的心裡也盡是漠然,好似根本沒有什麼地位。
見到鍾棋會癡愣的眼神,喬蘊並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也並沒有興趣理會他在想什麼,只像平常一樣,用一隻手穩穩地抱住滿滿,另一隻手開始做別的事情。
鍾棋會沒有說話,只是默默起身,跟在喬蘊的身後,看着她熟練地做着一切,倏然間心裡有一絲的愧疚。
在喬蘊單手將飯盛好,並端起之後,鍾棋會輕聲說道:“你在外面究竟吃了多少苦?”
喬蘊愣了一下,而後擡眸,用完全平和的眼神望着鍾棋會:“我沒有吃苦,我先前一直與沉沉以及唐呈在一起。”
她居然這麼坦然承認?鍾棋會一愣。
她是想要讓自己誤會什麼嗎?還是刻意在試探什麼?可是這試探又有什麼用?
鍾棋會滿腹疑問,索性不再說話。
而喬蘊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兩人氣氛重新陷入詭異的沉默當中。
吃完了早飯之後,鍾棋會才倏然說道:“待會兒一起回去吧,順便給滿滿做個檢查,而且不是要打針了麼?”
“你怎麼知道?”喬蘊擡眸卻覺得自己所說的全然是廢話,自己和滿滿的一舉一動似乎都在鍾棋會
的掌握之中。
不過喬蘊並沒有遲疑,而是立刻搖了搖頭:“你自己回去吧,我帶滿滿到鎮上去就可以了。”
“鎮上這條件怎麼……”說到這兒,鍾棋會倏然覺得自己的話有些不對。
但再看喬蘊臉色的時候,卻發覺她更漠然了幾分,根本沒有看向自己,鍾棋會愣了愣,倏然感覺到自己好像在某種層面已經傷害了喬蘊,可一時間又不知道應該如何補救。
喬蘊沒再遲疑,只淡淡說道:“你回去吧,醫生剛剛也說了,你的病不能耽擱,萬一有什麼事兒耽誤不起。”
見到喬蘊下了逐客令,鍾棋會更是心焦。
不過他腦海中倏然閃過了一個念頭,看到喬蘊漠然的眼神,緩緩道:“行,那我去檢查一下吧。”
聽到鍾棋會這樣答應了,喬蘊的動作頓了一頓,不過卻又很快加以掩飾:“好。”
然而鍾棋會這時候眼眸當中卻閃過一絲狡黠的光,他昏倒在喬蘊的門前才真正進入了她的生活,又怎麼會這樣輕易放她離開。
“我送你們到鎮上然後去檢查。”鍾棋會起身說道。
喬蘊擡眸望了他蒼白的臉色,心下有些擔心他到底能不能開車,但卻又不想直接表達出自己的關心,於是只淡淡說道:“司機呢?”
鍾棋會愣了愣,頭有些漲漲的,並沒有感覺到喬蘊所表達的意思,只說道:“喔,那讓司機送過去。”
而喬蘊也始終沒有注意到,鍾棋會說得只是“送過去”“檢查”等字眼,始終沒有說他要回市裡檢查。
二十分鐘之後。
鍾棋會望着喬蘊進入了兒科,並揮手告別。
而喬蘊看了一眼車裡的鐘棋會,並不明白他爲什麼笑得這麼開心,或許他根本不在意自己是去是留,昨晚昏倒在自己門前也只是巧合罷了。
有了這種想法,喬蘊覺得自己其實挺無聊的,自己想要追求的不就是與滿滿一起安穩的生活麼,爲什麼要去觸及原本就與自己並非一個世界的鐘棋會,或許他在家裡正與左穎濃情蜜意。到這裡不過是爲了欺騙自己一番罷了。想到這兒,喬蘊緩緩轉身,沒有一絲留戀地走入了兒科。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走入的那一瞬間,鍾棋會就“趕”司機下了車:“跟上去,盯着她。如果出來了立刻給我打電話。”
“啊……好的,鍾總。”司機一臉懵比,但卻只能依照鍾棋會的命令去做。
但鍾棋會卻隨後下車,也向醫院裡走去。
化驗科。
鍾棋會皺了皺眉頭:“哎,麻煩您,能不能抽快一點兒啊,我趕時間。”
護士聽到這話,擡起頭,一臉鄙夷:“臉色都白成這樣子了,還趕什麼時間,賺錢能比身體重要麼?”
你才趕時間賺錢呢!鍾棋會暗自在心裡鬱悶了一通,依舊錶現出很着急的模樣,趕時間等老婆好麼,老婆比身體重要多了。
於是鍾棋會幾乎是在一路的催促當中,拿到了各種化驗單,在他剛剛走到兒科附近的時候,司機的電話打了過來,鍾棋會急忙小跑了兩步,雖然感覺到頭有些發疼發漲,但心裡並沒有什麼不舒服的感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