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然的腳步頓了頓,沒有回頭,絕世的臉上冷漠無情。半晌才轉過身,蹙眉道:“大哥的噬心術果真不是你下的?”
白勝衣從怔忪中猛地清醒過來,幽幽冷笑道:“我發誓,我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比你還震驚。”
“按理說,這個世界上會噬心術的只有師父和我兩個人,何況我所學的也不過是皮毛。可是當日,師父因爲噬心術過於歹毒、不合常理,便封了自己和我的絡脈,後來你拜師的時候,他也沒再把這門奇藝傳授給你。”
“也就是說,排除我陰差陽錯下打通了你的絡脈,整個天和大陸,應該沒有第二個人會使用噬心術了?”
“沒有。應該……沒有。”白勝衣雙眉皺得死緊,語氣卻漸漸變得不肯定,“或者……也不一定。然,你還記得那個人嗎?”
白勝衣慢慢擡起頭來,殷紅帶血的脣輕張,無聲詭異地吐出幾個字。
三天轉眼即過,心慧的手筋總算是接上了,後續的結果卻要等一個月後才能知道。我和祈然、步殺三人都做好了出發的準備。
其實,除了看到心慧和心洛哭紅的眼時非常難過外,我的心情總體來說還是很愉快的。畢竟這皇宮待着無聊又無趣,還要應付一大堆麻煩的人物。
心慧在送行的時候,給我準備了一大堆的東西,就差沒把整個皇宮都往我馬背上搬。
“我說心慧……”我苦笑着搖頭,“我又不是要出嫁,就算是準備嫁妝,這也未免……太多了吧?”
心慧哀怨地看了我一眼,估計還是在怪我不帶她同行。可問題是,她現在這個身體情況,我怕帶了她走,文若彬會一劍劈死我!
“小姐,我總覺得有件事卡在心裡,要跟你說,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心慧憂心忡忡地第N+1遍重複。
“好啦好啦!”我忍不住笑了起來,“這句話你三天都重複幾遍了,別擔心,有祈然他們在,我不會有事的。”
心慧這才勉強露出個笑顏。
無夜本來也是要與我們同行的,可是不知爲何,祈然並不同意,步殺冷着張臉沒有說話,我也只好悻悻地作罷。
無夜倒是沒什麼生氣的樣子,只是剩下我們兩人的時候,用迴盪在鐵面具下的悶聲道:“主子,我在這裡處理完事情就會回皇上身邊。皇上他……也會去別有洞天,所以,到時我們總能匯合的。”
我一楞:“衛聆風也去?”他……去幹什麼?
無夜眼中微微露出詫異:“主子不知道?步殺沒告訴你嗎?”他頓了頓,“總之,到時主子就明白了。”
我嘆了口氣,幽幽地道:“對不起啊,無夜。”
不知道對不起什麼,心裡卻真的有着隱隱的愧疚,以至於連話都說得毫無底氣。
無夜眼中微微閃過星芒,出口的聲音卻有些刻意地淡漠疏離:“主子言重了。”
“我真想一拳打掉你滿口的主子。”我狠狠瞪了他一眼,“算了,要是不小心掛了,記得找人稍個信給我。”
“我好趕去——給你收屍!”
沉沉的低笑聲突兀地從他面具下溢出:“那麼,你自己保重。”
想起那一年,我們五個天天在一起的日子,我忽然有些傷感,努力點了點頭:“你也是。”
“……讓我們紅塵做伴活得瀟瀟灑灑,策馬奔騰共享人世繁華。對酒當歌唱出心中喜悅,轟轟烈烈把握青春年華……”
我輕輕哼着歌,在這燻人欲醉的暖風中有一下沒一下地甩着繮繩,只覺人生最愜意的日子,最瀟灑的生活,也不過如此。
耳邊傳來祈然比清風更柔和動聽的聲音:“現在騎馬不會再遍體鱗傷了吧?”
我尷尬一笑,隨即又覺得有些冤枉,反駁道:“那日可是我第一次騎馬,心裡又着急步殺的傷,會墜馬是很正常的事嘛!我還能活着見到你,你們兩個就該阿彌陀佛了。”
“啊——!!”我忽然驚叫一聲。
“怎麼了?”祈然緊張地掉轉馬頭靠近我,連步殺也放慢了在我們之前的腳步,回頭看着我。
“沒……沒事。”我苦了張臉,懊惱萬分,“我好象把那匹白馬給忘了。”
祈然鬆了口氣,一臉無奈卻漠然:“順手牽羊的?”
我心虛地笑笑,當時那種情況,不順手牽羊,難道還乖乖等賣主來談價錢嗎?更何況我也沒銀子付帳啊!
“前面就到鑰國邊境林越鎮了,我們今晚就在那歇一夜再起程吧。”
“好啊!”我動了動已經坐得有些麻痛的屁股,開心地應道。
我們三個把馬牽給小二,一起進了洛安樓。
酒樓裡客人爆滿,幾乎找不到一個落腳的位置。我咋舌,生意竟然如此之好,簡直和汀國的天涯樓有的一拼。
我和步殺被領着繞過人羣,在二樓靠窗的一個位置坐了下來,祈然因爲黑風不肯讓陌生人靠近,只得自己先去安頓馬兒,想起那天黑風變態的跑法……我忍不住一陣惡寒。
“兩位客官要來點什麼?”
我接過菜單瞄了幾眼,一如既往,有看沒有懂。你說步殺,算了吧,他要是會對食譜有研究,我就把水冰依三個字倒過來寫。
“恩……就來幾樣你們這裡的招牌菜吧。”
“好勒!客官稍等。”小二立馬恭敬又眉開眼笑地退了開去。
看來等下端上來的菜肯定會貴的離譜,嘿嘿,這就叫花別人的不心疼。反正冰凌的少主別的有沒有我不知道,銀兩肯定是不缺的。
第一盤菜端上來的時候,祈然也回來了,他剛一坐下,酒樓裡便轟動了起來。
我詫異地看看祈然,明明戴着面具啊!總不至於……
祈然無奈地瞟了我好奇的表情一眼,回首抓住一人,用他天籟般地磁性嗓音問道:“請問一下,這裡發生了什麼事?”
“你快放……”被抓住的那個女子正欲發火,卻在聽到祈然聲音後怔了怔,轉爲害羞矜持的語氣,“公子不知道嗎?今日江南四大名妓之一,品性最高潔,琴棋書畫無一不精,被稱爲一代才女的馬瑩燕,要來這個酒樓獻唱。”
祈然放開手,看了我一眼,意思是‘現在你滿意了吧?’,隨後才轉頭對那女子淡淡一笑道:“多謝姑娘的解釋。”
我眼望那女子邁着依依不捨的腳步離開我們這桌,不由埋了頭悶笑不止。
“你到底笑夠了沒有?”祈然夾了個菜到我碗裡,沒好氣地問道。
“恩恩,呵呵……”我撥了菜在嘴裡咀嚼,含糊地道,“今日這麼多人,我們竟然還能有位置,真是好運,嘿嘿。”
祈然和本在悶頭喝酒的步殺對視一眼,象看白癡一樣的眼神落在我身上,明擺了在說——你不會以爲有好運,就會有位置了吧?
“這個洛安樓,本來就是冰凌的產業之一。”祈然拍了拍我的腦袋,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我向着他齜牙咧嘴,隨即一楞,對了,洛安,那不就是……
忽然,底下騷動的人羣擁擠着往二樓涌來,打斷了我正要問的話。
人羣到了二樓前方的圓形前臺,慢慢四散開去,只見一個桔衣輕紗白裙的女子,美好的背影向着我們,緩步走上前臺。
前臺上早已擱置了一架古色古香的瑤琴,馬瑩燕走到琴旁,悠悠一個轉身,席地坐了下來。
只見她一身冰絲蠶衣上琉璃對珠在胸前巧妙分佈,襯托出她曼妙有致的身形,金絲琉穗掛在白淨的長裙兩側,只是輕輕一個轉身,便流轉出無限熒光.
目光落在她凝脂般的臉上,精緻秀氣的五官,我忍不住在心底讚歎,好一個不輸藍煙和尹天雪的美女。
祈然替我夾菜的手微微頓了頓,又細細看了馬瑩燕一眼,才淡淡地自語:“果然是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