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然也有事瞞着我。他建立依國的真正目的,究竟何在?自戀一點吧,如果他有五分的意願是爲了想念我,那麼,剩下的五分,到底是爲了什麼?而他和衛聆風的合作,又意味着什麼?對冰凌的正式宣戰嗎?
而無夜,我深深嘆了口氣,扶在牆沿的手忍不住加深了指力。如今細細想來,竟恐怕已不是隱瞞和欺騙那麼簡單了……
“吱吱嘎嘎………………”耳邊忽然傳來刺耳的機關運做聲,我還來不及細想,身體猛然感受到一股強勁的吸力。
“啊——!!”我大叫了一聲,眼前天旋地轉,身子又是墜沉,又是往某個方向傾斜。然後鼻尖似乎充盈了奇特的清香,還有徐徐的微風,溫涼的雨絲,順着我全身每一個毛細孔滲進我體內,奇異地舒適酥麻,卻又有着莫名的快感,攪亂我心湖。
“冰依————!!!”耳邊聽到重重驚駭莫名的叫喚。雙手似乎被什麼拽緊了,然後有股相反的力量在拖着我,卻無奈地只能跟着我下沉。
我忍不住撇了撇嘴,心裡無聲地苦笑:別叫地那麼大聲,根據著名的穿越下墜定律,我肯定死不了!
意識被欲生欲死的奇異夢幻吞噬前,我隱約看到祈然和步殺隨着我下墜的身影……
兩個笨蛋,我不會死,不代表你們不會死啊!我楞是強撐着在心裡將他們狠狠數落了一頓,才隨着劃過耳畔的急風,沉沉睡去。
耳邊有悠揚動聽的歌聲,在黑暗的洞穴中,在三個急速墜落的身影間,迴盪,迴盪……
細雨飄清風搖憑藉癡心般情長
浩雪落黃河濁任由他絕情心傷
輕微地腳步聲從半敞開的窗外傳來,步殺猛地睜開眼,從牀上坐起身來,打量四周。
殺手的直覺,讓他無論身處何地,都能很快地判斷周身的形勢,從而確認自己的安全和任務完成的可能性。
這是一間很普通的木屋,卻讓他微微皺起了眉頭。說普通,是因爲他見過尋常百姓所住的屋子,大抵都是如此簡陋樸實的。
可是,他爲何會躺在這裡?這個時候,他不是應該……
應該什麼……?步殺忍不住揉了揉額角,剛剛他想告訴自己什麼?
好象也沒什麼特別緊急的事情,他從牀上起身,低頭審視了一下自己的裝束。衣服仍是這套,汲血也在身邊,很好。
腳步聲越來越近了,步殺渾身一緊,下意識地便讓自己處於戒備狀態,部分真氣自然流轉,這種受傷後常有的狀況,並不陌生。可他卻忍不住一震,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啊——!”來人推開門的瞬間,在橫劈至的汲血刀之下,臉色蒼白,半晌才一甩手中的籃子,大罵道,“步殺,你發什麼神經啊?!”
步殺楞楞地看着面前柳眉輕皺,小臉蘊怒的少女,汲血也忘記要收回。
“怎麼了?”看他如此模樣,少女反而收斂了怒氣,泛着琥珀色的眸中輕輕閃過一絲擔憂,清涼滑膩地小手撫上他額頭,低聲自語,“難道傷勢又復發了?”
“冰……依……?”步殺收回汲血,望着眼前的人,半晌,又是半晌,終於忍不住疑慮地開口。
“恩?”冰依歪着頭看了他半晌,忽而嘆了口氣,“是不是思維有些混亂?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誰讓你這次傷地如此重。”冰依忍不住一邊抱怨,一邊在一旁的木椅上坐了下來,但轉眼飛揚的神采便黯淡下來,目光凝注在他身上,琥珀的微芒流光瑩彩,卻掩不住深處的憂心和悲傷,“以後別再拿自己的命去拼了,即便是爲了我也不可以,知道嗎?”
步殺只覺得胸口在隱隱做痛,卻不知道爲了什麼。他的思緒明明是茫然的,可是面色在外人看來卻仍是一如往常的冰冷,但他還是輕輕點了點頭。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的要求,自己便再沒有拒絕過。是不願,也是……無法拒絕。
見他點頭,冰依才終於露出輕快地笑容,撿起散落在地上的草藥,柔聲道:“你的外傷已經無礙了。內傷卻比較麻煩,可能只兩三天,卻也可能要兩三年,才能完全痊癒。”
“如今你只有三成的內力,所以,這幾天千萬莫要出去了,免得被人追殺。”
“好。”步殺冷冷地點頭。
心情恢復了淡淡的平靜,卻總有什麼在心口揪着,讓他有種莫名不安的感覺。
他……是不是忘了什麼很重要的事情……?
對了,步殺猛地一震,迅速擡起頭來望着眼前眼含滿意微笑的少女,近乎低吼地問道:“祈呢?祈然在哪?!”
眼前的少女微微皺起了秀氣的雙眉,輕輕歪過臻首,半晌才漠然開口:“祈……是誰?祈然……又是誰?”
她的眼睛微微閃亮,散發着淡然內蘊,卻引人至深的光芒。而在那縷縷微光下,卻寫着純然地,裸沒有半分遮掩的好奇和……疑惑。
步殺只覺耳邊轟然巨響,饒是瞪大了寫滿驚懼的黑眸,卻惶惶然地,竟無法確定眼前的人是誰,祈然是誰,自己……又是誰?
……
放下吧手中劍我情願
喚回了心底情宿命盡
爲何要孤獨繞你在世界另一邊
對我的深情怎能用隻字片語寫的盡寫的盡
不貪求一個願
“少主!少主!……”冒失的叫聲和腳步聲由遠及近,祈然忍不住笑着搖了搖頭,站起身來。
剛來得及伸手拉開房門,就見一個幼小的身影躥進自己懷裡,急促的喘息在胸前起起落落,祈然忍不住嘆了口氣,卻也不忍責備:“小玄,我不是告訴過你,別總這麼冒失嗎?不管怎麼說,你也是掌管着冰凌財政的堂堂戶侍啊!”
千玄忙站穩身子,尷尬地抓了抓頭,才咧嘴笑道:“少主!你可不能怪我冒失,我還不是爲了趕着來向你報告喜訊嗎?”
“什麼喜訊?”
千玄得意地揚了揚眉,朗聲道:“剛剛皇上已經宣佈了你和水姑娘的婚期,冰凌的御用衣紡團都剛剛到達了。你說,這可是喜訊不是?”
祈然心頭猛的一震,不知爲何,竟幾乎站不穩身子。他覺得自己明明應該開心的,可是卻有種鏡花水月的空虛感,強烈地撞擊着他的思緒。
“少主!你怎麼了?”千玄慌忙扶住臉色驟然蒼白的祈然,聲音都幾乎帶了哭腔。
“小玄,”祈然看着他,艱難地開口,“你說……我要和誰成親了?”
“水冰依,水姑娘啊!”千玄一臉地愕然,“少主,你不是心心念念地,只想着和水姑娘天長地久嗎?連皇上和皇后都拗不過你,終於還是妥協了……”
千玄還在一旁唸叨着什麼,祈然卻是一句也聽不入耳了,只是反反覆覆地念着那句——天長地久。
忽然,他長身而起,急切地道:“冰依現在在哪?!”
“在來儀閣……哎,少主!成親之前新郎新娘不能……見面的……”千玄看着早已消失在長廊前方的身影,只能無奈地苦笑。
祈然左穿右行,避過了來路可能碰到的任何人,好不容易纔在最短的時間內到達了來儀閣。他意外地,在閣外看到了他的大哥,蕭祈軒。
“大哥。”祈然輕輕撫平着胸口莫名升起的戒備和怒氣,微笑開口。
蕭祈軒回了他一個幽深卻溫和的笑容,忽然道:“父皇說,明日將宣佈我爲攝政太子。重新恢復我冰凌少主的身份。”
“真的?!”祈然猛地擡起頭來,聲音裡再掩飾不住飛揚的喜悅。他將不再是冰凌的少主了,而大哥,卻可以完成他從小的夢想。
這一切,都象夢境一般,讓他無法置信,竟真的成了事實。
“直到這一刻,我才完全確信,你是真的,從未在乎過冰凌的一切。”蕭祈軒面上露出微微的苦笑,卻又釋然,神色轉爲深藏在祈然記憶中的那抹關懷和溫和,淡淡道,“冰依說的沒錯,我不能強求太多,畢竟她愛的人只有你。”
“進去吧。”蕭祈軒臉上展露出幽雅從容的淺笑,舉手投足間彷彿就能睥睨天下,眼中卻透露出真誠的喜悅和……淡淡的悲傷,“還有,恭喜……你們!”
……
又想起你的臉朝朝暮暮漫漫人生路
時時刻刻看到你的眼眸裡柔情似水
今生緣來世再續情何物生死相許
如有你相伴不羨鴛鴦不羨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