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自由領驚變

阿弗洛狄德是掌管性和愛的女神,卜哥現在總算知道此言不虛。

從進入巡迴劇團以來,他不知道經歷過多少次歡愛,對付女人的技藝可說已經爐火純青,改變身份之後,他更是越來越強悍,從來只有他征服那些女人,還沒有哪個女人能夠把他給放倒。

但是這一次他確實遇上了對手。

這兩個女人不管是臉上的神情,還是身軀的扭動、腰肢的搖擺都是那樣完美無缺,卻又給他一種獨一無二的感覺。

顯露出真面目的娜達西亞侯爵夫人,所擁有的是一種懾人的高貴,她就像是一位高高在上的女王,時時刻刻都主導着一切。

除了高貴,她還有另一種令人莫名畏懼的氣質,彷彿男人天生就應該對她俯首帖耳,讓她予取予求。

當然,就像所有的上位者一樣,她也會時不時地給予男人一些獎賞,她的獎賞就是極盡所能,讓男人美得彷彿飛上了天際。

此刻的卜哥就彷彿身處雲端一般,他從來沒有這樣爽過。

雪利小姐又是另外一種風格,她仍舊是那樣冷若冰霜,不過冷豔的外貌配上那柳腰輕擺,秀臀輕搖的淫靡景象,更是別有一股情趣。

強烈的反差讓卜哥陷入了難以自拔的沉迷之中。

就在卜哥享受着從來沒有過的歡愉,意亂神迷的時候,籠罩整個房間的淡紅色光芒之中,正隱約顯露出一枝箭的影子。

這是一枝非常奇特漂亮的箭矢,尖銳的箭頭是一顆心的圖案,箭身之上纏繞着無數細碎的粉色花瓣,箭尾更是一枝帶葉的紅玫瑰,給人的感覺完全不像是一件用來殺伐的武器。

突然間,這枝箭猛地射了出去,雖然快如閃電,卻沒有帶起絲毫的殺氣,轉瞬間就射中了卜哥的額頭。

幾乎在同一時刻,卜哥的額頭上也是紅光一閃,紅光和箭矢輕輕一撞,頓時飄散開來。

那道紅光正是卜哥隨身佩戴的魔珠所發。

當初姓張的道士幫卜哥煉製成此物,曾經誇口,這顆魔珠可以抵擋住任何精神攻擊。

可是張道士偏偏忘記了阿弗洛狄德這個掌管愛的女神,阿弗洛狄德的神術無法用來對敵,也不害人,偏偏卻是一等一的精神神術。

魔珠雖然擋了一下,卻沒有完全擋住,幾乎在一瞬間,那層淡紅色的防禦就被穿透了。不過這顆魔珠也不簡單,它並非是一件純粹防禦型的神器,它還能反彈精神攻擊。

在淡紅色防禦被穿透的一瞬間,那枝箭矢所化的光芒被強行分成了三份,其中的兩份原原本本地被反彈了回去。

一枝箭同時射中了房間裡面的這三個人!

卜哥只感覺到身體一緊,接着一股異樣的感覺涌上心頭。

意識深處原本屬於英勃瑞修女的位置,突然間又多了兩個身影,如果說英勃瑞修女是天使的話,那麼這兩個多出來的女人,就像是女神,不過是異教的女神。

與此同時,無盡的愛意和慾望從他的心底涌了上來,眼前這兩個絕世美女在那一瞬之間,彷彿成了他生命之中最爲重要的一部分。

原本那逢場作戲的念頭突然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卜哥只感覺到他這一輩子再也離不開這兩個女人了。

娜達西亞侯爵夫人和紫衣美女同樣渾身一陣僵硬,侯爵夫人的嘴角原本帶着一絲幸災樂禍的笑容,但是在那一瞬間她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恐懼和慌亂。

紫衣美女也是一樣,她那彷彿萬年冰山一樣的冷漠,也在中箭的一瞬間崩塌了。

女王般的高傲和冰山般的冷漠,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化作了濃濃的依戀和無盡的淫意。

小房間裡粉紅色的結界變成了血一般的深紅,那三個人也變得更加瘋狂,更加充滿了激情,也更加的沒有節制。

即便累得不行,三個人仍舊強撐着糾纏在一起,即便已經沉沉睡去,三個人仍舊牢牢地結合着,身體也在無意識地蠕動着、扭曲着、推挺着……

不知道睡了多少時間,卜哥才醒來,他只感覺到身體彷彿被掏空了一般,連一絲力氣都沒有,身上更是又黏又滑,難受極了。

卜哥猛地一驚,睜開眼睛,就看到兩張微微有些蒼白的臉。

突然,睡着之前的那一幕再一次出現在他的眼前。

卜哥一下子明白了,他還是中了暗算。

他頓時惱怒起來,可惜澎湃的怒氣還沒有發作,就隨着那兩個女人淡淡地一瞥而煙消雲散。

卜哥自己也感到莫名其妙,他居然沒有辦法生氣,或者說沒有辦法對眼前這兩個女人生氣。

“你們剛纔用什麼對付我?”卜哥嘆道,雖然沒有辦法生氣,他仍舊想要知道實情。

卜哥並不擔心她們不告訴他,他隱約感覺得到,就像他無法對這兩個女人生氣一樣,她們也無法拒絕他的提問。

果然,掙扎好一會兒之後,那位冰山一般的紫衣美女無可奈何地說道:“那是丘比特之箭,絕對沒有殺傷力。”

沒有殺傷力是事實,不過這並不代表丘比特之箭是好東西。卜哥很清楚,在奧林匹斯神系之中,小愛神丘比特是什麼樣的存在,那是一個連主神都頭疼的角色。

“這下子你我也用不着再多加猜忌了。”侯爵夫人顯得有些抓狂,一向精明的她佈置了這麼久,最終卻是如此結果。

感受着尖利的指甲刺入肌膚的痛苦,卜哥只能無可奈何地承受着,對這個喜歡玩弄手腕的女人,他居然沒有辦法生氣。

“這算不上一個好的結果,不過也不算壞。”卜哥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突然他想起了一件事,這件事如果不弄明白,他將寢食難安。

“你們是怎麼發現我的來歷?”卜哥問道:“我在巡迴劇團的經歷,和我出身子夏姆修道院,這都容易查到,但是卡夫提尼斯神父幫我製作假身份這件事,知道的人卻極少。”

侯爵夫人咯咯一陣輕笑:“你問的是那個好色鬼啊,那傢伙原本就是我的眼線,在魯普奈爾,這樣的眼線多得是。我可以告訴你一個秘密,教會下層那些無法晉級的神職人員裡面,很多都是阿弗洛狄德的信徒。”

卜哥微微一愣,完全沒有想到答案如此簡單。

他相信這番話是真的,同樣中了丘比特之箭,這個女人不能對他撒謊。

怪不得教會將阿弗洛狄德定爲頭號邪神,果然有道理。

以前就看到過記載,在千年帝國時代,信仰最廣泛的既不是帝國的守護神——戰神瑪斯,也不是奧林匹斯神系的主神宙斯,更不是光明諸神,而是阿弗洛狄德這位愛神。

而這些愛神的祭司,和各方勢力都保持着一種曖昧的關係,無孔不入足對她們最合適的寫照。

所以等到光明神教上臺之後,這位愛神在黑名單上的位置非常靠前,危害程度被認爲比其它神靈要高得多。

“你們這些阿弗洛狄德的祭司,倒是對彌們的女神虔誠得很啊!居然把手伸到了光明諸神的籃子裡面。”卜哥嘲笑道:“可惜你們的神不擅長戰鬥,要不然……”

本來只是開個玩笑,不過話剛出口,他就愣住了。

這確實是一個有趣的問題,如果這些阿弗洛狄德的祭司擁有強大的力量,又會怎麼樣呢?會不會取代教廷,成爲這個世界的信仰主宰?

好像也不大可能。在卜哥的印象之中,阿弗洛狄德是一位不太喜歡爭鬥的女神,戰鬥力近乎爲零。

這又令他感到奇怪了,這樣的神靈的存在有什麼意義?

如果阿弗洛狄德只是一個下位神靈,那還好說,偏偏這位女神在奧林匹斯神系之中排名非常靠前,絕對是個強大的神靈。

卜哥第一次對“強”產生了疑惑。

什麼纔是強?

接觸到規則之前的他,絕對不會對此產生疑惑,那個時候的他對“強”的定義非常清晰,但是現在,他感到迷惘了。

“阿弗洛狄德賜予了嫁們什麼樣的好處?”卜哥突然問道。

“年輕,美貌。”

侯爵夫人的回答讓卜哥大吃了一驚。

“只有這些?難道阿弗洛狄德沒有賜予你們一些強力的神術?”卜哥打算追根問底,他一定要把這件事弄清楚,這關係到他對規則的領悟。

“有神術啊!不過我們所精通的神術,全都是用來讓男人永遠不會背叛我們。”侯爵夫人並不打算隱瞞,反正這也不是什麼秘密:“對我們女人來說,還有什麼比年輕美貌更加重要的呢?有了這些,再加上女神賜予我們的神術,這個世界上什麼東西是我們得不到的呢?

“就拿你來說吧,你很厲害,但是你卻爲了得到別人的承認而費盡心機,而你所追求的,在我們的眼中根本算不得什麼。”

卜哥頓時感到有些鬱悶起來,不過他仍舊有很多事需要詢問清楚。

“你們也做祈禱嗎?”卜哥說道:“我想見識一下阿弗洛狄德的神力是什麼樣的。”

這一次兩個女人同時笑了起來,只不過侯爵夫人足滿懷嘲弄的訕笑,而雪利小姐則是陣陣冷笑。

半天之後,侯爵夫人才收斂笑容解釋道:“我們剛纔所做的一切,就相當於在祈禱,阿弗洛狄德其實並不需要什麼信徒,她掌管着世間的愛慾、性和生育,她能夠從這些事裡面得到所需要的信仰力量。所以就算人類滅亡了,只要這個世界上還有生物存在,對她來說也沒有什麼損失。”

卜哥隱約間彷彿感悟到了些什麼。

和侯爵夫人的結盟比起來,卜哥更在意那番話給予他的啓迪。

在不達米亞神系之中,最強大的神分別是掌控,“天”、“地”、“日”、“月”的四位神靈,在奧林匹斯神系之中排名也差不多,前三位是掌控“天空”、“海洋”、“幽冥”的三位神靈。

掌控“太陽”和“月亮”的神靈排名也非常靠前,除此之外就是掌控“智慧”、“戰爭”和“愛情”的神靈。

到了千年帝國時代,一開始因爲長年征戰,人們對勝利充滿了渴望,所以戰爭之神瑪斯成了帝國的守護神,進入中晚期之後,戰爭早已經成爲了過去,疾病和瘟疫纔是困惑人們的頭號難題,教廷正是趁這個機會突然間竄起,光明諸神的生命神術對於治療疾病極爲有效。

迫切的需要,能夠產生強大的信仰,而強大的信仰本身又能夠推進對規則的領悟。

一直以來都在爲選擇什麼規則而煩惱的他,現在隱約有了一個方向。

如果有可能的話,卜哥倒是希望能夠領悟“飽食”的規則,因爲對填飽肚子的渴望,肯定是這個世界上最迫切的需求,當年的他就整天生活在飢餓之中,他最清楚這種渴求有多麼強烈。

可惜這好像不太容易領悟,甚至有沒有這個規則都難說。

除了填飽肚子,卜哥還能夠想象得到的需求有“財富”和“權勢”。

卜哥本人都在追求權勢,這條肯定沒有希望,自己都沒有得到的東西,如何去感悟?

唯獨對財富,卜哥有些瞭解,他畢竟跟過一個被稱作“財神”的人,財富在他的眼裡並不僅僅只是金錢,還包括很多東西。

卜哥當然不會試圖領悟“財富”規則,“財富”這東西實在太抽象了,所包括的東西也太多,遠沒有權勢和愛情那樣純粹。

不過他的手裡確實有一樣和財富有關的能力一推演運算。

財富歸根結底就是一堆數字,誰擁有的數字更大,他所擁有的財富就更多,而貿易,投資之類的事,只不過是這些數字移來移去罷了,其中的規律全都能夠用推演運算的方法加以解析。

他甚至可以對這些數字的流向做出預測,推演運算用來預測某個人的行爲時,雖然並不是很準確,但是用來預測趨勢卻非常精準。

幾乎在一瞬間,卜哥感覺到自己的意識之中多了些什麼。

回到自己的別墅,卜哥原本打算躲在別墅底下的密室整邵一下思緒,沒想到一進門就看到米羅坐在大廳裡。

自從來到納加小鎮之後,米羅就整天看不見蹤影,魯普奈爾對於這個傢伙來說是舊地重遊,在這裡他有很多相識的人。

看到卜哥回來,米羅立刻舉起手叫道:“你讓我辦的事,全都已經完成了。”他的手裡除了一迭文件,還有一張折迭整齊的地圖。

卜哥讓米羅辦的,當然足和塔奇皇帝陛下的交涉。

當初那位皇帝陛下慷慨大度地送給他一片領地,但是他拒絕了,現在他又要把這塊領地拿過來,其中的難度確實不小,這件事只能讓米羅來辦。

卜哥在交給他任務的同時,也告訴他,這塊海外飛地一旦拿下來之後,將會被分割成爲很多小塊,其中的一塊將爲他所有,法克將承認他“盜聖”米羅爲帝國的男爵。

這個稱號雖然遠沒有塔奇皇帝的女婿那樣高貴顯赫,卻更加安穩,不會因爲那位皇帝陛下的去過而喪失價值。

正如卜哥預料的那樣,米羅做出了正確的選擇,他選擇兩邊都投靠。

卜哥讓米羅跟他一起進了書房。

卜哥這間書房兼臥室的門從不上鎖,不過沒有卜哥的邀請,就連一隻蒼蠅也別想飛進來,同樣也別想看到裡面任何東西,聽到任何聲音。

一進房間,米羅立刻將文們:推到卜哥面前:“這是我的那位岳父大人提出的條件,如果你同意就在上面簽字,我會將這些文件連夜送往拉托維。”

卜哥一張張地翻着,這是一份草擬的協議,他看得非常仔細。

同樣也在他預料之中的是,那位塔奇皇帝陛下並沒有提出不可能辦到的要求,條件雖然挺多,卻都非常簡單。

協議的第一條就是,法克必須在軍事和外交兩方面,不停地扯波賽米亞的後腿。

當初卜哥離開拉托維的時候就已經聽說,塔奇人打算在波羅本尼斯高原上建造一座巨型要塞,以便長時間在波羅本尼斯高原上站穩腳跟。

這個時候讓法克扯後腿,爲的恐怕就是爭取時間。

看得出,塔奇人的處境並不樂觀。

雖然他們得到了波羅本尼斯高原,看似佔據了主動,不管往北方還足往西面,都能展開進攻,在這兩個方向上都沒有天然的阻擋。

不過這種優勢的代價就是,他們被釘死在了這塊面積不大的高原之上。

一直以來,沙民的作戰風格就是來如風、去如電,從來不拘泥於一處固定的戰場,用無數個小勝利,來積攢起戰爭的最終勝利。

但是這一次,他們居然要建造要塞。

這原本是神聖聯盟各國所擅長的戰術。

卜哥現在總算明白,爲什麼當初教廷明明看破了塔奇人的陰謀,卻仍舊按照塔奇人的算計而行,原來道理在這裡。

攻佔了波羅本尼斯高原的塔奇帝國,看似佔據了上風,其實足放棄了自己的所長,就算要塞被建穴起來,也只會成爲讓雙方流盡鮮血的血肉磨盤,到了那個時候,流血的肯定是波賽米亞人和奧德雷人,因爲他們不得不戰。

最後的贏家只會是教廷。

不過卜哥又感到有些糊塗,連他都能夠看透的事,米拉巴日這樣的絕代智者不可能沒有看到,這是否意味着這件事的背後,還有其它的陰謀?

只要一想到這些,卜哥就感到頭痛起來,政治果然不足他這樣的小人物可以玩的。

翻開協議,卜哥繼續往下看去。

除了第一條之外,其它全都和貿易有關,如果沒有第一條的話,這份協議簡直就像是一份訂貨清單。

這份清單讓卜哥終於明白,自認爲對那片沙漠世界非常瞭解的他,很多東西都不知道。

出產這個世界上最好的鋼材一大馬士革鋼的塔奇帝國,居然缺少鋼材,這聽上去像是笑話,卻偏偏是事實。

清單裡面羅列得最多的就是刀、劍、箭頭和各類鋼鐵製品。

塔奇的馬也很有名,沙民一向被稱作爲馬背上的民族,但是他們居然缺馬,還指明要能夠生育的母馬。

這些還只是普通的貨物,以卜哥此刻的實力,很容易弄到。

但是協議之中還要求卜哥提供大量建築工人和設計師,不但要人,還要建築機械。

這讓卜哥有些難以想象,在聖城的時候,他看到過衆多氣勢恢宏的宮殿和神廟,如果說塔奇人不擅長建造的話,那麼這些東西又是怎麼來的呢?

隨手在文刊:上籤了名字,再打上徽印,卜哥讓米羅拿着那些文件離開。

書房之中除了他,再也沒有其它人了,平靜下來的他陷入了沉思。

他需要爲自己規劃一個未來了,這件事早在幾天之前,兔子就已經提醒過他必須要做。

微微閉上眼睛,卜哥讓自己沉入意識之中。

現在的他隨時都能夠讓自己處於三種狀態,第一種就是虛的狀態,曾經有一度,他除了睡着的時候,整天都保持這種狀態,不過這樣活着實在太累了,所以他現在只在需要戰鬥的時候,才讓自己進入這種狀態。

第二種是靠聖權戒指進入感悟規則的狀態,這種狀態比較危險,自從那天出事之後,卜哥再也沒有敢那麼做。

此刻卜哥進入的就是最後一種狀態——推演。

推演的空間之中什麼東西都沒有,完全是一片漆黑。

突然在這片黑暗之中出現了一個光點,這個光點代表着自由領,這個光點的旁邊連接着一連串數字,這些數字代表着自由領的狀況。

這些數字全都是一個月之前坎妮給他的,經過了一個月的時間,情況肯定又發生了變化,不過出入應該不是很大。

光點抖動了兩下,漸漸分離了開來,所謂的自由領又是由很多東西組成的,分離出來的這些光點,有的表示船塢,有的表示碼頭,更多的則是表示商行和船隊。

這樣一看,卜哥才一發現,他對自由領的瞭解非常有限,那些分離開的光點百分之九十九都空着。

更令他感到憂鬱的是,大部分光點全都拉出一條細線,而細線的另一頭則是一個人的名字——埃德。

一直以來和領地有關的一切,他都交給埃德去管,即便將坎妮小姐拉進來之後,坎妮做的也只是管帳和核對,真正管事的還是埃德老頭。

隨着卜哥的心念轉動,那些光點和細線不停地變化着,卜哥在推演未來可能發生的變化。

看到越來越多的細線聚攏到代表埃德的那個光點之下,雙眼緊閉的卜哥臉色越來越難看。

他連忙停止了推演。

現在他的手裡多了一顆砝碼,那位塔奇皇帝陛下給他羅列的清單,絕對是一筆大買賣,而且按照那位皇帝陛下的習慣,絕對不會直接支付錢幣,而是用香料之類的貨物作爲替代品,這將會帶來更大的買賣。

把這個變量插入進去,卜哥重新開始推演。

果然那些不停分裂着的光點,因爲這個變量,而發生了變化。

除了埃德之外,很多細線集中在另外一個光點之下,不過這個光點顯得有些黯淡,底下也沒有名字。

黯淡的光點並不只有這一個,還有很多,而且隨着推演的深入,數量變得越來越多。

這些黯淡的光點表示沒有人負責這件事。

人,卜哥感到一陣憂鬱,他還是缺人。

這一次他缺乏的不再是保衛領地的魔法師和騎士,而是各種各樣的人才,開發領地的,經營商行的、精通貿易的、擅長製造的,他都缺少。

不可否認,法克有的是人,可惜擅長那些技能的人,要嘛自己擁有產業,要麼就是豪門世家從小培養的管事或者執事,這樣的人根本不會轉而投靠他,就算投靠他,他也不敢放心使用。

最合適的人才,全都是自己培養起來的,那些豪門世家在這件事情上做得相當不錯,他們培養出的人才不但質量極高,而且大多忠心耿耿,克里斯廷的那個老管家就是一個證明。

可惜這條路對他來說,不太現實,那需要大量的時間,而他偏偏沒有那麼多時間。

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卜哥終於睜開了眼睛,他從書桌的抽屜迅速抽出了幾張信紙。

第一封信是寫給克里斯廷的,這是卜哥首先能夠想到尋求幫助的地方。

雖然克里斯廷已經離開拉托維十年之久,不過她的手下還在,而且隨着格桑伯爵領的併入,原本屬於格桑伯爵領的人才,現在也已經歸屬克里斯廷所有,東南行省的其它領主手下也有一些可用之人,想要借用並不困難。

信的後半部當然都是一些肉麻的話。

第二封信是寫給他的那位“堂兄”騎士卡修。

對於卜哥來說,現在的特魯貝爾簡直就是後院,特魯貝爾可沒有什麼貴族,住在那裡的有錢人,幾乎全都是商人。

特魯貝爾的商人又分兩種,一種是各個商行在那裡的代理人,另外一種是定居在特魯貝爾的自由商人,後者的產業幾乎在戰爭中全毀,現在完全依靠他的扶植,才得以東山再起。

第三封信寫給坎妮,當初請坎妮坐鎮自由領,爲的就是兩件事。除了管理賬目之外,另一件事便是籠絡各路人馬,其中最需要籠絡的,就是那些過往的商人。

雖然這些商人背後多少都有埃德老頭的影子,不過埃德想要完全控制這些人根本不可能,商人圖利,只要有足夠的利益,他們完全可以和任何人合作。

最後的那封信,是寫給現在的走私販子頭領蒙迪特,那些走私販子裡也有專門管貿易的人,這些人做生意的手段或許沒有正當商人那麼精明幹練,不過門路絕對要廣闊得多。

寫完信,卜哥將信紙摺好,輕輕拉了拉脖子上掛着的那顆粉紅色珠子。

突然間一道火光憑空竄起,兔子“呼”的一聲,出現在了卜哥面前。

“幫我送幾封信怎麼樣?”卜哥和顏悅色地問道,對這兒兔子,卜哥絕對不敢勉強。

“爲什麼不用你的飛劍送信?”兔子異常不悅地問道:“你看我,哪裡像是郵差?”

“這一次的信多了一些,我又沒有練到‘劍附元神,飛遁千里,猶如咫尺’的境界,這些信只能一封封發出去,那要花很多時間,而且大多數都浪費在來來去去的時間上。”

卜哥並不是在找藉口,用飛劍傳遞書信,確實是一件很煩的事。

在飛劍飛行的過程之中,他必須保持不動的狀態,距離若是較短還好說,距離長了簡直就是受罪。

“你看上我是元素生物,想要到達任何地方,都能夠瞬息即至?”

兔子齜着牙笑着說道:“你知不知道,元素生物之間的差別也是極大,我現在算是半個火元素生物,並不擅長飛行,爲了儘快到達你身邊,我是在你身邊聚集起大量的火元素,重新凝結成一個新的身體,這樣做的消耗極其巨大,你還好意思讓我幫你送信?”

對於兔子的推託,卜哥無話可說,他知道這個傢伙在誇大其詞,雖然每一次重組身體確實會有些消耗,但是對她來說,這點消耗根本算不得什麼。

“拜託,拜託。”卜哥懇請道。

“你爲什麼不再去弄一個魔寵來?弄一個光明信使來,不是什麼難題都解決了嗎?”兔子指點道。

“光明信使?”卜哥苦着臉說道:“養那玩意兒的花銷實在太大了,我哪裡有這麼多鑽石來喂他?”

“並不一定要養光明信使啊。”兔子仍舊不肯鬆口,她知道這一次妥協的話,卜哥以後還會把它當信差:“元素生物裡飛行迅速的有很多,而且元素生物幾乎都會傳送,那速度更快。”

看到兔子油鹽不浸,卜哥的心有些動搖了。

自從和兔子解約以來,他也確實一直感覺到少了些什麼似的。

“你曾經說過,那隻黑貓也是一個不得了的傢伙,她除了輪迴轉世永恆不死之外,還有什麼其它本領嗎?”卜哥打起那隻黑貓的主意來。

“好像沒有。”兔子嘆道:“不過沒有人真正知道他的底細,或許很厲害也說不定。”

兔子擺了擺手說道:“你還是別想了,那隻黑貓從來不肯幫他的主人,它又不怕死,你根本沒有辦法逼迫它做什麼,也別想逼出它的真實實力。”

“那麼還有什麼厲害的魔寵嗎?”卜哥問道,他倒是很想弄一個巨靈當作魔寵,可惜巨靈根本不可能成爲魔寵。

“你把魔寵當什麼了?打手嗎?”兔子說道:“與其那樣的話,你不如僱傭一幫保鏢更方便。”

“我也一直感到奇怪,爲什麼每一個魔法師都會籤一隻魔寵,難道只是因爲習慣如此?”卜哥嘀咕着。

當初他簽下兔子,一方面是因爲好奇,一方面是巴米爾讓他那麼做,所以根本沒有想過,魔寵對他來說,有什麼用。

“你應該去問巴米爾,是那個傢伙把你領進魔法師的世界。”兔子不懷好意地說道,它清楚巴米爾十有八九也不明白那是爲什麼。

“你說不是一樣嗎?”卜哥說道。

“你別把魔寵看作是魔法師的寵物那麼簡單,魔法師飼養魔寵的習慣追溯上去,可以認爲和諸神飼養神寵有關,而神寵又和很多隱秘有關。”兔子也只知道這些,畢竟和神有關的記載實在太少了。

“我只能告訴你,在遠古時代,魔法師挑選魔寵,看的根本不是魔寵的實力,而是和魔寵的契合度。”

“契合度?怎麼測?”卜哥問道。

“我也不知道。”兔子聳了聳肩:“遠古時代的東西很多都已經失傳了。我只知道那個時代的魔法師和魔寵之間的關係非常奧妙。

“契合度高到一定的程度,魔法師和魔寵能夠共享視覺和聽覺,不管是相隔多遠,魔寵能夠看到和聽到什麼,魔法師同樣也能夠看到和聽到,更厲害一些的,魔寵和魔法師之間甚至能夠共享意識。”

“共享意識?”卜哥臉色頓時變了,他至少已經碰到過五種秘術和共享意識有關,這五種秘術全都是等級極高的神術或者道術。

兔子只能說出所知讓卜哥參考:“傳說之中遠古時代的魔法師,有兩種不同的運用辦法,一種是將魔寵當作信使,慢慢地提高契約度,讓魔寵成爲他的眼睛和耳朵,進而同化魔寵的意識,將魔寵變成自己的化身。

“另一種是將魔寵當作助手來培養,時間長了,魔寵的智慧隨着契合度一起提升,最終和魔法師的意識相合,變成子魔法師的一個分身。”

果然如此,卜哥心中暗想。

他接觸到的那五種秘術,最終的結果同樣也是修煉出化身或者分身來。

修煉分身和化身並不屬於規則的範疇,卻和破開空間一樣,都是絕頂強者的標誌。

卜哥有些心動了。

他並不在意分身,因爲分身的用處不大,只是相當於一個完全可以信賴的代理人,真正讓他心動的是化身,擁有一個化身,就意味着多了一條命。

雖然他以前就知道怎麼能夠修煉出化身,不過那種秘法太難練成了。

沒有想到養魔寵,同樣也可以弄出化身來。

“哪種魔寵飼養起來比較便宜?”卜哥連忙問道,他已經把光明生物全都從清單上劃掉了,光明生物實在太難養了,動不動就要用鑽石之類的東西當作食物。

“黑暗系的生物最好養,他們的食物大部分是幽魂之類的東西,不過飼養魔寵的人和魔寵之間有精神上的聯繫,你如果飼養黑暗系的生物,恐怕對感悟光明規則會有衝突,同樣你也不能選魔族生物。”

兔子像是在吊卜哥的胃口,光說一些沒用的東西,看到卜哥有些不耐煩了,這才說道:“元素生物除了光明和黑暗,還有水火地風這四大體系,她們全都和我一樣,直接攝取自然界的元素和能量,好養得很。

“如果你打算要一個信使的話,我建議你找一隻風系魔寵,在所有的元素生物裡面,風的速度僅次於光明和黑暗。”

看到卜哥似乎有些心動了,兔子又說道:“或許你還町以考慮一下構裝體魔寵。”

卜哥微微一愣,他當然知道構裝體生物,在他看來,這些木頭人或者鐵皮人,最多就是充當實驗室的助手或者戰場上的肉盾,用處並不是很大。

“爲什麼?”卜哥問道,他知道兔子絕對不會隨口亂說。

“誰都不知道由人制造的構裝體怎麼會產生智慧。但是產生了智能的構裝體,都很奇怪,它們的思想不同於其它生物,一切判斷都基於周密的推演和精確的計算。”

卜哥頓時明白了,兔子顯然也在暗示他,所有的規則之中,最有價值的就是推演的規則。

“你能確定?”卜哥問道,他所知道能夠成爲魔寵的構裝體,就只有那個整天用刀削自己身體的木頭人,那傢伙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不像是擁有周密的推演和精確的計算,反倒更像是一塊榆木疙瘩。

兔子其實也不是很肯定,所以它隨口說道:“這只是我的猜想。”

看到卜哥一臉鬱悶的樣子,兔子有些過意不去,將書桌上的那些信拿了起來。

“這一次,我就破例當你的信差,以後可就沒有那麼幸運了。”話音剛落,一道火光竄上了天花板,眨眼間兔子消失得無影無蹤。

幾乎在一瞬間,數千公里之外的自由領上空,同樣竄起了一道火光,兔子從火光之中冒了出來。

剛剛冒出來的它,立刻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只見熊熊的大火在新月狀的沙島之上肆虐着,在四周的海面上,數百艘商船亂做一團,這些船全都慌慌張張地奪路而逃,只有很少一部分快船極力想要組成隊形。

沙島之上原本每隔十幾米,就聳立着一座拋石機,這些拋石機拋臂展開有十二米長,可以將數十公斤重的石球拋擲到三百米之外,但是此刻這些拋石機全都變成了燃燒着的火炬。

雖然從來不管自由領的事,不過它對這座自由領頗有些感情。現在看到自由領在大火之中燃燒,兔子的胸中同樣點燃了熊熊的烈火。

想要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對這隻兔子來說,非常容易。

將身上的火焰盡數散去,現在的它是一隻半元素半精神生物。

島上到處都是嗷嗷叫着的傢伙,兔子隨意挑了一個,一下子撲了上去。

佔據身體,抽取記憶,所有這一切都在很短的時間內完成。

強行讀取記憶是一件非常惡毒的事,被佔據身體的那個人立刻倒在了地上,他就算醒了也會失去很多記憶,不過更多的可能是從此癱瘓。

兔子可不會在意這些,當初他還是教皇的時候,就出了名的冷酷無情,現在的手段已經算是非常客氣的了。

雖然還有其它手段可用,不過直接讀取記憶要直觀得多,真正稱得上“身臨其境”,任何細節都不會漏過。

那個人的記憶之中,果然有自由領遭到襲擊的場面。

就看到五艘線條細長,船頭尖銳的快船,以令人難以想象的速度,朝着自由領那唯一可以出入的缺口衝來,環繞着自由領佈設的那些拋石機雖然有所反應,卻來不及發射火彈,甚至連火都來不及點着。

出入的缺口原本還有閘橋,只要將閘橋關閉起來,什麼船都別想進來,但是兩邊恰好有兩艘船停着,在閘橋之上更有一羣人擋在那裡,這些人穿着如同普通的商人,但是人人手裡都拿着刀劍棍棒。

用不着多看,兔子已經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了。

那些海盜早已混了進來,這也是海盜們一貫的做法。

現在進行補救已經來不及了,一眼望去,那種細長的快船一艘都看不見,海盜早已不知跑到了哪裡。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島上雖然火焰沖天,不過真正要緊的地方並沒有着火,燒着的大多是停泊在碼頭上那些用來轉運貨物的小船。

自由領原本也僱傭了不少守衛,這些守衛現在都不知道在忙些什麼,有的手裡拎着弩弓茫然地在島上走來走去,有的在救火,但是救火的守衛卻不知道把燒着的船隻拉開。

亂,實在太亂了。

這些守衛全都是特魯貝爾人,雖然沒有正規的士兵,不過這些人經過了殘酷的保衛戰,絕對比普通兵團的士兵要精銳得多。現在亂成這樣顯然是因爲缺乏指揮。

兔子知道,卜哥在離開這裡之前,曾經給克里斯廷打過招呼,讓她從拉托維派一些人過來。現在要找的就是那個被派來的人。

想要找到這個人並不困難,在島嶼尖端那座教堂的外面,橫放着一具具屍體,放在最前面的那具屍體,穿着胸甲,頭上戴着頭盔,紅色的鴕鳥絨纓飾異常顯眼,肯定就是她要找的人。

所有的屍體仰面朝天,兔子無聲無息地飄了過去,並沒有顯露身形。

地上躺着的這個人應該是司沃德的副官,是司沃德一手培養起來的手下,雖然實力算不上很強,不過能夠跟着司沃德在羣山之中整整打了十年游擊戰,這個人肯定算得上謹慎小心。

傷口在脖頸右側,恰好在胸甲和頭盔之間的縫隙處,從傷口的大小來看,殺人的兇器是一把匕首。

這個人顯然是被偷襲了。

想要知道得更多,就只有讀取更多的記憶。

一連弄倒了兩個守衛和一個自由領官員,兔子總算是把大致情況弄清楚了。讓它感到可惜的是,居然沒有一個俘虜,要不然整個拼圖就完整了。

隨着一陣火光亂竄,兔子回到了卜哥的別墅。

從傳送火光中一出來,兔子就說道:“我給你帶來了一個壞消息。”

卜哥不喜歡壞消息,他看到兔子那麼快就去而復返,心中已有了一絲不好的預感。

“自由領遭到了攻擊。”兔子說道。

一聽到這話,卜哥首先感到的並不是驚詫,而是惱怒:“我不是已經發出了警告嗎?”

“還好你已經有了警告。”兔子說道:“所以自由領並沒有被打下來,只是周邊被打破了,你的人根本就不知道怎麼打海戰,更不知道怎麼對付海盜的突襲。除此之外,你的自由領太自由了一些,被混進了大量的奸細,很可能自由領裡面還出了叛徒,當然對這一點,我只是猜測。”

給卜哥描述了一下,自由領是怎麼攻破的,兔子並沒有多加解釋,它知道卜哥是聰明人,肯定能夠從中看出很多東西來。

“有什麼損失嗎?”卜哥陰沉着臉問道。

“那種轉運的小船被燒掉了幾十艘,上面的貨全都燒光了,倉庫被燒掉了五間,這可以算是最大的損失,商船被擊沉了七艘,按照規矩自由領要予以賠償。”

兔子看了一眼卜哥的臉色,這才繼續說道:“對你來說真正重要的可能是英勃瑞修女和坎妮小姐失蹤了,有人看到她們倆被海盜掠走,不過也有人看到,坎妮小姐似乎和其中的一個海盜認識,她是自己跟着那個海盜走的,她走了之後,海盜就停止了進攻。”

卜哥的腦子裡面亂哄哄的,正如兔子所說,他在意的只有英勃瑞修女和坎妮小姐兩個人。

“爲什麼?爲什麼會這樣?”卜哥喃喃自語着,突然一下子跳了起來:“我要去找米羅,他肯定能夠弄到一些消息,我要知道是誰幹的!”

“先別心急。”兔子應對這種緊急事件的經驗明顯比卜哥要多:“攻擊自由領的那些海盜,現在肯定還沒有靠岸呢。就算足靠岸了,消息傳遞到米羅那裡,至少也要一個多月。”

“那麼我去神秘谷,那裡肯定有精通預言術的魔法師,要不然就去教廷,教廷的預言神術非常厲害。”卜哥說道,此刻的他完全是病急亂投醫。

“如果預言術對那些海盜有效,這個世界上就沒有海盜了。”

兔子冷笑了一聲說道:“三種預言術之中,只有直接向諸神祈求答案的那種,才能夠告訴你,茫茫大海之中一艘海盜船的位置,可惜諸神一般不會有興趣回答你這樣白癡的問題。”

“只要不被屏蔽,預言術不是萬能的嗎?”卜哥問道。

兔子知道自己沒有辦法和這個傢伙解釋,這個傢伙現在已經亂了,肯定聽不進去。

“你還是等着海盜向你求取贖金吧。”兔子只能用這種辦法採轉移注意力:“一般來說,海盜抓人而不劫貨,都是爲了得到贖金,綁票有的時候比直接搶劫要容易得多。

“爲了贖金,他們肯定會派人和你聯絡,有了線索,調查起來就方便許多,到了那個時候,米羅就派得上用場了,除此之外你還可以去找找密偵處,法克的密偵處可不簡單,到處都有他們的眼線。”

卜哥聽兔子這樣一說,漸漸靜了下來。

“你還是想想如何善後吧,你的自由領薄弱得就像是一顆雞蛋,薄薄的蛋殼一敲就碎,現在遭到海盜搶劫還算是好的,畢竟自由領的繁榮有限,就算有些損失也不會太大。

“等到以後自由領發展起來,再給你來這麼一下的話,恐怕你就慘了,到時候單單賠償別人的損失就足夠讓你破產。”兔子不想讓卜哥多想,乾脆再給卜哥找了一個難題:“還有一件事,雖然我不太肯定,不過這件事的背後顯然有內奸在搞鬼,我懷疑那個埃德老頭多多少少做了些手腳。”

“那些海盜是埃德引來的?”卜哥皺緊了眉頭,說實話他從內心之中不想和埃德老頭爲敵,但是這一次如果真的是老頭引來了外敵,導致了英勃瑞修女和坎妮被俘,他絕對不可能放過老頭。

此刻卜哥的心中矛盾極了。

“那倒不是。”

兔子的話讓卜哥放下了那顆高懸的心,但是緊接着又令卜哥陷入了苦悶之中:“那個老頭玩弄的是陽謀,和沙民的貿易其實只需要掌握在很小的範圍就足夠了。

“但是自從坎妮小姐到了之後,他大肆地散佈有關自由領的消息,引來了各方的注意,而且非常巧妙地掩蓋起了自己的身份,卻把坎妮推到前面,好像坎妮纔是自由領真正的掌管者,其用意不言而喻。”

卜哥茫然地問道:“我應該怎麼辦?直接殺了埃德?還是將他從自由領驅逐出去?”

對於這個問題,兔子也沒有答案,它嘆息了一聲說道:“這應該由你來決定,你不是一直想要成爲上位者嗎?作爲一個上位者必須是一個理智的人,擁有太多情感並不是一件好事,因爲情感會干擾理智。

“我唯一能夠教你的就只有一種辦法,你可以在自己的心中打造一個天平,天平兩端分別是利益和損失,不管是誰,只要給你帶來了好處,你就應該在利益的托盤上放下一個砝碼,給你帶來損失,就在另一邊放一個砝碼。

“等到天平徹底失衡,就是算帳的時候到了,雖然這並不能夠保證公正,但是能夠保證你不會因爲衝動而後悔。”

卜哥明白兔子的意思,拋棄情感,把一切能夠量化的東西全部量化,他所見到過的上位者,多多少少都有些過於冷漠,看來他們都不知不覺地按照兔子所說的方法在做。

“你當初就是這麼做的?”卜哥說道:“但是現在的你,看上去並不像那個陰謀者理查德。”

“有什麼可奇怪的?現在我已經不是上位者了。”兔子嘆道:“坐上在那個高高在上的位置,雖然很顯赫,很榮耀,但是也很累,現在的我已經退休了,用不着像以前那樣算來算去。”

“既然你有這樣的感觸,爲什麼你鼓勵我坐上那樣的位置?”卜哥有些難以理解。

“因爲你年輕,年輕的時候不妨多點野心,看看自己能夠達到什麼樣的高度。”兔子笑着說道,此刻的他看上去像是一個睿智的老者。

“不過你別迷失了自我,要知道哪怕坐在教皇的寶座上,也只不過是在一羣人裡稱王稱霸罷了,在那些更強人更久遠的存在面前,人世間幾百年的輝煌,和一羣螞蟻堆了個土包沒有什麼兩樣。”

“你指的是那些諸神?”卜哥的注意力被漸漸地引開了,事實上他是故意順着兔子的話在問,此刻他不願意去想其它的事情,他怕自己多想了之後,會再一次陷入情感和理智的漩渦之中。

一旦衝動起來,他甚至可能直接殺掉維郝雷登侯爵,因爲這位內閣總理大臣纔是真正的罪魁禍首。

事實上,此刻的他確實有這樣的衝動。

兔子也知道卜哥的情況,所以她像是講故事一般侃侃而談起來:“不只是他們,即便在這個世界上,強大的存在仍舊有很多,就我所知,巨龍一族迄今爲止還有六七條遠古智慧巨龍活着,精靈一族也有一個大長老會存在,那裡面的精靈全都有一千多歲,實力強得可怕。

“當年人類和其它各族間發生的幾次大戰,他們全都沒有出手,他們很清楚,憑精靈和龍族的生育能力,就算打贏了戰爭也統治不了這個世界,反而會導致戰爭連綿不斷,所以他們選擇退到得以生存的地方,然後固守。”

卜哥隱約感覺到兔子是在藉機說他的事,忍不住問道:“這樣做有用嗎?”

“怎麼會沒用?你難道沒有看到,幾千年過去了,現在的非人類聯盟有多麼繁榮?那些曾經顯赫一時的帝國呢?還不是相繼沒落?”

看到卜哥仍舊有些不太明白,兔子繼續說道:“所以趁着年輕,儘可能往上攀爬,站得越高越好,因爲站得高看得遠,能夠聚攏的資源也多,到了巔峰之後,就可以退回來了,最好是主動退下來,別等到別人逼着你退,保存足夠的實力和影響力,這纔是能夠保證長久的最好辦法。

“很多聰明人都知道這一點,所以這個世界上纔有那麼多年代久遠的名門望族,教廷的十三執政世家、法克的六大豪門,莫不如此。就連教會本身不也是那樣?只不過教廷退的時候晚了一些。”

兔子的話,讓卜哥無比震驚,兒時的他在教會的修道院長大,那時候在他的眼裡,教會光明神聖,近乎於完美無缺,等到他漸漸長大之後,見識了教會的種種黑暗,曾經有一度對教會異常蔑視。

但是最近這段時間,隨着和教廷越來越多的接觸,他愕然發現,教會並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樣簡單,它的實力足夠重振雄風,把各國徹底打壓下去,但是教會並沒有那樣做,這明顯是在自我壓抑。

而此刻,兔子的一番話,真正道出了其中的奧妙。

這同樣也是在指點他,今後的路應該怎麼走。

當然,前提是先要把英勃瑞修女和坎妮小姐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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