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舊情不忘

如果說魯普奈爾擁有繁華和精緻,聖城擁有恢宏和氣派,那麼教廷的首都光明之城,就是同時擁有一切優點,最接近完美的城市。

如果一定要找出這座城市不夠完美的地方,那就只能夠說,它缺少了一絲世俗的氣息。

這裡除了教堂就是修道院,行走在馬路兩旁的人,也全都穿着神職人員的長袍,時不時就能夠看到一個做主教打扮的人。

此刻一輛出租馬車行駛在光明之城的大街上,馬車裡面坐着卜哥和克莉絲汀,這一次卜哥沒有帶上那隻魔寵兔子,光明之城畢竟是教廷的中心,他可不希望被人看破魔法師的身份。

卜哥看着窗外,馬路邊上有兩個主教正在聊天,十幾米外正有另外一個主教往這裡走來,看到這番景象,他不由得笑了起來:“怪不得有人說,光明之城的主教多如狗。”

“這裡的主教,可沒有法克的主教那麼尊貴,他們大多沒什麼實權。”

女伯爵冷冷地說道:“教會的主教,有一部分是靠熬資歷熬出來的,另外一部分是因爲實力達到了,卻又不想進祭祀團,就給他們一個主教的頭銜。

“對他們來說,想要出頭就只有兩條路可走,要麼提升實力,期望能夠早日成爲都主教,要麼等機會謀求外放,運氣好的成爲某個大教堂的主教,運氣差一些的成爲某個修道院的院長。”

“這樣看來,教廷和世俗社會沒有什麼兩樣。”卜哥將頭從窗口縮了回來嘆息了一聲。

“比世俗社會稍微好一些,至少在這裡,一個廢物絕對不可能爬上高位。”女伯爵淡淡地說道。

“據我所知,歷任教皇都只會在固定的十幾個家族之中選出,甚至連紅衣主教也大多出身於這些家族。難道這些家族總是出天才?”卜哥說這些話的時候,有點冷嘲熱諷的味道。

“如果我告訴你,確實是這樣,你願意相信嗎?”女伯爵針鋒相對,語氣之中不知不覺帶出了一絲高傲,因爲她所屬的賽克斯家族,和這十幾個家族都有很深的淵源。

“說來聽聽。”卜哥道。

“這些家族分成兩類,一類是當初創建教廷的十二聖徒的後代,當年教廷創立之時,光明諸神降下神之祝福並非只是傳說,十二聖徒的直系血脈,一生下來就擁有光明神力。另一類則是那些降臨人間的天使後代。”

“天使也會有後代?”卜哥感到有些奇怪,這是他聽到最可笑的事。

“真正的天使是由光明諸神所創造的光之生物,沒有性別,他們的力量太強,所以被禁止進入這個世界,只能靠降臨的方法,由人來承載他們那強大無比的力量。降臨的天使,擁有性別的分別。”女伯爵解釋道。

“承載天使的力量之後,那些人還擁有對性的慾望?還會留下後代?”卜哥問道,雖然他沒有看到過天使降臨的場面,但是他見識過米拉巴日和元素帝王短暫的融合,完全可以猜到,那些降臨的天使,也只可能是類似的存在。

“哪倒不是。”女伯爵說道:“只不過這些人全都擁有着過去的記憶和情感,以他們的力量,完全可以給自己的孩子改換體質。這種特殊的體質稱爲聖靈之體,只比十二聖徒的血脈稍遜一籌罷了。”

“聽起來就像是在培養純血馬。”卜哥笑了起來。

“你還不如反過來說。”女伯爵微微有些不滿,因爲卜哥的話,把她也說了進去:“對馬種的改良和純化,就是從貴族的血統綿延之中衍生髮展而來,所以在上流圈子裡面,人種學、血統學和紋章學非常熱門,甚至是必讀的學科。想要做一個真正的世家子弟,可沒有那麼容易。”

卜哥只能報以苦笑。

兩人正說話的時候,馬車一拐,轉入了一條幽靜冷清而又狹小的馬路,這條小路只能讓兩輛馬車通行,地上鋪的鵝卵石,撞得車輪嘎啦嘎啦直響。

馬車跑了沒多遠,也就兩百米左右便停了下來,停下來的地方,旁邊是一座修道院,這座修道院有一扇側門就在幾米外的地方。

女伯爵搶先下了馬車,她有些迫不及待,十年,整整十年,她無時無刻都在等待今天的到來。

卜哥一把拉住了女伯爵,他緩緩地從馬車上下來:“衝動是魔鬼,既然那麼多年都已經熬過了,又何必急於一時?”他突然壓低了聲音,在女伯爵的耳邊說道:“教皇猊下是你的教父,能夠坐到那個位置的人,肯定非常現實,你認爲他會在如此敏感的時刻,爲了一無所有的你,冒着讓波賽米亞陷入混亂的危機,去懲罰你那位忘恩負義的表兄嗎?”

卜哥如此鎮定自若,並不是因爲他突然間變得高明起來了,而是他早已有了計劃,制訂計劃的仍舊是那隻兔子。

不得不承認,他的魔寵兔子是天生的陰謀家,所制訂的計劃,讓卜哥找不出絲毫的疏漏和破綻來。

這一次,兔子制訂的計劃叫“二人梯”,先由女伯爵出面,憑她的身份,設法見到教皇猊下,然後就是卜哥的表演。

卜哥地位不高,但此刻的身份異常特殊,手裡掌握着一大堆讓教皇都不得不正視的牌,足以使得這位陛下做出決定。

一旦教皇決定懲罰女伯爵的那位表兄,恢復女伯爵的身份和領地,卜哥本人自然水漲船高,到時候再討要那幾座島嶼,自然輕而易舉。

只要他和女伯爵,互相充當對方的梯子,藉助對方的幫助,任何障礙和阻隔都能夠逾越過去。

走到那扇側門邊上,卜哥敲了敲門。

只聽到嘩啦一聲輕響,門上的窺視孔被拉了開來,露出一雙灰褐色的眼睛。

“我找安蒂諾紅衣主教。”卜哥用低沉的聲音說道,這是爲了讓他看上去成熟一些,不過他並不指望看門的人能幫他將消息傳遞到紅衣主教那裡,卜哥從口袋取出一枚印章,從窄小的窺視孔遞了進去:“把這給他看看,他就知道我是誰。”

看門的人看了看卜哥,又看了看卜哥身邊的女伯爵,嘩啦一聲,將窺視孔關上了。

一刻鐘之後,門打開了,就看到一個穿着紅色長衫,披着紅色披肩,光着腦袋的矮胖老頭走了出來。

那個老頭只是掃了卜哥一眼,就將目光盯着了女伯爵的身上,過了好一會,老頭面容悽然地張開雙臂:“我以爲再也見不到你了呢!克莉絲汀,我的孩子,你已經長這麼大了,你和你的母親簡直一模一樣。”說到動情處,老頭流下了兩行眼淚:“你失去消息已經整整十年,這十年之中,你吃了不少苦吧。”

女伯爵像是一個受了委屈的小女孩一樣,一下子投入了老頭的懷裡,大哭了起來,不過她至少還知道剋制,哭聲並不是很響。

門口當然不是說話的地方,卜哥和女伯爵被領到一間幽暗的祈禱室。

祈禱室並不是很大,只是長寬三米左右的小房間,裝飾得也不是很奢華,除了正面的牆壁上掛着一張聖母畫像之外,就只有一排長案,案角放着一個白銅的薰香爐。

安蒂諾紅衣主教讓值日的修士從其他地方搬來了兩張椅子,讓卜哥和克莉絲汀坐。

卜哥一直在注視四周,這間祈禱室給他的感覺,絕對不像外表所看到的那樣平常。一進入這裡,他就有一種身處另一世界的感覺,只不過比起月神的領地,這裡給他的感覺要淡得多。

卜哥對祈禱室感興趣,那位紅衣主教則對他很感興趣。

像他這樣位於教廷頂端的人物,當然不會誤認卜哥爲戒律騎士,但是正因爲他看出了卜哥的底細,反倒更加驚訝。

要知道對他這樣身份的人來說,戒律騎士根本算不得什麼,反倒是此刻的卜哥,讓他有一種看不透的感覺。

第一樣就是卜哥的力量,那不是神力,也不是神聖鬥氣,卻同時擁有着兩者的特性。

這位紅衣主教之所以沒有看出那裡面還有魔力的特性,是因爲卜哥只會一種幻術,魔力的特性很不明顯,融合之後,幾乎察覺不到。

其次,卜哥始終都保持着“虛”的狀態,這同樣讓紅衣主教感到詫異。

一開始看到卜哥的時候,老頭還以爲卜哥太過警惕,怕人加害,所以保持着這種“隨時動手”的狀態,但是隨着在一旁察言觀色,老頭很快就發現,卜哥並沒有刻意這樣做。

這可是不得了的事情,教廷有很多絕密的記載,裡面就記錄有類似的情況,能夠做到這一點的人,將來的成就肯定極高。

“這位是?”安蒂諾紅衣主教向女伯爵詢問道。

“我的丈夫甹浦男爵,您想必聽說過,我的教父教皇猊下剛剛授予了他特魯貝爾守護者的頭銜。”女伯爵拉過卜哥的手,異常親暱地介紹道。

“哦——”紅衣主教做恍然大悟狀,他也確實感到驚訝,這位男爵在最近,名聲確實很響,既是因爲那英雄般的豐功偉績,也是因爲和他有關的那場政治動盪。

像個慈父般輕輕拍了拍女伯爵的手,紅衣主教問道:“可以給我說一下,當年你爲什麼會突然失蹤?這十年你又在哪裡?以及你和甹浦男爵是如何相識?”

女伯爵到這裡來,就是爲了取回屬於自己的一切,怎麼可能拒絕?

過往的經歷,確實讓人傷心,克莉絲汀自認爲已經變得很堅強了,沒有想到,剛剛訴說不久就泣不成聲,不得不一邊拿着手帕抹眼淚,一邊斷斷續續地說着自己的故事。

紅衣主教也陪着一起傷心,時不時也掉幾滴眼淚,或者發出一聲重重的嘆息。

卜哥在旁邊冷眼旁觀,他隱約感覺到安蒂諾的傷心並不是作僞。

在來這裡之前,他已經研究過安蒂諾的性格,這位安蒂諾紅衣主教是有名的好好先生,人緣極好,爲人又頗爲念舊,而且他對權勢看得很淡,有幾分苦修士的味道。

當初選擇他作爲突破口,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爲這位紅衣主教的爲人。

絮絮叨叨地說了兩個多小時,克莉絲汀纔將這十年來的遭遇講述了一遍,就連她和卜哥相識的經過,也沒有絲毫隱瞞。

無論是卜哥還是女伯爵,都不打算說假話,安蒂諾紅衣主教是一個念舊的老好人,這樣的人也最不喜歡別人撒謊,再說以這位紅衣主教的實力,想要在他的面前撒謊,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或許卜哥能夠做到,但是克莉絲汀絕對辦不到。

更何況兔子制訂的計劃,原本就是讓兩個人互相成爲對方的梯子往上爬,儘可能擡高卜哥的身份,對計劃絕對有利。

在安蒂諾紅衣主教的面前,特魯貝爾守護者的身份,連狗屁都算不上。卜哥的冒險壯舉,在他的眼裡,只不過是亡命之舉,除了膽子稍微大一些,腦子稍微好一些,並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地方。

但是卜哥能夠讓塔奇國師米拉巴日欠下一個大人情,意義就完全不同了。

雖然教廷將塔奇帝國說成荒漠之地,將塔奇人輕蔑地稱爲沙民,但是他們其實比誰都清楚,教廷加上西方各國,和塔奇帝國只是半斤八兩罷了。

而塔奇國師米拉巴日被認爲是當今世上最接近神的人,地位絕對在當今教皇保羅三世之上。

皺着眉頭想了半天,安蒂諾紅衣主教仍舊無法決定,應該如何處理這件事。

克莉絲汀的那個表兄,肯定要受到懲罰,克莉絲汀的領地也一定要拿回來,但是怎麼做,才能夠使得影響最小?讓此刻敏感的局勢,不至於進一步惡化?

能夠成爲紅衣主教,無論智慧還是見識,都超人一等。

當修道院看守側門的值日修士,拿着那枚印章向他稟報,有人想要見他的時候,他就感到疑惑,等看過那枚印章之後,紅衣主教的腦子裡面已經有了一個隱約的猜想。

卜哥和克莉絲汀之所以在門口等了一刻鐘,就是因爲紅衣主教在研究地圖。

只要看一眼克莉絲汀領地所在的位置,再聯想到此刻的局勢,安蒂諾紅衣主教的心中已經產生了一絲警惕。

聽完克莉絲汀的描述,紅衣主教幾乎可以肯定塔奇帝國想要做什麼了。

一直以來,他和教廷上層的其他人,都以爲塔奇帝國的目光盯在奧德雷帝國的潘諾尼亞平原之上。

但是現在看來,那位塔奇皇帝陛下,真正想要的是波賽米亞王國的波羅本尼斯高原。一旦佔據了這片高原,就隨時可以繞過哈根頓堡,攻入潘諾尼亞平原,同樣也可以西進,攻擊波賽米亞中部的低凹地帶。

這絕對是一招高招,只是實施這招的風險有些大了一點,波羅本尼斯高原雖然沒有哈根頓堡那樣守衛森嚴,卻也是重兵把守,層層設防,而且駐守在高原的士兵居高臨下,佔據了很大的優勢,如果硬攻的話,塔奇人的損失會很大。

所以塔奇人肯定非常希望波賽米亞能夠亂起來。

對克莉絲汀,紅衣主教沒有絲毫的懷疑,但是對卜哥,他就沒有那麼信任了,他首先想到是,特魯貝爾的守護者已經投靠了塔奇帝國。

因此當克莉絲汀說到,塔奇國師米拉巴日欠下過卜哥一個極大人情的時候,紅衣主教並沒有聽進去,仍舊是一副不在意的樣子。

思索了半天之後,安蒂諾紅衣主教已經有了一些想法,他和藹的對克莉絲汀說道:“你旅行這麼久肯定很累了,先安頓下來好好休息一下,我馬上去找你的教父教皇猊下,告訴他,你還活着的消息,他肯定會非常高興,你有什麼要求可以當面向他提。”

光明之城有幾家旅店,不過安蒂諾紅衣主教當然不會讓好友的女兒,住在那種地方,他讓身邊的執事,拿着他的名片,將克莉絲汀送到了離這裡不遠的波特妮聖女修道院。

卜哥被扔在了一邊,這與兔子的計劃有些出入。

如果是在兩年之前,卜哥肯定是毫不在意,因爲那時候的他只是一個生活在社會底層,衣食不保的可憐人,根本不指望能夠讓人看得起。

如果是在半年之前,剛剛經歷過特魯貝爾保衛戰,心中充滿了一股凌雲豪氣的他,肯定會怒在心底,一旦有機會就會驟然爆發。

但是此刻,卜哥卻只是淡淡地和克莉絲汀說了一聲:“好好休息,我也需要休息一下,明天我會去看你。”

從修道院出來,卜哥讓車伕載着他前往市中心的旅店。

在光明之城,只有六家旅店,其中五家在靠近邊緣的地方,只有一家在市中心,能夠住在這裡的絕對不是簡單人物,以卜哥小小的外交官身份,根本沒有資格住進這裡。

但是卜哥本人卻並不那麼認爲,塔奇之行對於他來說,無異於脫胎換骨,他增長的不只是實力,境界也一下子提升了許多,雖然他能夠達到現在這樣的境界,是瑜伽苦修士強行提升的結果,比起自行修煉要欠缺許多,不過高層次的境界,畢竟是高層次的境界。

更何況,在塔奇的時候,卜哥見到過塔奇皇帝窩馬爾哈山和國師米拉巴日,後者還欠他一個人情,有過這樣的經歷,身份再高的人站在他面前,卜哥也不會高看半分。

對於此刻的他來說,只要是人,生來就是平等的,沒有什麼高下之分。

安蒂諾紅衣主教主持的修道院就在市中心,離旅店很近,馬車拐了個彎,很快就到了。

光明之城並不是一個熱鬧的地方,這裡沒有擁擠的人羣,即便這家名叫星期日的旅店開在商業區,周圍的行人也不是很多。

這家旅店佔據了聖安德列廣場的西南角,相鄰的是三座大教堂,這三座教堂都擁有聖科萊門多大教堂那樣的規模,但是在教堂林立的光明之城,它們只能算是中等偏下的那一類。

星期日旅店當然不可能建造得如同大教堂那樣恢宏氣派,不過從舒適的角度來說,絕對更勝一籌,只見臨街的一面全是落地大窗,窗外是又大又寬的陽臺,一圈鐵打的花欄杆圍繞陽臺,旅店的外牆同樣也是佈滿了各種精緻的浮雕。

馬車停在了旅店的門口,卜哥並沒有急着下車,他打開了車窗,往外看了看。

一個侍者正朝着這邊走來,不過讓卜哥在意的是守護在旅店門口的兩個護衛。

這兩個護衛手持鐵戟,身上穿着透亮的鋼質胸甲,看上去就像是兩個普通的看門護衛,但是卜哥卻清楚的感覺到,他們已經達到了即將有所突破的程度,就和第一次去密偵處,見到的光頭巨漢扎克差不多。

居然用兩個高階騎士看門,這樣的手筆讓卜哥暗自驚歎,與此同時他又感到無奈,能夠達到這樣的實力,這兩個人肯定經過了非常辛苦的努力,這樣的努力卻只換來爲貴人們站門口的機會。

或許是因爲那幾座島嶼的歸屬之爭,深深地刺激了他,卜哥的腦子裡面有了一些異樣的想法,他突然間想到,有朝一日他要改變這個不公平的世界。

從塔奇帝國回來之後,這種想法變得更加清晰起來,他已經決定,只要拿下那幾座島嶼,將它們變成自由領,他就要宣佈一連串和各國的做法相違背的政策,在自由領,貴族將不會擁有那麼多的特權。

旅店的侍者走上前來,不過這個侍者並沒有急着替卜哥打開車門,因爲卜哥乘坐的是普通的驛站馬車,身上的穿着也不像是一個大人物。

不過這個侍者也不敢隨意得罪卜哥,萬一卜哥是個微服私訪的大人物,那他就倒黴了,他只得站在車窗前,小心翼翼地詢問卜哥的身份和來歷。

雖然侍者說話的語氣溫和謙卑,卻讓卜哥感到非常不舒服。

“我是誰,你沒必要知道,也沒資格知道。”卜哥坐在馬車上冷冷地說道,他裝出一副真正的上位者的樣子,用居高臨下的目光掃視着那個侍者。

旅店的侍者還就吃這一套,立刻殷勤地拉開車門,鞠躬等候着卜哥從馬車上下來。

看到這個傢伙低頭哈腰的樣子,卜哥暗自嘆息了一聲。

當初他在納加小鎮的時候,雖然比這要好得多,至少沒有如此喪失尊嚴,不過當初的他,也只是一個伺候大人物的小角色,在這個低頭哈腰的侍者身上,卜哥似乎看到了以前的影子。

“我的馬車可能會在晚上纔到這裡,只要不超過十點鐘,你必須立刻告知我。”卜哥給侍者找了一份苦差事,作爲對這傢伙的懲罰:“這裡有沒有大一點的房間?我不在意佈置得怎麼樣,只要房間夠大就行。”

那個侍者也確實有幾分賤骨頭,此刻越發確信卜哥是一個有怪癖的大人物,只要是大人物,他肯定是極盡全力去滿足需要,要一個大房間簡直太容易了。

最大房間同樣也意味着是最好房間,在這家旅店,這樣的房間也只有四間,一般是爲王孫貴胄準備的。

那個侍者和值班的經理一說,經理隔着門縫看了卜哥一眼,也不太肯定卜哥的身份,卜哥氣勢確實很足,可惜穿着差了一些,一身衣服太寬鬆,根本不合身,貴族的衣服全都是訂製的,絕對不可能不合身。

稍微想了想,經理有了辦法,反正房間全都空着,乾脆讓這位先住進去,然後再察言觀色,看這位是不是騙子。

仍舊被那個侍者領着,卜哥來到了旅店最大的房間,這裡朝北,是四間客房之中朝向最不好的一間,所以用較大的空間來作爲補償。

看着那足以舉行舞會的大客廳,卜哥感到非常滿意,他從來沒有住過這麼大的房間。

既然要裝大人物,當然就要擺闊,他所見過的人裡面,最闊的就是塔奇帝國的那位皇帝陛下,這位皇帝大叔左側的口袋總是裝滿了珍珠,打賞的時候總是隨意抓一把撒出去。

爲了這次教廷之行,卜哥帶了很多珍珠。

學着那位皇帝大叔的樣子,卜哥小小地抓了一把珍珠,往腳下一拋,冷冷地說道:“我很滿意,這是你們的了。”

這間客房,有專門負責伺候的僕人和女傭,打賞當然也包括了他們,頓時七八個人趴在地上撿拾珍珠,旅店的規矩不錯,這些人至少沒有打起來。

卜哥隨手脫下了外套,這下子頓時露出了穿在裡面的那件聖騎士鎧,自從得到了這件鎧甲,卜哥連睡覺都穿着它。

在這裡工作,那些侍者、僕人和女傭,見識都不錯,一眼就看出卜哥穿的是什麼,這下子他們沒有任何懷疑了,眼前這位肯定是某國的王子。

能夠穿在外套裡面的聖騎士鎧,絕對是量身訂做的,這可不是有錢就能夠辦到,不但要有錢、有地位、有身份,還要和教廷關係異常密切才行。

“拿完賞賜就出去,我不需要任何人服侍。”卜哥說道。

這一次沒有任何人敢多說一句,一位慷慨而又有怪癖的王子殿下,不管是什麼要求,都應該給予滿足。

看着房門關上,卜哥解下腰間的袋子,裡面裝着“卡洛斯的庇護所”,爲了得到這東西,卜哥向巴米爾付出了足夠多的好處。

卜哥看中的並不是“卡洛斯的庇護所”作爲野營帳篷的能力,而是它能夠將物品縮小二十五倍。

完全放開的“卡洛斯的庇護所”直徑有五米左右,縮小之後才餐盤大小。

這東西仍舊塞得滿滿的,雖然已經讓巴米爾和哈塔卜整理過一次,把大多數材料變成了各種珍貴而且稀有的藥劑,卻還有一大堆東西放在裡面,比如稍微完整一些的花草,比如那些樹枝和樹墩,這些全都是好東西,拿到魔法師的集市上,肯定有很多人搶着要。

從“卡洛斯的庇護所”中取出天罡陣旗,卜哥在房裡佈置了起來。

他帶着克莉絲汀來教廷,給教廷帶來了極大的麻煩,不管是克莉絲汀還是他自己的事,都可能讓教廷爲難。對於教廷來說,與其爲了他和克莉絲汀這兩個無關緊要的人物,得罪一大堆人,或許直接讓他們倆從這個世界上抹掉,要容易許多。

佈置這個法陣,就是爲了讓他不至於莫名其妙地“消失”。

當最後一根陣旗插好,四周頓時一暗,裝飾精緻的大客廳突然不見了,他飄浮在一片星空之中。

心中有些忐忑,卜哥伸出了左手,他的左手食指上戴着兔子暫借給他的那枚黑鐵環。

將黑色戒指快速地轉動了幾圈,星空之中的時間,迅速異常地流逝起來。

陣中的星辰會隨着時間的推移而緩緩運轉,隨着黑鐵環的轉動,星辰的運轉也越來越快,當戒指轉到極點的時候,四周的星辰已如走馬燈狂奔不止。

控制時間,就是這枚黑鐵環擁有的特性,戴上它,就可以控制身體四周十米之內的時間。

當那些星辰轉動到第四十七圈的時候,突然間整個空間盪漾起一片漣漪,星空似乎一下子變得更加廣闊深遠了一些。

在片刻之間,四周的空間已經過去了整整四十七天。

天罡星斗陣一旦佈下,過了四十七天只要未曾挪動過,裡面的空間就會拓展到數十里方圓。

停止黑鐵環的力量,卜哥小心翼翼地將黑鐵環收了起來,這東西絕對稱得上是一件超級神器。

卜哥在旅店之中忙着佈置的時候,安蒂諾紅衣主教正在教皇保羅三世的身邊。

兩個人的面前放着幾份文件,這些都和卜哥有關。

卜哥只是一個小人物,以前一直默默無聞,那有限的幾份文件,還是魯普奈爾的大主教,替卜哥進行六戒加持之後所寫。

從這些文件中,根本就看不出任何問題,唯一顯示出的就是卜哥的實力提升得極快。至少安蒂諾紅衣主教無論如何都想不到,他所見到的那個實力和境界都不錯的年輕人,在兩年之前,還只是一個普通人。

“要不要讓法克那邊幫忙調查一下?”

紅衣主教輕聲問道,他並不是真的那樣打算,他不可能不知道,卜哥的過去對於他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他們真正需要知道的是,卜哥憤而離開特魯貝爾之後,做了些什麼?

安蒂諾紅衣主教這樣問,是爲了看看教皇的反應,教皇猊下自從看過那些文件之後,就一直閉着眼睛一言不發,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沉默,仍舊是沉默,整整半個小時之後,教皇才睜開眼睛,他的眼裡隱約帶着一絲驚詫和茫然。

“我居然看不到他的過去和未來,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在阻止我的窺探。”教皇喃喃自語着。

“那肯定是米拉巴日的傑作,只有米拉巴日擁有這樣的力量。”安蒂諾紅衣主教頓時叫了起來。

“不。”教皇搖了搖頭:“我和米拉巴日打了這麼多年的交道,對他的力量了若指掌,更何況,米拉巴日並不能完全遮罩我的預言術。”

又閉目沉默了半晌,教皇再一次睜開眼睛,臉上多了一絲喜悅:“我剛剛用預言術看了一下米拉巴日,原本並沒有認爲能夠成功,沒有想到米拉巴日居然已經失去了力量,他再也不是那個最接近神的人了。”

“這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安蒂諾紅衣主教連聲叫嚷道:“如果他融合本命巨靈失敗,肯定立刻就死了,怎麼可能僅僅只是失去了力量?您沒有看錯吧!”

“米拉巴日將本命巨靈變成了守護靈。”教皇淡淡地說道,不過他的內心之中卻唏噓不已,這位塔奇國師是他的老對頭,他和這個老對頭除了互相忌憚之外,也互相敬重,此刻對手失去了力量,他除了高興,同樣也有一絲黯然。

“安蒂諾,你來這裡的意思,是希望我幫克莉絲汀拿回領地,順便讓她那位貪婪的表兄得到應有的懲罰,但是你不想承認這位甹浦男爵和克莉絲汀之間的婚姻,希望我能夠以教皇的權力,宣佈這場婚姻無效,我說得沒錯吧?”教皇嘆道。

紅衣主教彎了彎腰表示承認,不過他隨即說道:“我聽說法克的維郝雷登侯爵很不喜歡這位男爵的倔強,他說服了幾位紅衣主教,打算給這位男爵找一些麻煩。

“我原本打算支持甹浦男爵,讓他得到應得的領地,以此作爲交換,來換取克莉絲汀的自由,事實上我們甚至可以給他更多的東西。”

教皇想了想嘆道:“你既然已經說了,那塊領地是他應得的,你認爲他會答應這種交換條件嗎?更何況,你可以給他的,法克的那位維郝雷登侯爵同樣也可以給他,說得更明白一些,米拉巴日又何嘗沒有這個能力?別忘了塔奇人對於人才,一向比我們慷慨。”

停頓了片刻,教皇緩緩地站了起來:“既然坐在這裡看不清那個人的過去和未來,爲什麼不到那個人住的地方,當面和他見一面,和他好好聊聊,或許能夠有所收穫。”

安蒂諾紅衣主教頓時有些惶恐起來:“這可不行,您應該知道他以前幹過些什麼,那絕對是一個亡命之徒,誰都說不清楚他的手上還有沒有碎山雷,萬一他肩負的使命就是暗殺您怎麼辦?就算他沒有投靠塔奇人,爲了領地他也可能用同歸於盡來威脅您。”

教皇哈哈大笑:“你自己說說看,這可能嗎?”揮了揮手阻止紅衣主教繼續說下去,教皇讓身邊的侍從準備馬車。

教皇的馬車有十幾輛,裡面有一輛和普通的出租馬車一模一樣,當然普通的只是外表,這輛馬車的木板全都是龍皮槐,裡面還襯墊着一層秘銀網,普通的刀劍弩箭,別想傷到它分毫。

馬車裡的教皇全身裹在一條斗篷之中,身邊除了安蒂諾紅衣主教,還有一個年邁的聖騎士陪同。

這個老聖騎士短髮短鬚,鬚髮皆白,臉紅彤彤地泛着油光,他沒有其他聖騎士那樣魁偉的身材,身體因爲年老而有些萎縮。前面趕馬車的同樣也是一個老頭,趕車的老頭滿臉風霜,膚色極深猶如銅鏽。

這樣一輛馬車停在星期日旅店門口,侍者當然不會高興,但是有前面那位做榜樣,這一次他不敢流露出絲毫輕視的樣子。畢恭畢敬跑了上去拉開了車門。

“剛纔有一個年輕人住進這裡,他住哪個房間?”出面的是安蒂諾紅衣主教,他探身問道。

教皇矇頭蓋臉,這位紅衣主教卻用不着,他的身份雖然崇高,卻沒有那麼敏感,在教廷像他這樣的紅衣主教有七十幾個,他不是十二人裁決團的成員,排名算是比較靠後的。

侍者當然認得這位大人,雖然紅衣主教之間有高下之分,但是對他來說,卻完全一樣。

渾身一陣顫抖,這個侍者越發慶幸剛纔沒有怠慢,要不然他的飯碗肯定砸了。同樣這也讓他意識到,剛纔入住的那位,果然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普通的人想要見到安蒂諾紅衣主教,需要挖空心思想辦法託關係,還未必能夠做到,而那位居然讓紅衣主教上門來拜訪他。

把三個人帶到了卜哥住的房間門口,這個侍者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門。

“什麼事?”

“安蒂諾紅衣主教和另外兩位先生想要見您。”侍者連忙回答道。

門悄無聲息地打開了。

站在門口的侍者只感覺到一陣暈眩,因爲他看到的不是大客廳,而是漫天的星辰。

那三個人同樣也看到了這一幕,安蒂諾紅衣主教轉頭看了看教皇猊下,此刻他的心頭滿是驚詫和訝異。這片星空給他的感覺居然像是真的,這實在太可怕了。

“咕咚”一聲,侍者倒在了地上,他的後腦勺被那個老聖騎士輕輕地彈了一下。

老聖騎士神情凝重地走到門口,看着裡面。

“請進。”卜哥說道。

“雖然我看不出你是怎麼做的,不過能夠開闢出完全由自己掌控的空間,你的實力很了不起,不過,有必要這樣做嗎?”老聖騎士一步跨入門裡,頓時從他的腳下升起一片金色光芒,腳下的那片星空立刻被驅散,露出了原本鋪在地上的那張地毯一角。

卜哥倒抽了一口冷氣,來這裡之前,他曾經讓老毛拉哈塔卜試過這座法陣的威力,吞噬之王被困在法陣裡面,根本沒有辦法掙脫,但是眼前這個老頭,卻只是輕易的一腳,就讓法陣失效了。

“您是哪一位?”卜哥已經暗中將那枚珠子取了出來,對於這樣的高手,只有秘魔珠或許能夠派上用場。

“我只是一個護衛。”老聖騎士淡淡地說道。

能夠讓這樣一個超絕強者擔當護衛,那被保護的人的身份可想而知。

卜哥連忙跨前一步,一個挪移就到了門口。

“安蒂諾紅衣主教,沒有想到剛剛分手,我們就又見面了。”卜哥多少有些揶揄的味道,此刻克莉絲汀並不在場,這三位顯然是來和他做交易的,所以用不着像剛纔那樣虛僞和客套。

轉身朝着裹在斗篷之中的那個人,卜哥不敢放肆,他鞠了個躬說道:“歡迎您的光臨,教皇猊下。”

說了一聲請,卜哥將三位拜訪者迎進了他的房間裡面。

用自嘲的口吻,卜哥嘆道:“我這個人非常膽小,總是擔心睡得太沉,第二天爬不起來了,所以千方百計找來了幾件小玩意,以便讓自己睡得安穩一些。”

“小玩意?”教皇輕笑道:“這樣的小玩意,連教廷也沒有幾件。”

“你身上的這件鎧甲已經足夠讓你保命。”老聖騎士默然地說道,剛纔他和卜哥離得極遠,所以沒有看清,現在靠近之後,卜哥身上的這件聖騎士鎧,頓時引起了他的注意。

“這是米拉巴日送我的禮物。”卜哥輕輕地在左肩上按了一下,他身上穿的原本只是半身甲,突然間雙手、雙腿和脖頸處冒出了白光,轉瞬間頭盔、護臂和護腿就冒了出來,變成了全套的鎧甲。

“果然沒錯。”老聖騎士的眼神頓時變得熱切起來:“是第二次東征時,聖騎士兵團團長沙羅所穿的那件‘理性之鎧’,沙羅穿着它經歷了三十二場戰役,勝了三十一場,只敗了一次,可惜就是這唯一的失敗,讓他送了性命,他和他的人馬中了埋伏,被圍困在摩斯固闥直到戰死,沙羅死後‘理性之鎧’被塔奇帝國所得。”

“現在,它是屬於我的。”卜哥連忙說道。

教皇莞爾一笑,他看出了卜哥還不成熟的一面。

如果是一個老奸巨猾的人,肯定會將“理性之鎧”送給教廷賣個人情,以換取更大的利益。

如果是一個狡詐貪婪的人,則會兜圈子拿話擠兌,讓教廷承認“理性之鎧”應該屬於他,如果是一個成熟老練的人,或許會乾脆繞開這個話題。

看出了卜哥的不成熟,並沒有讓這位至高無上的陛下感到輕鬆,不成熟的人容易意氣用事。

“好一個朝氣蓬勃的年輕人,不錯,相當不錯。”教皇大聲讚道,這等於已經給接下來的商議定下了基調,站在教皇身後的安蒂諾紅衣主教立刻明白了其中的意思。這顯然是要打感情牌,也意味着教皇有意默許這場婚姻。

“我和米拉巴日是故交,所以很清楚,能夠讓米拉巴日欠下人情,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你有沒有興趣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此刻的教皇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平凡的喜歡聽八卦的鄰家老爺爺。

卜哥並不感到奇怪,站在權力巔峰的這些人,已經不在乎什麼威嚴了,就像吃慣了大魚大肉感到膩了一樣,他們對別人的恭敬和畏懼已經沒有任何感覺,反倒是更希望領受一下普通人的情感。

塔奇帝國的那位皇帝大叔是這樣,塔奇國師米拉巴日是這樣,眼前這位教皇猊下也是這樣。

“在下怎敢推辭?”卜哥原本就想找個合適的機會,讓教廷的上層知道塔奇人已經得到了伊利爾玫瑰花,現在教皇猊下找上門來,這再好不過。

隨手指了指,星空之中徒然冒出四張椅子。

“請坐,這會是一個頗長的故事,坐下來聽更好一些。”所有的說辭早已在卜哥的腦子裡面,等到三位坐下,卜哥這才侃侃而談起來:“必須說,這次前往塔奇帝國,一路之上幸運之神都伴隨着我。”

卜哥有意無意先把自己和神靈扯在一起:“我剛到聖城,就受到邀請加入一支旅行的隊伍,爲了這次旅行,塔奇帝國已經準備了三百多年,我的這件鎧甲,就是接受邀請的謝禮。”

看到對面三位並沒有任何表示,卜哥鄭重其事地舉起了右手說道:“我敢發誓,絕對沒有撒謊,這件聖騎士鎧並非是事成之後的獎賞,而是出發之前就送給我的謝禮。”

對面那三位最初確實沒有在意,被卜哥這樣刻意一提,倒是有些驚詫起來,轉念一想,頓時勃然變色。

還沒有出發就送這樣的重禮,塔奇人對這次旅行肯定非常看重,這樣說來,塔奇帝國爲此準備了三百多年並非是誇張之辭。

突然那位教皇猊下呵呵一笑說道:“你很會講故事,一下子就抓住了我們的心,讓我們不知不覺之中受到影響。”

紅衣主教和老聖騎士聽完這話,渾身一震,同樣也意識到自己上了當。

卜哥輕笑了一聲道:“我可沒有那樣意思,只是想讓各位知道,這件鎧甲是屬於我的罷了。”

教皇又是一陣笑聲,大家都不再說破。

卜哥繼續訴說他在月神領地的旅行,雖然不能夠撒謊,卜哥卻可以選擇什麼可以說,什麼不能說。

對於米拉巴日打開通往那個世界的大門,卜哥說得非常詳細。反倒是對月神領地之中的生物,他說得極少。同樣他也沒有告訴對面那三位,他最終進入的是垃圾堆。這件事就連巴米爾和托爾這樣的親信,都不知情。

當卜哥說到伊利爾玫瑰花的時候,他看到安蒂諾紅衣主教的眼神之中閃現出一絲恐慌,教皇猊下雖然神色未變,但明顯是在刻意掩飾自己的情緒。

“除了伊利爾玫瑰花,還有其他一些東西。”卜哥不打算多說自己到底得到了些什麼,他要給這三位大人物,留有一點聯想的空間。

正如他預料的那樣,老聖騎士和紅衣主教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瞟向了四周的那片星空,很顯然把這也看作是諸多收穫之一。

“你知道伊利爾玫瑰花是什麼嗎?”教皇問道,不管怎麼掩飾,他的語氣都隱約帶着一絲沉悶,說實話,他雖然有過各種各樣的猜測,卻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米拉巴日欠下的是這樣巨大的人情。

拿克莉絲汀換伊利爾玫瑰花,簡直就是拿一粒芝麻換回一座金山。

“我知道,不過那是事情過去之後,我詢問了一個手下之後,才得知伊利爾玫瑰的價值。”卜哥很平靜地說道:“我並不後悔這場交易,因爲那朵玫瑰花對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教皇突然間睜開了眼睛,他的身上散發出無比威嚴的氣勢,只聽他喝道:“你有沒有想到,擁有了伊利爾玫瑰,用不了一個世紀,塔奇帝國就會變得比現在強大一百倍,力量的平衡一旦打破,整個世界將陷入一片戰火,你所熟悉的一切都將因此而毀滅。”

驟然爆發的氣勢,確實讓卜哥嚇了一跳,幸好他一直暗藏的秘魔珠立刻有所反應,一道七彩光華閃過,卜哥心中的畏懼和恐慌,就像是霧氣見到陽光一般,迅速消散開去。

與此同時,教皇的心中突然間升起難以剋制的怒氣和恐懼,只要一想起塔奇人借用伊利爾玫瑰的力量……

突然,教皇的身體猛地一震,片刻之後,他恢復了剛纔的平靜,只是臉色微微有些蒼白。

“了不起,確實了不起。”教皇喃喃說道,剛纔的交鋒讓他鎩羽而歸,不過也因此,又摸到了這個年輕人的一張底牌,這個年輕人的身上肯定藏着一件能夠抵禦精神攻擊,還可以反擊的神器。

吃了虧,教皇的心反而定了下來,因爲他並沒有受傷,說明這個年輕人沒有打算把事情做絕,這個年輕人剛纔已經提到了,他和米拉巴日之間只是一場交易,顯然意味着,他和教廷之間同樣也可以交易。

就在那一瞬間,教皇突然想起,卜哥並沒有提到,伊利爾玫瑰只有一朵,或許還有另外一朵。

教皇的心頭頓時燃起了希望之火。

和伊利爾玫瑰比起來,克莉絲汀的婚姻是一件小事,維郝雷登侯爵的怨氣是一件小事,賽克斯家族的榮耀同樣也是一件小事,哪怕犧牲整個波賽米亞都沒有關係。

“現在我們來談談,你和我那個可憐的教女之間的婚姻,你們的婚禮是在哪裡舉行的?”教皇問道。

“在塔奇皇宮,主持婚禮的是米拉巴日大人,窩馬爾哈山陛下是見證人。”卜哥說道,他的手上有那位皇帝大叔親手簽名的婚姻文書。

“作爲克莉絲汀的教父,也作爲教皇,你難道想要讓我承認一場在異教徒的皇宮,由異教徒主持和見證的婚姻?”教皇板着臉說道:“所以我打算替你們重新舉行一場婚禮。”

卜哥並不清楚這位教皇猊下的真實意圖,他擔心教皇以準備婚禮需要時間作爲推託,讓他一直逗留在光明之城。

“這恐怕不太合適吧。”卜哥說道:“克莉絲汀的那位表兄很可能因爲婚禮而被驚動,萬一他轉移財產或者自身潛逃怎麼辦?更何況,米拉巴日大人和窩馬爾哈山陛下,已經替我們舉行過婚禮,一場婚姻卻有兩次婚禮一旦傳揚出去,我不會太過在意,但是克莉絲汀卻會成爲笑柄。”

教皇看了看卜哥,以他的智慧怎麼可能看不出卜哥的心思。

這也正是他希望的,不管怎麼說,這起婚姻都有些不太般配,秘密舉行婚禮反倒省卻很多麻煩。

“這倒也是。”這位陛下順勢點了點頭,他沉默了片刻說道:“不如這樣,婚禮仍舊有必要再舉行一次,也用不着準備,有我們幾個人在場就足夠了,由我親自主持婚禮,安蒂諾擔當婚姻見證人,巴德來做女方的證明人……”教皇看了一眼卜哥,稍微猶豫了一下。

“我有米拉巴日大人和窩馬爾哈山陛下的書印。”卜哥說道。

教皇點了點頭:“那也不錯,只是這樣一來,巴德的身份就有些配不上了。”

哪怕是一次秘密婚禮,細節方面也不能馬虎,這就是上層人物的無奈。

“只能換一下了,安蒂諾,你來主持婚禮,巴德做婚姻見證人,我這個教父,來做克莉絲汀的證明人。”教皇嘆道。

“我立刻去準備。”安蒂諾紅衣主教說道。

“何必準備。”教皇說道:“每天都有人結婚,只要找一個正在舉行婚禮的教堂,借用一下場地就可以了。”

教皇閉了一會兒眼睛,很快又說道:“我已經找到教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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