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偷樑換柱

魯普奈爾南邊的夏姆修道院的院長室裡面,英勃瑞修女嬤嬤和愛威利斯主教面對面坐着。

主教大人身邊一左一右斜靠着兩位年輕美貌的修女。

中間的茶几上,琳琅滿目的擺放着各色各樣珍奇絢麗的珠寶。

“今年的贖罪者們可真有錢啊。”一個小修女拿着兩枚戒指把玩着。

“當然啦,奧內斯特元帥在前線連着打了幾場勝仗,賽拉瓦爾公國俯首稱臣,特里王國也元氣大傷,不得不向我們求和,南北兩面的通路完全被打開了,大家自然‘生意興隆’,而越是有錢,人們越是害怕在死後受到痛苦的煎熬,自然寄希望於教會能夠救贖他們啦。”愛威利斯主教笑着解釋道。

“這兩枚戒指,我都很喜歡,但是你只讓我挑選其中的一枚,你說,我挑選哪一枚好呢?”那個修女撲倒在主教的懷裡,撒起嬌來。

“哎唷,我的小心肝,怎麼能夠爲了這種沒什麼了不起的事情,讓你因爲憂愁而在額頭上增添皺紋呢?你如果喜歡,那麼就將兩枚戒指都拿去好了。”主教慷慨的說道。

“我剛纔所說的,您能夠幫我嗎?”英勃瑞修女問道。

愛威利斯主教開始支吾起來:“我的小寶貝,你可真會給我出難題,你的心腸實在是太軟了,雖然我們是上帝的僕人,雖然拯救世間蒼生是我們的職責,但是,需要我們拯救的人實在是太多了,總不能夠每一個人,教會都給予徹底的拯救吧。

“你剛纔所說的那個少年,既然上帝已經給予他足夠的恩賜,扶養了他整整七年,對於他,上帝已經夠寬厚的了,做人應該知足。”

“我現在已經沒有年輕時候的吸引力了,因此我對於主教大人您的請求,也顯得軟弱無力了,是不是?”英勃瑞修女平靜的說道。

“好了,好了,不要再感到委屈了,我的小心肝,你知道,我是最在乎你的,既然你要我幫助那個叫卜哥的孤兒,我幫就是了,不要再不高興了,笑一笑,挑一件你心愛的首飾,哦,我說錯了,應該是兩件,每個人兩件,我做事是最公正無私的。”愛威利斯主教說道。

“修道院缺少一個買辦,平時要點什麼東西,總是我出面解決,這實在不太方便,我想就讓這孩子擔當修道院的買辦吧。”英勃瑞修女說道。

“買辦?那可是一個美差啊。”愛威利斯主教有些猶豫不決。

“那孩子能寫會算,能說七國語言,而且他身上流着高貴血統,他的父母肯定是貴族。”英勃瑞修女連忙解釋道。

“貴族?那我更不放心了,我比你清楚,那些貴族都是些什麼貨色,以他們身上的罪孽,上帝預設的十八層地獄根本就不足以給予他們充分的懲罰,至高無上的上帝至少得在最底層的地獄下面再開闢一個地下室不可。

“而且,這個少年還是一個私生子,私生子是從降生便帶着不可饒恕的罪孽,他們死後無法升入天堂,讓罪孽深重的私生子作爲修道院的買辦?這絕對不行。我會妥善處理這件事情的,你就放心吧。”

愛威利斯主教斬釘截鐵的說道。

英勃瑞修女正想再辯解幾句,突然有人輕敲院長室的房門。

愛威利斯指了指房門,然後將所有的珠寶,包括那兩個小修女拿在手中把玩着的,全都放進一個布袋之中,然後離開長椅,躲到了英勃瑞修女的臥室裡面。

看到愛威利斯主教已經隱藏好,而兩位小修女也將身上的衣物整理平整,不露出一絲痕跡,英勃瑞修女這纔打開房門。

出乎她預料之外的是,門外站着的居然是她並不十分熟悉的一位先生。

只見這位先生披着一條寬大的黑色斗篷,斗篷的帽檐壓得很低,幾乎看不見他上半部的面孔,不過從那露出來的部分,完全可以看出這位先生絕對稱得上相貌堂堂。兩撇梳理得整整齊齊略微卷曲的小鬍子,顯示這位先生身份不凡。

將這位神秘的先生帶到院長室來的正是愛威利斯主教的貼身書記官。

向英勃瑞修女微微鞠了個躬之後,那個神秘的來訪者並不等待英勃瑞修女的邀請,便走進了院長室。

“愛威利斯主教大人,請你出來吧,我有相當緊急的事情,要與你商量。”那位神秘來訪者說道。

“原來是芭瓦德維伯爵大人啊!”愛威利斯主教從臥室裡面走了出來。

對於芭瓦德維伯爵,英勃瑞修女絕不可能沒有聽說過,但是她無論如何都猜想不到,這位財政大臣爲什麼跑到她的修道院來找愛威利斯主教。

到底發生了什麼重大事件,需要深更半夜突然來訪,而且還要如此神神秘秘的。

英勃瑞修女和那兩個小修女知道主教大人有機密事情商議,她們乖乖走出房間,和主教大人的書記官一起站在院長室外的院子裡面。

看到修女們退出房間並且關上了房門之後,芭瓦德維伯爵在一張長椅上坐了下來。

愛威利斯主教走到他對面坐下。

“主教大人,您應該聽說了,今天下午,在狂歡節慶典遊行時,國王陛下受到意外襲擊。”芭瓦德維伯爵說道。

“怎麼可能不知道這件事情呢?我也在場啊!”愛威利斯主教說道。

“您想必也知道,這場刺殺行動中,唯一一位不幸的遇害者是位不起眼的小人物,甹浦男爵這個從來沒有人會注意的名字,這下子可就出名了,原本這個家族倒是能夠因爲這位不幸的人而興旺發達起來的。

“至少維郝雷登侯爵和我們尊貴的國王陛下,對於甹浦這個名字印象很深,只可惜,甹浦男爵根本就沒有子嗣,他甚至還沒有結婚,你能夠想像嗎?三十五歲的傢伙還沒有老婆。

“而他最接近的繼承人是奧內斯特手下的一位騎士,你可以想像,侯爵大人寧願讓甹浦男爵的榮譽從此埋沒掉,也不願意看到奧內斯特的部下享受國王陛下的青睞。”

“這我完全可以理解。我很清楚侯爵大人和元帥是什麼樣的關係,我也能夠猜測到,您來找我的意思,您是不是已經爲甹浦伯爵找到了一位合適的繼承人?”愛威利斯主教笑着問道,他已經聞到了金錢的氣味了,掌管國庫的官員絕對不可能出不起錢。

“不,很遺憾,時間實在是太匆忙了,我還沒有合適的繼承人人選。”

芭瓦德維伯爵說道。

“啊——我正好有一個相當合適的人選,我手裡有一個孤兒,十六歲,是個擁有貴族血統的私生子,懂得七國語言,七國語言啊,足以擔當外交官了,而且他精通教會的一切典籍。

“最重要的是,他以前從來沒有在魯普奈爾露過面,他原本是來參加狂歡節慶典的,怎麼樣?你再也找不到如此合適的人選了……”

愛威利斯主教好像早已經忘記他曾經對於卜哥所下的定語了,一個勁的將這個他從來沒有見過的少年,誇獎得天上少有,地上無雙。

芭瓦德維伯爵對於主教大人所說的一切,並不十分感興趣,不過他反正手中沒有合適的人選,再加上這件事情,還得依靠愛威利斯主教幫忙才行,不給主教面子,就算幫忙也不會盡全力的,芭瓦德維伯爵這樣老於世故的人,怎麼會不清楚呢?

“主教大人,您願意給予幫助,我萬分感謝,一切都照着您的意思辦理就行了,我只是急着要辦妥這件事情,人、出生證明,還有一個完美無缺的經歷,我知道您很擅長處理這種事情。”芭瓦德維說道。

“哦,能夠爲維郝雷登侯爵和您服務,我深感榮幸,不過,要辦妥所有這一切,我要花費很大的精力,而且我一個人可辦不了,我得找一羣人幫助我,伯爵大人您應該再清楚不過了,想要讓手下忠誠可靠,並且牢牢的管住他們的嘴巴,那可不太容易,得花很大的代價。”愛威利斯主教說道。

“這絕對沒有問題,那位已經去世的甹浦男爵雖然不是一位富豪,但是他也小有家財。在城裡他擁有一幢別墅,我已經去看過了,三層樓帶一個花園,客廳相當大,樓上有十幾間屋子,朝南邊的窗口可以看到泊爾提莉花園,風景美極了,北面的窗口朝着桑迪諾大街,那可是著名的商業街,這座別墅我估價至少值三十五萬。”芭瓦德維伯爵說道。

聽到芭瓦德維伯爵所說的一切,愛威利斯主教心中暗想,這位伯爵大人不愧爲看管國庫的財務大臣,真是會精打細算,要自己幫忙居然還想不花一分錢,用死者的遺產來打發自己,更何況這個下流胚不趁此機會從中撈取一點好處,那才叫奇怪呢。

愛威利斯主教嘴角牽動了一下,露出一個極爲勉強的微笑說道:“房地產?教會要房地產有什麼用處?房地產對於教會一文不值。再說,三十五萬怎麼夠擺平這樣大的一件事情?這種事情,我至少得和大主教他老人家說一聲,大主教可不是那麼有閒的人物,他也絕對不會在乎區區三十五萬。”

“主教大人,這麼辦吧,甹浦男爵還留下近五萬國庫債券,他雖然沒有其他存款,但是有幾筆貸款還沒有全部收回來,總數加在一起大概也有五萬左右,其中有一筆貸款利潤非常豐厚,他貸款給的那家公司是經營香水和珠寶的,非常賺錢。

“只要您願意,我可以想辦法將這家公司轉到您的名下,您可以將這家公司轉手賣掉,當然也可以自己經營這家公司,這兩種方法都能夠爲您帶來巨大的利益。”

芭瓦德維伯爵看到愛威利斯主教好像還不是很滿足的樣子,接着說道:“不過,其中有個麻煩的事情,萊格威哥主教在那家店鋪同樣也有投資,大概是兩千金幣,如果將店鋪轉賣掉,可能會引起他的不滿。

“也許,我可以和萊格威哥主教商量一下,他雖然始終掌管着教會中牧師的培養,從來沒有負責過身份審查覈實的工作,但是,他的學生肯定能夠幫得了我的忙。”

芭瓦德維伯爵最後幾句話,不由得不讓愛威利斯主教心動,因爲他很清楚,芭瓦德維伯爵可不是那些愚不可及,能夠任由自己擺佈的善男信女,而且,整個魯普奈爾能夠幫他忙的,並不只有自己一個人。

雖然相對於這樣大的一件事情來說,四十五萬並不算多,不過,說不定有哪個手頭正缺錢的傢伙,會願意用更低的價格幫他作這件事情,到了那個時候,可就得不償失了。

“那家珠寶店很賺錢嗎?甹浦男爵每年能夠得到多少分紅?”愛威利斯主教問道。

“有多有少,多的時候有一萬左右,如果您願意,那家珠寶店可以用金幣來結算。”芭瓦德維伯爵用充滿誘惑的語氣說道。

“我並不在乎給我銀幣還是金幣,黃金在我看來只不過顏色漂亮一些罷了。”愛威利斯主教裝作毫不在意。

“呵呵。”芭瓦德維伯爵乾笑了一聲:“您不知道,這裡面的名堂多着呢,只要您幫我辦成這件事情,我可以教給您一種辦法,利用黃金和白銀的波動差價,坐在家裡就能夠賺錢。”

這個提議無疑讓主教頗爲心動,他相信芭瓦德維伯爵不會騙他,和搭上財政大臣這艘船輕易賺錢比起來,那四十五萬銀幣的遺產反倒顯得沒有那麼吸引人了。

愛威利斯主教知道再拖下去,也許他將會失去這個不錯的交易,這位伯爵大人實在是太精明瞭。

想到這裡,主教站了起來說道:“好吧,時不我待,讓我們快點讓這位甹浦男爵的繼承人誕生吧,那個珠寶店就放過它吧,有萊格威哥主教插手其中,您未必搞得過他,他可是個斤斤計較的傢伙。房地產我也不會接收,您得幫我換成金幣,然後您再教我用金子生金子的辦法。”

說完這些,愛威利斯主教招了招手,示意芭瓦德維伯爵跟他一起走。

從院長室裡面出來,愛威利斯主教走到英勃瑞修女身邊輕聲說道:“你讓那個叫卜哥的小子到這裡來。我給他找到一個好差事,你現在立刻就去找他。”

吩咐完英勃瑞修女,愛威利斯主教帶着書記官和芭瓦德維伯爵向修道院門口走去。

芭瓦德維伯爵重新披起那籠罩住全身的黑色斗篷。

感到莫名其妙的英勃瑞修女並不敢違背愛威利斯主教的意思,等到主教大人和伯爵大人的馬車遠去之後,她也吩咐值班修女爲她準備好馬車。

值班修女立刻跑到公共馬車行去叫出租馬車,今天是狂歡節,馬車生意相當不錯,過了很久,纔好不容易等到一部空車。

在修道院裡面,英勃瑞修女嬤嬤已經等得有些焦急起來,以修女的身份到卜哥那裡去實在有些不太合適,因此英勃瑞修女早已經換上一身長裙,這些世俗的衣服是愛威利斯主教給自己買的,有時候在院長室裡面她會按照主教的意思穿上這些長裙,不過她還一次沒有穿着這種衣服出去過呢。

爲了避免尷尬,英勃瑞修女同樣也在外面套上了一件和芭瓦德維伯爵一模一樣的黑色大斗篷。

上了馬車之後,英勃瑞修女猶豫了半天之後,才告訴車伕將她載到波香廣場去。

狂歡節的夜晚總是特別擁擠,人們手中提着白紙紮成的燈籠,在大街小巷上追來逐去,慶典遊行的花車,則成了街道上一種特殊的移動景觀。

用不着國王陛下來品評高低,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是國王,全都在肆意的對這些花車評頭論足,時而傳來一陣喧鬧的嘲笑聲。

小丑和搞笑人物仍舊是狂歡節人羣中最多的形象。

唯有那些治安官們輕鬆不起來,他們穿梭在瘋狂的行人中間,警惕的掃視着每一個經過他們身邊的人。

在這個特殊的日子,對於這些治安官來說,每一個行人都是那樣可疑,因爲街上顯然沒有一個比較正常,沒有在發狂的人。

如果有可能的話,他們倒是相當願意將所有可疑分子逮捕起來,不過,這樣一來,恐怕就得將整個魯普奈爾當作世界上最大的一個監獄了。

對於治安官來說,最讓他們頭痛的便是那些裝扮得像是士兵手裡拿着武器的傢伙,這些傢伙往往會引起治安官們的恐慌,過了一會兒又發現,那根本就是一場虛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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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修道院到波香廣場並不算很遠,但是一路上相當擁擠,馬車往往走兩步就得停半天,用這種堪比烏龜的速度,英勃瑞修女總算到達了波香廣場,她吩咐車伕在一邊等候着。

“森林妖精”巡迴劇團在波香廣場上佔據了很大一塊地方,那裡圍滿了人,一座露天舞臺搭建在廣場東側,舞臺相當簡陋,根本就是一座木棚,後面顯然是化妝室周圍用布幔圍起來,不過布幔上清晰的映着人影,完全可以看到化妝室裡面演員們的一舉一動。

英勃瑞修女並沒有直接向巡迴劇團走去,她穿過波香廣場,消失在人羣之中,等到完全能夠肯定車伕絕對看不到她了的時候,這位修女嬤嬤這才轉了一圈,悄悄的回到波香廣場東側的“森林妖精”巡迴劇團。

舞臺上正在表演着的顯然是一場相當精采的諷刺劇,給人逗樂的滑稽角色總是那些吝嗇的小農場主,牧師和騎士們用他們的智慧和品格,讓這些唯利是圖的小農場主懂得了上帝的寬厚和仁慈。

英勃瑞修女正好看到演出快要結束時,皆大歡喜的大團圓場面,小農場主那善良溫柔的女兒,終究撲倒在正直勇敢的騎士懷裡。小農場主也痛改前非,將他的財產慷慨的捐給了教會。

修女嬤嬤看得有些入迷了,演員的表演確實不錯,寫劇本的編劇相當有水準,對白幽默而又流暢,以至於她幾乎忘了自己是來幹什麼的,津津有味的將整場戲看結束了。

等到演員們上臺向觀衆們致意的時候,英勃瑞修女這纔想起她是來幹什麼的。

臺上的演員中並沒有卜哥,他應該還在後臺,想到這裡,英勃瑞修女向後臺走去。

等到她走到後臺的時候,只見那裡同樣圍着一羣人,有先生們,也有夫人和小姐。其中大多數人都和自己一樣,穿着一身黑色的斗篷,將頭臉全部遮住。

“我要蒂芬妮小姐第四十五場表演。”

“不,那是我的!我願意出一倍的價錢。”

“是我的,我出三倍價錢。”

“坎妮小姐還有空餘的演出嗎?”

“很遺憾,單獨表演已經沒有了。我可以爲您增加一個巡迴表演的名額,巡迴表演不需要收取訂金的,而且巡迴表演,您能夠享受到的情趣,絕對不比單獨表演差。”

“好吧,今天有巡迴表演嗎?”

“您很幸運,二十五分鐘之後,便有一場巡迴表演,您想要參加嗎?”

“那再好不過。”

“我們三個人想要瑞麗小姐第六十三場表演。”

“不,瑞麗小姐體質比較弱,她從來不進行一人以上的單獨表演。”

“哦,真可惜,我們願意出二十倍的價錢。”

“那不行,這可沒有商量的餘地。”

“也許,我們出三十倍價錢。”

“沒有商量的餘地。”

“那麼我們就要坎妮小姐吧。”

“對不起,坎妮小姐的表演早已經訂滿了,蒂芬妮小姐也是如此,只有蕾盈小姐還有空餘表演。”

“不,我們只要坎妮小姐或者瑞麗小姐,我們願意出二十倍價錢。怎麼樣?”

“我得去問問坎妮小姐,也許她願意爲你們加一場表演。”

那些先生們圍攏在一個身強力壯的中年人身邊,而夫人和小姐們全都斯斯文文的靜靜坐在另一邊的凳子上面,她們身上的黑斗篷包裹得極爲嚴實,互相之間也並不說話,只有一兩對顯然是結伴而來的姐妹,時而互相頂頂膝蓋,指指點點着什麼。

一位巡迴劇團的女演員正手拿着一本厚厚的簿子,挨個和那些夫人和小姐們輕聲細語,雖然罩在寬大的斗篷之中,不過從她們的舉止形態中大致能夠看得出,那是位夫人還是小姐,是商人家的主婦還是有爵位的夫人小姐。

夫人們顯然並不太在意,她們在簿子上指指點點,並且輕聲向女演員詢問些更詳細的情況,而小姐們要拘謹得多,那厚厚的黑色的寬鬆大斗篷並不足以掩蓋住她們心中的羞恥。

不過,顯然她們事先早就看中了中意的對象,因此每當女演員拿着簿子走到她們跟前的時候,這些小姐們總是迅速的作出決定,她們甚至不等到女演員將情況介紹完畢。

不知不覺之中,那個女演員已經站在了英勃瑞修女的面前。

英勃瑞修女原本直接告訴那個女演員,她是來找卜哥的。

不過,她內心中積聚的那一絲罪孽,突然化妝成了好奇心,矇蔽了她的心智,英勃瑞修女忽然很想要了解一下,卜哥自從被養父趕出家門之後的生活是什麼樣的。

“這位小姐,我們這裡擁有六位能夠爲您服務的男演員,其中三位比較出色,他們年輕英俊,精力充沛,能夠滿足女士們的一切需求,另外三位則較爲成熟,不過他們更懂得溫柔體貼。

“如果您喜歡體魄強壯,能夠用男性魅力征服您的,那麼可以挑選年輕英俊的托爾,他就是剛纔扮演騎士的那個年輕人,如果,您希望柔弱一點的,可以選卜哥和密特,卜哥還是一個未成年的少年,密特身體柔弱,擁有學者氣質,不過他們兩個人同樣能夠讓任何女人享受到無盡的快樂……”

那女演員介紹道:“每場演出一個小時,一天之中有五場表演,其中兩場特別表演,不過特別演出大多數都被預定完了。當然您如果能夠說服演員爲你作特別演出的話,我們是不會另外收費的。每場演出是二十銀幣,特別演出是六十銀幣。”

“什麼是特別演出?”英勃瑞修女輕聲問道。

“嘻嘻,您知道,男演員們能夠讓衆多女性觀衆感到心滿意足,因爲他們擁有很強的控制力,不過,男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而且,據說男人的精華對於女人來說,是最滋補的營養品,能夠讓女人青春常在,因此這些精華當然得另行收費,不管您覺得值不值得,這種特殊表演是相當受歡迎的,大多數演員的特別表演早已經預定完了。”

英勃瑞修女聽到這些,感到臉上有些發燒,她再一次壓低聲音說道:“我是來找卜哥的,我想請你通報一聲。”

那女演員顯然是誤會了修女嬤嬤的意思,她說道:“卜哥?哦,他很受歡迎,不過今天恐怕已經沒有空餘表演了,他的日程已經排滿了,明天也是如此,後天倒是有一場空餘演出,不過卜哥的特別演出已經預訂光了。”

“不不不,我是有事情找他,請你通報一聲,就說,主教大人和修道院長要立刻見他。”英勃瑞修女連忙解釋道。

那個女演員顯然已經聽懂了修女嬤嬤的意思,事實上巡迴劇團中的所有人對於卜哥的身世都有所瞭解,也很清楚他來到首都魯普奈爾之後,一直想要回扶養他長大的修道院去一次。

“卜哥正在演出。”那個女演員猶豫了一下說道:“不過演出剛剛開始,我可以帶你去見他。”

說着女演員領着英勃瑞修女朝着遠處廣場邊的小巷子裡面走去。

只留下一羣顯然頗爲不滿的夫人和小姐們。

波香廣場周圍是居民區,小巷子相當幽暗狹窄,路面有些滑還有一些積水,空氣中有一股酸酸的味道。

小巷子很深,兩邊全都是相當簡陋的公寓房子,一間又一間屋子緊緊挨在一起。

往裡走了二十多米的距離,女演員領着英勃瑞修女走進一座公寓大門。

門廊兩邊各有兩間房間,原本那應該是書房和客廳,但是現在從這兩間房間裡面傳來一陣陣女人歡愉的呻吟聲。

聽到這種聲音,英勃瑞修女不由得面紅耳赤起來。

不過女演員顯然毫不爲所動,她帶着英勃瑞修女走上樓梯。

這幢公寓有三層樓,二樓和三樓各有五六間房間。每一個房間裡面,都傳來那些讓英勃瑞修女感到無地自容的聲音。

其中有幾間房間裡面的女孩,呼喊聲特別急促特別響亮。而其他那些房間裡面傳出來的呻吟聲,則要輕柔悅耳得多,這些聲音甚至充滿了別樣的嫵媚和引人意亂情迷的感覺。

女演員將英勃瑞修女帶到其中一間房間的門口,出乎預料之外的是,房間裡面頗爲平靜,只是微微有些聲息。

女演員走上前去,敲了敲門。

過了一會兒房門打開了,卜哥袒露着胸膛站在門口,只見他汗流浹背的站在那裡,腰間裹着一條毛巾。

卜哥顯然沒有認出英勃瑞修女,他問道:“安娜,怎麼了?今天應該沒有安排我的戲啊,晚上不是上演托爾的《騎士溫情》和都克《一個祈願者的靈魂》嗎?”

“有人找你,裡面方便嗎?”女演員指了指房間問道。

“是什麼人打攪我們?”房間裡面傳來一個稚嫩女孩的聲音,聽得出來顯然她有些惱怒。

“沒有什麼事情,我馬上過來。”卜哥朝着女演員聳了聳肩膀,搖頭嘆了口氣。

“快點,而且你得延長時間,補償我們倆的損失。”房間裡又傳來另外一個女孩的聲音,顯然,躺在牀上的不止一個人。

卜哥和那個女演員不知道怎樣回答纔好,對於他們倆來說,這些客人是得罪不起的。

“卜哥,你父親聽說你在巡迴劇團裡面鬼混相當生氣,你最好快點回去向你母親求情,如果你的母親願意饒恕你的話,也許,你的父親會將國王陛下恩賜的書簡收回,要不然,你可就得到伊斯特堡去反省一下了。”

英勃瑞修女說道。

卜哥雖然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但是他已經認出英勃瑞修女的身份,因此也能夠猜想到剛纔那一番話恐怕是幫自己脫身的理由。不過,作爲一個修女好像是不應該撒謊的,記得小時候,爲了讓自己牢牢記住謊言的危害,自己曾經在懲罰室的長凳上接受過“指導性的教誨”。

不過這番謊話顯然很有成效。

只見兩個比卜哥還小一些的女孩身上裹着毛巾,跑到房門口,她們一左一右盯着英勃瑞修女看了幾眼,然後轉過頭死死的瞪着卜哥。

英勃瑞修女感到極爲驚訝,因爲她認出了那兩個丫頭,在她印象中,這兩個女孩的家裡以家教嚴厲而聞名,以前自己看到她們的時候,也覺得這兩個女孩很文靜,很有大家閨秀的氣質,沒想到,她們私底下這樣瘋狂大膽。

“你是貴族子弟?你的腦子倒真是相當好使,居然想得出這種妙主意,裝成巡迴劇團的演員,不但能夠玩到各種各樣的女人,而且,春風一度之後便一點關係都沒有,你真是相當聰明啊,而且,你居然還能夠以此賺錢,真是一舉兩得,不過,這下子你可就慘了。”兩個小丫頭幸災樂禍起來。

“快把衣服穿起來吧,我得帶你到愛威利斯主教那裡去。”英勃瑞修女說道。

“呵呵,你完了你,恐怕你不是被塞進伊斯特堡便是被送進修道院,看你這可憐的樣子,我們就不叫你還錢了,總共四十銀幣,這可是給你的封口錢,絕對不許將我們兩個人供出來。”兩個丫頭笑着到後面穿衣服去了。

“卜哥,你也快去穿衣服,我馬上要帶你去見主教大人。”英勃瑞修女催促道。

卜哥當然能夠猜測得到,修女嬤嬤肯定給他找了一份好差事,不過如此急急匆匆,到底是爲了什麼?這就不是他弄得清楚的了。

對於英勃瑞修女的好意,他不知道應該如何面對。

在聖科萊門多大教堂,愛威利斯主教和芭瓦德維伯爵從馬車上下來,沒有治安官爲他們開道,這一路上可真夠他們受的。

從馬車上下來,愛威利斯主教立刻問剛剛迎上來的值班修士:“卡夫提尼斯神父在哪裡?”

“他在小禮拜堂,正在接受一位女士的懺悔。”值班修士說道。

“把他叫到我辦公室去,我有重要事情和他商量。”愛威利斯主教說。

“主教大人,您又不是不知道,卡夫提尼斯神父給人懺悔時,不喜歡任何人打擾他……”那個值班修士猶豫不決的說道。

“嗨!好吧,我親自去叫他。”愛威利斯主教說道。

在懺悔室幽暗的隔間裡面,卡夫提尼斯神父正湊在懺悔室一角,通過隔間右下側的花欄杆窺視着對面坐着的那位女士。這個地方的網格比較稀疏,能夠模模糊糊的看到對面正在虔誠懺悔的人。

雖然那位女士頭上罩着一層黑色的紗巾,雖然懺悔室籠罩在一片陰暗之中,不過,經驗豐富,老於此道的卡夫提尼斯神父,還是能夠依稀辨認出那位夫人的容貌。

“你剛纔說,你犯下了十惡不赦的淫行,你背叛了你的丈夫,這確實是一項很重的罪名,你確實需要懺悔,不過,我要問你,你有沒有發現你的丈夫,同樣也犯下了相同的過錯?那將會減輕你身上負有的罪孽。”

“不,尊敬的神父,我爲我的行爲感到恥辱,我的丈夫並沒有背叛我,他在前線打仗,但是,我卻忍受不住誘惑……”

“哦,你丈夫在前線打仗就是罪孽,他在殺人,而你的罪孽要小得多,不過,我還是得問清楚,因爲同樣是淫行,絕對有輕重之分,有的只要一兩次懺悔便能夠獲得救贖,但是,有些即便是聖人都難以拯救你的靈魂,其中的輕重絲毫差錯不得,你絕對不能夠隱瞞任何部分。你的淫行是因爲別人誘惑你,還是,你主動去誘惑別人?這可整整相差了兩層地獄。”

“我並非主動。”

“啊!這樣一來你的罪名就輕多了,不過,你有沒有給你的情夫金錢上的鼓勵,如果有金錢往來,那可就等同於賣淫的罪行,這重罪是很深的。”

“他曾經問我借過錢。”

“可憐的孩子!你的靈魂已經被指定到了煉獄深處,你知不知道?”

“那怎麼辦?我還有救贖的希望嗎?”

“如果你真心希望得到救贖的話,你得從你的情夫那裡將錢取回來,然後將兩倍於此的錢財,繳納給教會,讓教會幫你做善事,以彌補你的罪行。而且,你還得每天來作懺悔,不但你自己得作懺悔,你還得爲身邊的人作懺悔,你看到什麼,聽到什麼,都得告訴我,別人的罪行越嚴重,那麼你身上的罪孽便減得越多。”

“是的,我會虔誠懺悔。”

“還有,你的情夫每隔多少時間和你親熱一次?”

“每個星期六,他會和我住一個晚上。”

“還不算太頻繁,你的淫行還可以得到救贖,不過,每次你們持續多少時間?”

那個女子顯然有些猶豫,她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他的精力極爲充沛,因此往往能夠持續一兩個小時。”

“這麼久?完了完了,你想要獲得救贖將會十分困難。”

“我願意付出一切,雖然我並沒有多少錢。”

“上帝拯救蒼生,是不會在乎金錢的多少的,我會替你虔誠祈禱,爲你進行懺悔,不過你得清楚,能否獲得救贖,最主要的還是得依靠你自己。我再問你,你和你的情夫在一起的時候,有沒有用過違背傳統的方式,來追求充滿罪惡的歡愉?”

那個女士低垂着頭,不知道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這可是關係到你能不能獲得救贖的大問題。如果你們採用非常的方式放縱自己的肉體,那麼你們將因爲這種可怕的行爲,而被打入地獄的底層。

“前兩天教會剛剛處死了一對非正常的戀人,那是兩位可愛迷人的小姐,她們以女爲男的非正常行爲,就是她們致死的原因,而且死後,她們的靈魂將徘徊在魔王身邊,永世成爲魔王的姬妾,沒有任何人能夠拯救她們,除非父神親自開恩。”

“我——我不敢肯定是否觸犯了那致命的戒律。”那位女士無比慌張,她的聲音劇烈顫抖起來。

“你的情人有沒有要你在他上面?”

“沒有。”女士慌忙說道。

“有沒有讓你背朝着他,而他從你身後進入,就像牲畜那樣?”

“沒有。”

“那麼你的情人,有沒有使用過你身上非生育的通道?比如你的嘴巴?”

“沒有。”

“有沒有用你後面的那個孔穴?”

“這怎麼可能?”那個女士驚呼道。

“哦,很幸運,你避過了最危險的事情。”

正當卡夫提尼斯神父還要進一步詢問下去,想要替這位不幸的女士挖掘出身上所有的罪孽和污垢的時候,突然間,有人敲了敲懺悔室的房門。

卡夫提尼斯神父感到異常憤怒,因爲他最痛恨別人在他進行神聖懺悔的時候來打攪他,這會讓他的功德削弱不少的。

“走開,我正在替別人進行懺悔,有什麼事情過一會兒再說。”卡夫提尼斯神父沒好氣的嚷嚷道。

“卡夫提尼斯神父,是我,愛威利斯主教,我有更神聖更重要的事情要和你商量。”門外的人說道。

“這裡有一個需要拯救的靈魂,還有什麼事情比拯救靈魂更加重要的?”卡夫提尼斯神父爭辯道,不過他的語氣顯然要柔和許多了。

“是至高無上的上帝和僅次於上帝的國王陛下叫我來找你。”愛威利斯主教再一次重重的錘了一下門。

卡夫提尼斯神父無可奈何的從懺悔室裡面出來。

芭瓦德維伯爵看着這個其貌不揚的修士,看着這位微微有些禿頂,長着一個酒糟鼻子,一張鮎魚嘴老是耷拉着的小老頭,他無論如何也想像不到,爲什麼愛威利斯主教將這個猥瑣的小老頭當作一個寶。

主教一路上不停的誇耀說,唯獨這位卡夫提尼斯神父親手製作出來的出生證明,纔是完美無缺,絕對找不出任何破綻來的合法文件。

來到愛威利斯主教的辦公室,主教大人指着芭瓦德維伯爵說道:“卡夫提尼斯,你應該見過尊敬的財務大臣先生吧,這位大人請我們幫他創造出一位男爵繼承人。”

“我猜,也就是這種事情。”卡夫提尼斯神父嘟囔着說道。

正說着的時候,主教大人書記官帶着三位身穿白袍的牧師,手中捧着一大堆文件走了進來。

走進辦公室之後,卡夫提尼斯神父隨手將辦公室的房門鎖了起來。

那個書記官仔仔細細的將這些文件,分門別類的放成幾堆,他的一舉一動極爲輕巧熟練,顯然幹這種事情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

那三個白袍牧師分別站在一疊文件面前,他們熟練的翻閱着這些文件,並且在身邊放着的一張紙上做着筆錄。

芭瓦德維伯爵知道,這些專家的工作,絕對不是自己能夠插手的,就像他絕對不會願意讓外行幫他整理帳簿一樣。芭瓦德維伯爵樂得坐在辦公室角落的沙發上,享受着主教辦公室那上等的茶葉飲料。

愛威利斯主教和伯爵大人坐在一起,他同樣不是專家,真正的專家是卡夫提尼斯神父。

坐在角落裡面的那兩個人興致勃勃的攀談起國庫公債的利率,以及各地貨物差價來。

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只見卡夫提尼斯神父和其他幾個人圍在一起交頭接耳起來,他們輕聲商量着,還在紙上畫來畫去。

又等了一會兒,只見卡夫提尼斯神父走到主教大人面前,將手中那張畫滿各種奇怪符號並且寫滿了人名地名,以及日期時間的紙,遞到愛威利斯主教的手中。

芭瓦德維伯爵並不打算去將這些奇怪的符號弄個明白,因爲他很清楚,他用來計算帳目的運算清單,在其他人眼裡同樣也是不可理解的天書。即便他詳詳細細的解釋給別人聽,也足以讓那個對此一無所知的傢伙因爲腦力衰竭而昏倒。

“伯爵大人,我們的繼承人先生誕生了。”愛威利斯主教指着那張紙解釋道:“已故甹浦男爵的爵位是繼承於他母親一系的,他的父親因爲勇敢和忠誠,被國王陛下封爲勳爵。

“對於甹浦男爵來說,如果按照正常的繼承關係,有兩個人擁有同樣優先的繼承權,一位是他的堂哥,他伯父的兒子,而這位同樣英勇的騎士,正是您和您的上司維郝雷登侯爵最痛恨的奧內斯特元帥的部下,而另外一位則是甹浦男爵的遠房表弟。

“因爲甹浦男爵的爵位傳承自他的外曾祖父,因此這位遠房表弟甚至擁有更加優先的繼承權,不過鑑於這位遠房表弟沒有任何強有力的援助,恐怕他贏不了元帥大人手下的英勇騎士。

“因此,我們只有在甹浦男爵母親這一系打主意。甹浦男爵的母親有三個姐妹,那個外祖父真是個可憐的傢伙,居然生了一堆女兒,但是連一個兒子都沒有。”

“據我看來,這應該是幸運纔對,女兒可以帶來豐厚的利益,而兒子卻絕對沒有女兒那麼有用,我就很喜歡我的女兒,而不是兒子。”芭瓦德維伯爵說道。

“哦,您是一位偉大的經濟學家,當然見解與衆不同,而我們只是普通人。”愛威利斯主教說道:“好了,不說無關緊要的閒話了,甹浦男爵的那些姨母全都已經過世了,這可真是一個短命的家族,居然全都活不過五十歲。”愛威利斯主教指着一列日期說道。

“活着的時間長短算不上什麼,只要在活着的時候曾經有過充分的享樂就可以了。不浪費一點光陰,比多活兩年要值得多。”芭瓦德維伯爵說道。

“哲人,您真是一位哲人。”愛威利斯主教恭維道。

“男爵的姨母中有什麼可以利用的人嗎?”芭瓦德維伯爵問道。

“一位嫁給了商人,老頭顯然不太滿意這門婚事,他剝奪了女兒一切繼承權,她倒是生了不少孩子,不過,這個我們用不着考慮,就當她不存在好了。另一位曾經結過好幾次婚,有一個兒子,不過兒子已經死了,這個也不能用,還有最後一位……”

主教彈了彈那張紙:“最後這位孤獨終生,從來沒有結過婚,實在沒有比這個人更加合適的了。”

“是的,主教大人,我們都已經策劃好了。”卡夫提尼斯神父說道。

“這個女人早年待在父母的身邊,一直到母親去世,其後她住在泊多文的一座莊園裡面,在那裡度過了三年,當她的父親死後,她又搬回到原來的地方住了五年。

“當甹浦男爵出世之後,甹浦男爵的母親收回了祖宅,呵呵,看來姐妹倆的關係不怎麼樣啊,那個女人於是搬到霞麥農村的一座別墅裡面,一直住到她死去。”卡夫提尼斯神父說道。

“在泊多文替她找一個丈夫?”芭瓦德維伯爵問道。

“您真是一位天才,幸好您不是我的競爭對手,要不然我就只能夠喝教會爲神職人員安排的肉糜粥了。”愛威利斯主教笑着說道。

“是的,在泊多文有一位班迪特爵士,他和甹浦男爵的姨母年歲相當,這位班迪特爵士終身未婚,我們可以輕而易舉的將這兩個人湊合在一起。”卡夫提尼斯神父說道。

“還可以創作出一篇經典的愛情故事。一見鍾情、秘密的婚禮、生下孩子,然後,呃,然後……”愛威利斯主教對於愛情故事顯然懂得並不多。

卡夫提尼斯神父接口將整個故事補充完整:“然後情婦出現,憤然分手。接下來便簡單了,那女人回到父親身邊,不願意見到丈夫,後來她被姐姐趕出家門,從此杳無音訊。

“而那個丈夫痛失愛妻之後,和情婦分手,同時他也感到愧對妻子,因此終生未婚,他將兒子寄養在修道院裡面,直到他死亡,也沒有任何人知道這場婚姻。”

“天衣無縫,真是天衣無縫。”芭瓦德維伯爵一邊鼓掌一邊說道:“不過,時間上面湊得齊嗎?主教大人,您告訴我說,您手裡的繼承人今年十六歲,我沒有記錯吧。”

“沒有問題,剛剛好,我們的小繼承人可以在那個女人回到父親家裡的最後一年誕生到這個世界上,在故事裡面增加一段舊情復燃便可以了。”主教大人說道。

“您是專家。”芭瓦德維伯爵聳了聳肩說道。

“好,讓我們開始忙碌起來吧,有一大堆工作要作呢。結婚證明、三位公證人、公證文件、孩子出生證明、受洗禮證明、他的教父教母、修道院入學證明、每年的學雜費、成績單……伯爵大人,一定要今天晚上將這一切全部辦妥嗎?”愛威利斯主教問道。

“越早越好。”芭瓦德維伯爵說道。

“那麼我們先把身份證明和修道院證明搞出來,這個比較容易,找個大教堂,弄幾個死了的主教神父簽署的證書就可以了,卡夫提尼斯神父是這方面的專家,他能夠模仿任何一個人的簽名,而這座教堂裡面存放着法克王國所有神職人員的親筆簽名。”愛威利斯主教說道。

“哈哈,真是得天獨厚。”芭瓦德維伯爵大笑着說道,他現在總算放下心來,至少被拆穿的可能性相當小,無論是這位主教大人還是那幾位修士,顯然都是僞造證明文件的專家,他們製造出來的文件恐怕比真的文件更加毫無漏洞。

用不着愛威利斯主教吩咐,卡夫提尼斯神父和那些白袍牧師們早已經開始工作起來,只見他們抽出一張張空白的有些陳舊的證明文書,開始細緻的撰寫起來。

那位卡夫提尼斯神父抱着一本厚厚的鑑章對照書,從中選取合適的簽名,他在一張白紙上反覆練習着如何進行簽名。

那位書記官則負責將撰寫好並且簽上名字的文件,審覈清楚,直到確認無誤之後,纔在文件上蓋上各種各樣的印章。

做好的證明文件,被塞進一個薰籠裡面,薰籠底下微微的燒着炭火,書記官時不時的往薰籠裡面投入一些藥劑。

正當大家忙於工作的時候,有人在敲辦公室的門。

愛威利斯主教大人走到門口一看,原來是英勃瑞修女帶着一個少年站在門口。

“我們的小繼承人來了。”主教大人笑着說道,他打開門讓修女和卜哥進來。

“芭瓦德維伯爵,這位就是我向您介紹的那個少年,既然他是您需要的人,那麼就由您來爲他說明,您要他扮演的角色。”愛威利斯主教說道。

當卜哥走進這種辦公室的時候,他便感到一絲神秘的氣氛。

那熏籠之中陣陣升起的煙霧,帶着一股說不出的味道,這股味道更加增添了辦公室裡面神秘異樣的氣氛,這裡簡直就像是正在舉行着邪惡無比的黑彌撒的祭壇。

而那些埋首於文件堆裡面的修士們顯然並不是在鑽研神聖的宗教典籍。

卜哥惴惴不安的看着眼前那位有着濃重的貴族氣質,神情俊雅,始終笑容可掬,但是從眼角中總是透射出一絲冷漠的中年人。

“小子,有一個每年能夠賺進一萬兩千銀幣的差事,你願不願意接受?”那個中年人斜倚在沙發上,語氣平和的問道。

當卜哥聽到每年一萬兩千銀幣的時候,他的心跳突然間加快了許多,別說一萬兩千銀幣,即便是兩千銀幣,他也從來不曾見過。

“那要看是什麼樣的工作。”卜哥說道,無論如何他也有他的原則,雖然有的時候,連他自己都不清楚,他的原則到底有哪些。

伯爵顯然沒有預料到有人能夠抵擋得住每年一萬兩千銀幣的誘惑,他原本確信,這樣一筆錢對於一個沒錢沒地位的人來說,絕對是不可抵擋的。

“你知不知道,今天在狂歡節慶典上發生了一起大事情,有人刺殺國王,幸好國王陛下並沒有受到傷害。但是,有一位貴族在這次襲擊中喪失了生命,他是爲了救一位尊貴的大人的性命而喪生的,國王陛下對他相當器重,要給予他的家族至高的榮譽。

“可惜,這位貴族沒有繼承人,國王陛下的好意是不允許辜負的,因此這位貴族必須有一個繼承人,因此,我們四處搜尋任何可能的繼承人。

“而你身上的貴族血統引起了我們的注意,也許你會是一個出色的繼承人,至少你的血統是高貴的,你願意接受一個男爵的封號,國王陛下的恩賜,以及每年一萬兩千銀幣的收入嗎?”芭瓦德維伯爵問道。

“如果您能夠答應我一個要求的話,我願意爲您效勞。”卜哥說道。

芭瓦德維伯爵相當驚訝,面對如此天大的好事,這個少年居然還敢另外開出條件,他實在是太貪得無厭了。

不過財政大臣的本色使得他願意聽取任何人的討價還價。

“說說看吧,看我能不能夠答應。”伯爵說道。

“我有一些同伴,我與他們同甘共苦直到今天,如果您能夠爲他們安排一個得以餬口的差事的話,我願意放棄那一萬兩千銀幣的收入。”卜哥忐忑不安的說道。

他這番話讓辦公室裡面除了英勃瑞修女之外的所有人驚訝無比,大家盯着卜哥上上下下仔細打量,好像從來不曾見過這樣的怪人一樣。

過了好長一會兒,芭瓦德維伯爵仰天高聲大笑起來,他感到實在太有趣了,這個世界上居然還有如此這般的珍貴動物存在。

“好吧,我答應你,只要你發誓效忠於我,對我惟命是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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