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索隱行怪

“餘生自負澄清志,更有誰,磻溪未遇,傅巖未起。”————————【賀新郎·西湖】

初平四年二月二十一。

即便已是入春,寒冷的天氣依然沒有過去,哪怕是有明亮的陽光透過樹木的遮擋,稀稀落落的灑在地上。空氣也顯得格外清新涼爽,只是視野開闊了許多,不似冬日那般陰沉抑鬱。

一日之計在於晨,一年之計在於春。

刺史府的蒼頭奴僕老早就起來了,該生火造飯的生火造飯、該清掃庭院的清掃庭院,一切都是那麼的井然有序,府裡原來留守的、或是各地豪族擔心劉虞起居,提前送來的奴僕們要麼被打發回去、要麼就派去做些雜役和瑣事了。只剩下幾十個劉虞從老家一直帶在身邊的忠僕,徹底接管了這座私密的庭院。

劉虞起了個大早,膳食吃的是簡單的脫粟飯與醬菜,吃完了之後他也沒有動身辦公的意思。看着陽光還算和煦,院裡無風,他便命人在廡廊裡鋪上一層藺席、一層氈毯,就那麼憑欄跪坐在席上,手裡捧着碗熱茶,瞪着地上跳躍的光斑怔怔的出神。

他來幷州已有數日之久,這幾天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足夠他適應在幷州的生活,也足夠他暫時壓住理當徵辟的本地士子的晉升時間,好讓自己有空間騰挪轉移。這段時間他爲了挽回不利的局面,攏共做了兩件事:

第一件事便是在各縣走訪、打聽,從寒微之中發掘了許多人才,比如他看到一個年輕僕隸,因在牧羊時私自讀書,而被其主人鞭打辱罵,劉虞嘉其好學,當即爲這個叫王象的年輕人贖身,並錄入爲掾吏;此外,他還徵辟了爲避戰亂而隱居幷州的外地士人,如河內人楊俊。

第二件事則是南匈奴的消息,右賢王去卑遣人來稱,將有近兩三萬戶匈奴人以及大量貴族將隨他遷至晉陽。只有等這些匈奴人都到了,護匈奴中郎將夏育就能在自己隨行帶來的兩千人的基礎上,從匈奴人中抽丁選兵。在擁有了一定的軍事力量後,劉虞纔有足夠的底氣面對那些擁兵自守的地方豪強,才能進行下一步計劃。

勸農從事趙該卻不知道劉虞心裡在想什麼,他滿腹心事的走到劉虞的旁邊,垂着手不說話。

“楊俊到了麼?”正在低頭啜飲的劉虞隨口問道。

趙該在他對面坐下,答道:“按行程,應是明日就到城外。”

楊俊本來是在河南隱居,不知何故從去年年底轉而避地太原郡,這次劉虞知聞對方的聲名,特意派車去所在縣邑徵辟。按道理說,刺史初來乍到,不第一時間徵辟本地士人,反倒去選一些外來僑戶士人,這已經很明顯的向外界傳出了新刺史與本地豪強不諧的信息。

一般的外地士人看到這種情況絕不會那麼急着站隊,而楊俊則不一樣,他與晉陽令司馬朗既是同鄉又是熟人,與司馬氏關係匪淺。在與司馬朗簡單的進行書信交流以後,他沒有任何惺惺作態,極爲爽快的接受了劉虞的徵辟,給本州其餘尚在觀望局勢的外地士人一個極大的信心。

“嗯。”劉虞放下茶碗,眼睛仍盯着庭院地上搖動的光影,楊俊的應徵無疑是一個表率,劉虞即便是出於千金市骨的用意也得破格禮遇:“明日記得提醒老夫,老夫將在城門外迎他。”

趙該應下,旋即神色一動,有些隱晦的進言說道:“楊季才能如此爽快的應徵入仕,晉陽令在其間可是出了很大的力氣。”

“若是沒有下過一番功夫,這次來幷州,還輪不到他家。”劉虞嘴角勾起一絲哂笑,他淡淡說完,轉頭又看向趙該:“兩者既是鄉人,明日也請他隨我一同相迎,劉郡守就不用勞駕了。”

“謹諾。”

“上黨的消息可有?”劉虞將身子挪過來,正面對着趙該:“如今太原郡的流民皆已收服,卻不知上黨郡的情形如何。”

這話卻是問到了與趙該利益攸關的事情,他說道:“據說上黨的流民也不多,典農中郎將張遼甫一到任,便四處派人招募,將萬餘流民納爲軍屯,並從中挑選青壯組成屯田兵。”

“軍屯?”劉虞眉頭一抖,不由說道:“老夫不是已經發去公文,要將流民盡皆聚於民屯,歸勸農曹掾治理麼?張遼何不聽命?”

如今正是劉虞想方設法要加大屯田系統的權重的時候,張遼這麼做等若是在本來就少的權力中分掉了一部分,甚至漠視了劉虞的公文。

“早前陛下已給張遼降下詔命,讓他屯田養兵,何況這也是他職責所在。”趙該嘴上看似是在爲張遼開脫,其實是想慫恿劉虞爲他出頭,好讓他這個勸農從事能夠有權力管到上黨的屯田:“只是上黨郡農曹掾傳信來抱怨說,郡守駱俊辦事有些偏頗,竟讓流民全歸入軍屯,反倒讓他清閒了不少。”

張遼無論身份還是地位,都不是龐德可以比擬的,劉虞能管的到龐德,可不一定能管的到張遼,何況對方還有皇帝的詔命。

劉虞想起張遼作爲皇帝麾下愛將,突然從北軍這個一線部隊調往屯田二線,中間沒有一個緣由和目的肯定是說不過去的。他當下只得無奈道:“也罷,且由着他去吧,聽聞上黨郡塢堡林立,情況不比太原要好多少,駱俊身邊有張遼替他掌軍,也算是一個倚仗了。”

這話倒是有些出乎趙該的意料,以他對劉虞的瞭解,自家這位上官最不喜歡的就是下屬與自己唱反調、不遵自己的號令。當初公孫瓚就是因爲如此,所以才與他發生齟齬,如今張遼雖然未見跋扈,但也是同樣沒有理會劉虞的公文。何故劉虞沒有像以前對公孫瓚那樣口出怨言,反倒是容忍理解下來了?

他純粹是沒有想過如今的時機、情況以及對象都與以往大不相同,自然不能照本宣科。

“話雖如此。”趙該抿了抿嘴,換了一個角度迂迴道:“使君這些天任用僑居幷州的士人,雖可稍減本地豪強之勢,但這也不是長久之策,使君遲早得接納本地士人,以作安撫,不然以後施政恐會有所窒礙。”

看着劉虞平靜的神色與沉默的態度,趙該爲難的說道:“是故,使君首倡屯田,以增我等屯田官員的權勢,藉此以爲憑仗,這纔是使君在幷州得以安穩之法,可是這張遼——”

劉虞知道他的意思,他微微皺眉,有些不耐的擺了擺手,說道:“走到這一步已然足夠,無須再起紛爭,時下我等應該看他會怎麼走。”

“王公?”趙該心裡暗歎了口氣,見事不可爲,只好將此暫時放下,順着對方的話往下說道:“此人雖然致仕,但其心未死,在幷州一帶深有,名望各地豪強幾乎都以其爲首。如若不是他在,單憑幷州這些散而不聚、沒有領事者的豪強,又如何會與使君對立?”

劉虞不由哂笑,這場博弈的主角與其說是他與王允,但其實他們二人都是棋子。只是自己知曉自己的身份,至於王允就不知道如何想的了。

王允精於權謀,但未免太過天真,居然還想着與皇帝再鬥一場,殊不知皇帝早已下了殺心,要連帶着將他們連根拔除。眼下只不過是要拿他做餌,釣身後的大魚罷了。

這時候掾吏王象從外走進,說是外面有客人請見。

劉虞接過名剌一看,心裡頓時有了底,他不慌不忙的看向趙該,怡然道:“瞧,他們主動找上來了。”

等到他們走進客堂,看到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正畢恭畢敬的坐於席上,也不等對方自我介紹,劉虞便開口問道:“你就是王昶?”

“是。”

王昶一看劉虞不悲不喜的樣子,趕緊站起來見禮,心裡不免有些惴惴。

劉虞緩緩坐下,對王昶擺手示意不必拘束,又吩咐道:“羲伯,快去將陛下賞賜的茶拿來沏了,給這位王郎嚐嚐。”

王象聞言,立即走出去拿了壺茶,分別給衆人倒了一碗。

劉虞一邊啜飲着,一邊問道:“王公是你什麼人?”

這個王公自然不是在問王昶的父親,王昶明白劉虞所指的是誰,如實回道:“是在下族親。”

“喔。”劉虞又接着用慰問的語氣說道:“王公自賜金致仕以後,都在家忙些什麼?”

“在家植了片竹林,搭了間竹屋,整日在裡頭註釋經書。除此之外,還新增了一個嗜好,釣魚。”

“釣魚?”劉虞笑了,手裡把着茶碗,若無其事的說道:“王公還有這等雅興。”

“王公曾說,釣魚可以養氣修心,讓人風雨不驚,凡俗皆忘。”

劉虞心裡冷冷忖道,日子過的像個隱士,可這身在江湖,心卻時刻掛記着廟堂,這反倒有些虛僞做作了。

於是他放下茶碗,不無嘲諷地言道:“王公這哪裡是釣魚,分明是在學太公望釣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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