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將康裕拿下!”林泳思吩咐道。
康裕依然沉浸在悲痛之中,似乎沒有聽見林泳思的話,直到他被衙役一左一右地從地上架起,上了鐐銬,才慢半拍地回過神。
他皺了皺眉,有些不解地問:“大人,這是何故?草民正在操辦喪事呢。”送的還是岳丈與妻子。
“呵呵,本官問你,杜麗華因何亡故?杜仲然因何突然離世?你可有解釋?”
“這愛妻是因難產,在生下兒子後,失血過多而亡,岳丈大人則是關心女兒,憂思太過,他本來身體就不好,焦急之下,纔跟着去了。”
“那爲何,杜老爺身邊的小廝出首告發,說你毒殺杜老爺,又害死髮妻,意圖霸佔杜府家財呢?他還拿着杜老爺留下的血書一封,內容本官已經看過了,字字泣血!”
康裕目瞪口呆,結結巴巴地想解釋,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喊冤:“大人,草民沒有,草民、草民真的沒有。”
“有或沒有,查了才知,杜府一夕之間,父女皆亡,你要本官如何相信你沒有動手腳?”萬貫家產此時盡數歸屬於康裕支配,怎麼看他也不像無辜之人。
畢竟之前周正之死,已經讓林泳思懷疑他了,只是因沒有證據,死的又是個人渣,官府懶得追究。
“帶走!”
聽康裕的意思,杜麗華腹中的孩子最終是生下來了,沒有自己想得那麼糟糕,李聞溪明顯鬆了口氣,等着衙役帶屍體去義莊後再行查驗。
康裕被押上山陽縣大堂,正門口拼滿了旁聽的百姓,李聞溪坐在下首,準備記錄,擡眼一看,好傢伙!
旁聽的人數多到嚇人,怕不是整個淮安有空閒的父老鄉親都集體出動了。
馬聰不得不帶人在門口和大街上守着,以免人員太過擁擠,再出什麼事。
很快,杜府父女二人死因有異,上門女婿康裕已經被官府捉拿,萬貫家產花落誰家尚未可知的消息在淮安不脛而走,一時間成爲街頭巷尾的熱議,還有源源不斷的人趕來湊熱鬧。
有錢人家的恩怨情仇,是很好的佐餐調料,尤其康裕的身份還敏感。
從古至今,上門女婿謀害妻室,奪取家產的事屢見不鮮,再多一個康裕,似乎也很正常。
“啪啪啪!”林泳思一連拍了七八下驚堂木,都沒能阻止旁聽羣衆的議論之聲,還是馬聰黑着臉,抓了個撞到他槍口上的倒黴蛋,不由分說給了十板子,殺雞儆猴,才消停下來。
“堂下何人?因何事由?狀告何人?”與康裕一同被帶上堂的,還有個身着杜府下人服裝的小廝,想來就是他出首告的康裕。
“小人乃是杜府下人錢三巧,是伺候老爺的二等小廝,今上得公堂,是爲了替我家老爺討個公道,狀告姑爺康裕謀奪家財,殺害老爺小姐兩條人命!求青天大老爺做主!”
“錢三巧,你且仔細道來。”林泳思此番迅速升堂,而不是先等着屍檢結果出來,是有自己的考量的。
他受到了來自州府和中山王兩方面的很大壓力,無論哪一方,都要求他儘快結案,杜府的家產歸屬很重要,重要到會影響前方戰事。
紀凌雲明裡暗裡的意思,就是讓他從嚴從重處罰康裕,最好杜府的家財能由官府查沒纔好。
一個杜府,牽扯這麼廣,林泳思知道自己之前是小瞧了他,怪不得連紀凌雲這種自視甚高的世子爺,都能紆尊降貴去給一個商人賀壽。
恐怕前線打戰,糧草軍餉,大頭都是杜仲然掏的吧。也不稀奇,紀氏想在淮安站穩腳跟,肯定不能像別的勢力那般,刮地皮似地徵稅。
一邊要休養生息,讓民衆恢復生產,繁衍人口,一邊是前線戰事吃緊,人吃馬喂,糧草斷斷不能出問題,中山王能支撐這麼多年,背後怎麼可能沒有銀錢支持。
杜府是很合適的選擇,遍佈江南的生意,後繼無人的弱勢處境,如果不依附於中山王,杜家早被羣狼吞吃入腹了。
可惜,即便如此,杜家依然逃不過被吃幹抹淨的命運,依現在的形勢,無論兩人真是湊巧同時逝世,還是背後真有貓膩,都不重要,康裕也得成背鍋俠,有何冤屈,去閻王爺跟前哭去吧。
在林泳思這兒,已經給他判了死刑了,刑名一事,說到底也是統治階級的工具罷了,非利益相關時,可以公平正義,一旦需要爲大局服務,一切靠邊。
自被父親按到山陽縣尉的位置上,林泳思就很清楚,他終究有一天要面對這種事的發生,準確地說,他還得縱容,甚至一手推動。
可能是之前爲百姓主持公道的事做多了,讓他產生了錯覺,竟覺得心裡無比不舒服,他只得連拍驚堂木來掩飾不適,就這麼聽着
康裕膝行幾步,被衙役攔下,打了兩板子後又退了回去,再度陳情:“大人,求大人明查!草民與愛妻結縭七載有餘,恩愛有加,育有一子兩女,感情甚篤,草民從未曾殺妻!”
“她是死於產後失血過多,只來得及將襁褓中嬰孩託付於草民,臨去之前,她拉着草民的手,滿眼不捨,已然讓草民悲痛萬分!”
“草民的岳丈,一向視草民如親生,手把手教會草民經營之道,是個慈和愛護的長輩,草民有今日,全賴岳丈教導!草民又怎會害他,行那豬狗不如之事?”
“草民冤枉啊!草民雖幼時艱難,亦讀過幾本書,識得幾個字,知道禮義廉恥怎麼寫!草民絕不是那等貪圖錢財,便能謀害人命的惡毒之輩!”
“都是這宵小血口噴人,草民不知他目的爲何,但定是背後有人指使,求大人明察!還草民清白!”康裕恨不得跳起來打死錢三巧,他怎麼沒早看出來這傢伙是個禍害。
“大人,他胡說,就是他殺了我家老爺,呸,你個狼心狗肺的東西,老爺真是看錯你了,本以爲是個好的,沒想到也是條中山狼!如果不是你乾的,老爺怎會臨終之際,拼着最後一口氣,也要寫下血書,痛陳你的罪行?”
“之後亦是你,鎖閉府門,不準人離府,要不是小的機靈,將血書藏得嚴實,早就被你搜到毀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