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鵝,講究的就是皮脆柔嫩,豐腴不膩。
這種雖然步驟繁瑣,但烹調原理不難的菜,即便是在大梁也有很多。
可不論是香氣,還是光澤,李航端上來的燒鵝,都無疑是呂祥山從未見過的。
或許,這就是大能間,才能享受到的珍饈吧。
懷着虔誠的心,呂祥山小心翼翼夾起一塊。
他夾的,是頸部和胸部相連的肉。
普通來言,這塊地方的肉,是鵝身上最肥膩的地方,若是料理的人手藝不精,食客一口下去,只會吃到滿嘴膩歪的肥油,而且完全沒有滋味可言。
但呂祥山將肉放入口中後,整個人卻頓時精神一震。
最先嚐到的,是被酥脆焦褐的外皮,經過果木的煙燻和脆皮水蘸料的包裹,最外層的脆皮,甘甜清香,根本察覺不出一點油膩的感覺。
而皮下脂肪裡的油脂,也已經在烤制的過程中,溶解了大半,餘下的膩感更是被果木的香氣所笑容,這根本不是什麼肥油,而是入口即化的果肉!
但要說最出彩的,還是肉質的部分。
悶爐烤製出的鵝肉,牢牢鎖住了汁水,一點都不柴,而且因爲腹腔料汁和果木的熏製提味,更是讓本就滑嫩的肉質,進一步被凸顯,嚼起來香味十足。
明明是鵝身上最肥膩的地方,但呂祥山吃起來,卻是滿口果木清香,酥酥脆脆的外皮薄片,就像是開胃的小甜點,油潤的脂肪和嫩滑的肉質交疊,讓人腹部的空虛感,被瞬間填滿,脣齒生香。
果然是大能平日會享受的珍饈美食啊。
呂祥山動筷子的速度,越來越快,一塊塊鵝肉送入口中。
這道燒鵝,就算是原本口感最乾澀的胸脯肉,也是咀嚼兩下,就會變成絮狀,料汁的香味被充分的激發,伴隨着酥脆的外皮,簡直美妙絕倫。
居然連沒有油脂的地方,烤出來也不柴澀。
大能平日吃的東西,果然考究啊。
呂祥山心中不停的讚歎着,隨即又看向了盤中的蘸料。
光是空嘴吃,這道菜都已如此無懈可擊,若是沾上醬料,那將是何等的美味?
不自覺的,呂祥山吞了口吐沫,隨即夾起一塊鵝肉,輕輕沾上些許。
原本是棗紅色的鵝皮沾染上醬料,立馬翻出琥珀色的光澤,讓人不禁食指大動。
趕忙塞進嘴裡,呂祥山舒服的輕吟了一聲。
酸!
梅子醬包裹在外層,剛入口就是淡淡的果酸味。
這種酸味,並不像醋酸那般濃烈,反倒是跟果木燻烤時留下的清香氣相輔相成。
而在這股酸意的刺激下,呂祥山的口中,頓時分泌出大梁的唾液。
迫不及待的咬上一口,內層的鵝肉還是那麼多汁,而且因爲酸味和油脂的中和,鵝肉的滑嫩被進一步凸顯,梅子醬潛藏的甜味也因此脫穎而出,漂浮在口腔。
沾上了梅子醬的鵝肉,讓本就豐富的口感更加完美,而且這道菜空嘴吃尚且不會覺得油膩,如今有了梅子醬的加持,更是好吃的讓人根本停不下口。
別看呂祥山上了年歲,但他也是武人,尋常的燒鵝吃上個一隻都不成問題,就更別提眼前這個出自李航之手的絕世美食了。
就宛若風捲殘雲般飛速掃蕩,沒一會兒的功夫,一整盤燒鵝,被他吃的一乾二淨。
李航起初還有些擔心,生怕呂祥山這把年歲,撐壞肚子,但看呂向輝面色如常,動作也不見遲緩,就知道他沒什麼事,不由得暗暗讚歎。
果然是喜歡仗義行俠的老英雄,有點廉頗尚能飯否的意思了。
而呂祥山剛撂下飯碗,便瞧李航盯着自己,還以爲是他的吃相太過狼狽,在人家面前有些失禮,立馬誠惶誠恐的道:“我還是頭一次吃到這般美食,一時難以自持,還望李先生勿怪。”
勿怪?
這怎麼會怪呢!
李航樂呵呵的道:“我做的菜,你能吃的開心,對我來言便已是褒獎,何來什麼怪不怪的,若是覺得合胃口,以後儘管再來就是。”
李航這麼說,可讓呂祥山心中說不出的舒爽。
果然,他還是聰明啊。
出手替前輩清理了一幫宵小,便讓前輩對自己青眼相加,甚至還說對他說,若是覺得合胃口,往後儘管再來,這是何等的殊榮!
等回到天一門,自己可得把這番精力,好好跟秦墨和沈怡兩人說說,也讓這兩個笨蛋徒弟瞧瞧,他這個當師傅的,做事是如何細膩,滴水不漏。
眼下關係已經拉好了,再多言語,說不定反而會引起厭惡。
想到這,呂祥山起身抱拳告辭,灑然離去。
這老頭,果然是有大俠範兒。
瞧着呂祥山離去的模樣,李航搖頭苦笑。
可惜他這輩子,似乎是沒這個命嘍。
“小玉,來,我繼續教你切菜。”
收斂了浮躁的心思,李航又教導起小玉來。
最起碼,跟這個流離失所的姑娘比,他日子過還不錯。
……
與此同時,國都城中,宣平侯府內。
被困在書房裡的裴興垂頭喪氣。
前幾日,他曾無意間探訪過一次李航的結緣小館,驚爲天人。
本來按照他的計劃,接下來這段時間,他理應天天去上門露面,一邊享受美食,一邊和店裡高深莫測的李先生打好關係,好藉此機會,讓他們宣平侯府扶搖直上。
但可惜的是,他這完美的計劃還沒來得及實行,就被他父親阻撓了。
在他爸宣平侯裴文昌看來,什麼無名小店,隱世高人,簡直就是鬼扯的胡話。
如今,大梁女帝賢明,無懼塌天壓力,對抗門閥士族,重振朝綱,朝堂上忠臣良將振奮,朝堂下黎民百姓歡呼,整個大梁生機勃勃,欣欣向榮。
就算真有大賢大能,見到如此景象,也勢必會被女帝的誠意所感動,出山輔佐。
更何況,以前的有賢能報國無門也就算了,如今女帝爲對抗門閥豪強,特意立下考學新政,讓鄉無遺才,街無閒漢,真有本事的人,大有可爲,何須隱世苦修?
在裴文昌看來,如此情形下,還在裝模作樣隱世清修的,都只是羣沒有才學,但卻喜歡沽名釣譽的無能之輩!
這種人,他們大梁,不要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