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下了酒宴的事，皇甫嚴也沒多逗留。
送走這位春光滿面的老將軍後，李航靠坐在櫃檯上，摸着下巴。
這趟給皇甫明的接風宴倒是個機會，回頭也可以把狄姑娘、呂老先生還有裴興等熟客們都請來，讓大傢伙趕在過年前聚一聚，一起吃上一頓，也算是回饋這些熟客們對小店生意的照顧。
只是他好像跟這些人也什麼聯繫的方法，每次都只能等他們主動上門，搞得現在李航想通知他們，都不該如何通知。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等那些熟客來了小店，自己再跟他們說也不遲。
……
就在飛雲關大捷的消息傳遍國都，所有人都爲之歡欣鼓舞時，隱蔽的小院裡，卻有幾人愁眉不展，面面相覷。
“近日來，陛下屢屢打擊我等士族，不滿之心昭然若揭，如今皇甫明又攜大勝而歸，有此等功勳相助，怕是我等在朝堂上的日子，是越來越不好過了啊。”
聽着端坐主位的中年人唏噓出聲，其餘等人對視一眼，也皆搖頭嘆氣。
身爲大梁士族中赫赫有名的蘇北陳家，他們還從未受過這般委屈。
也不知到底是因爲什麼，自打女帝舉辦考學開始，她對待士族門閥的態度，是越來越激進，就連原本在朝堂上呼風喚雨的王、陳兩家，近些日子也是屢屢受挫。
看出了苗頭不對的王家人偃旗息鼓，玩起了韜光養晦的招數，而本就獨木難支的陳家如今又收到了飛雲關大捷的消息，可以說是雪上加霜。
若是再不能商討點法子出來，那恐怕他們陳家，就要變成笑話了啊。
領頭的陳康揉了揉太陽穴，煩悶道：“行了，別提這些煩心事了，我問你們，先前叫你們查到底是誰，爲陛下提出的考學之策，這人你們查到了嗎？”
面對陳康的提問，衆人面面相覷，皆搖了搖頭。
“廢物，一幫子廢物！”
陳康用手拍着桌子，額頭青筋繃起。
“眼看第一批考學的名單都要出來了，你們這幫笨蛋，竟然連到底是誰替陛下出謀劃策都沒查明白，家裡拿着真金白銀來養你們這幫廢物到底有什麼用？！”
陳康鬚髮皆張，就像是頭暴怒的獅子，被他目光掠過的人，無不低下頭。
強壓着怒火，陳康慍怒道：“我再給你們半個月時間，不管你們用什麼辦法，務必都給我救出那個作怪的人，還有拉攏考學士子的事，辦的怎麼樣了？”
聽到這個問題，低着腦袋的幾人，終於鬆了口氣。
其中一人拱手抱拳道：“大伯放心，那些來參加考學人，大多都是家裡沒什麼錢的窮苦人，進京後，就連吃住都成問題，我們散下去的人稍稍花了些銀兩接濟，他們就立馬一個個的報效投誠，除了幾個難啃的苗子，其餘的，都跟簽了契書。”
“簽了好，簽了好。”
聽到這個消息，陳康終於滿意的點了點頭。
陛下想用考學上來的寒門士子，來代替他們這些老牌門閥，這個招數，各大士族門閥都能察覺的出來，爲了應對這些寒門士子，他們自然也有自己的辦法。
而最簡單的，自然就是拉攏。
用真金白銀接濟這幫窮苦人，搶在陛下前面，先將這些人拉攏過來，簽下契書，有了白紙黑字的東西，就算這幫人日後真被陛下選上，那也脫離不了他們的掌控。
當然，這種辦法也只是能解一時，長久不了，更安全的辦法，還得是找到那個替陛下出謀劃策的人，而後想盡辦法污衊抹黑，讓這人臭不可聞，只有這樣，才能逼迫陛下收回考學詔書，他們的地位也能真正的穩固。
陳康輕敲着桌子，順着思緒，低聲吩咐。
“拉攏考學士子的事，不能停，只要能攥住他們，讓他們替我們效力，那不論陛下如何打壓，咱們的根基仍在，就不會有事，若是有些人實在不聽話，就想點辦法，搞臭他們，這種事，不用我再教了吧。”
“是！”其餘幾人點點頭，目光閃動。
“都散了吧。”
陳康擺擺手，驅散了這幫不爭氣的家族子弟，自己則在院子裡又呆了片刻，待確認不會有人主意到以後，這才整理了下衣衫，揹着手走出了小院。
順着小院往外，陳康心中滿是得意。
他能篤定，就算是精明如女帝陛下，也絕對想不到，他會選擇直接拉攏寒門士子。
而對於即將公佈的考學名單，陳康也是越來越期待。
他倒想瞧瞧，這份名單裡，究竟是忠於陛下的人多，還是忠於他們陳家的人多。
……
與此同時，結緣小館內。
看着外面黯淡的天色，呼嘯的秋風，李航打了個呵欠。
這麼差的天氣，估計今天晚上，怕是很難再等到客了。
要不乾脆早點休息，就當給自己放個假？
就在李航猶豫時，忽然，小店的門被輕輕釦響。
“店家在嗎？”
門外，傳來青年男人文弱的聲音。
李航好奇的打開門，發現門外正站着個書生打扮的青年。
這青年雖身上的衣衫有些破舊，氣色也有些虛弱，但腰桿卻挺得筆直，彷彿無形中有一根鋼骨，應是將他瘦弱的身軀給撐了起來。
“來吃飯的嗎，請進吧。”
李航讓開身子，想讓這書生進門。
但書生卻沒動步，而是聲若蠅蚊般的低聲細語。
“店家，我想求碗白水，不知您可否行個方便？”
就要碗水？
李航一怔，隨即好奇的打量了書生兩眼。
這時他才發覺，眼前這書生的嘴脣已上乾裂了大片，臉上也沒有半點血色，腰桿雖挺得筆直，但整個人卻搖搖欲墜，彷彿隨時都會昏厥過去一般。
“小玉，快去成碗水，你也別在外面站着了，快進來坐吧。”
李航將這人攙扶進屋落座，跟着接過小玉端來的碗，遞給這書生。
書生捧起碗，立馬急吼吼的往嘴邊送，但或許是太着急了些，還嗆了兩口。
李航趕忙拍了拍他的後背，待他緩過氣來後，這才問道：“你這是怎麼了？”
“說來慚愧，我是來考學的士子，爲了等考學成績的榜單公佈，已在國都逗留了多日，身上的盤纏也花光了，勉強捱了一日後，實在是口渴難耐，這纔來打擾店家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