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清晨的第一縷朝陽穿透籠罩在華夏上空的夜幕之時。
位於地球另一端的北美大陸則剛剛進入黑暗的籠罩。
夏延山地下三百米的作戰中心永遠散發着精密儀器特有的金屬寒意，蘭斯·洛德將軍的指尖輕輕敲打着面前的辦公桌面，顯示屏發出的淡藍色光暈在他灰藍色的瞳孔裡跳躍。
眼前十幾個窗口正在同步播放華夏中部的衛星影像，其中三個畫面上正閃爍着紅色或黃色的警告標識——
那是他們在過去三週內故意製造的GPS信號中斷點。
“第九次測試結果仍然在誤差範圍內，說明通過人爲製造頻率抖動影響信號接收的方案本身相當成功。”
偵察局長約翰·雷蒙德將還冒着熱氣的報告推到司令官面前，同時屏幕上也隨之浮現出了密密麻麻的數據流：
“不過，我們派去的國際救援隊通過實測發現，他們領到的雙端導航設備可以在GPS信號出現問題後的一分鐘內切換到北斗端口，對於物資運輸和工程救援作業所產生的影響微乎其微，而這還只是通用級別的信息碼，華夏軍隊手裡的設備性能只會更好。”
在大規模災害發生過後，各個國家會按照慣例派出國際救援單位進行援助。
但除去本職工作以外，他們通常還擔負一些敏感程度較低的情報收集任務，比如現場考察和損失評估之類。
對於這種情況，大家基本都處在一種心照不宣的狀態。
畢竟人家真的也在幫忙，而且反正不可能讓外國人進入到特別關鍵的位置，真要撕破臉對於雙方來說都不好看。
當然，也免不了有些國家做的過於離譜，那還是會遭到一定程度的反擊。
不過美國人在這方面經驗豐富，通常都拿捏得非常精準。
比如這次，就只是負責對華夏衛星網絡的功能進行實地測試，即便對方明知他們在搞鬼，也沒辦法說什麼。
洛德上將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看起來對於這個結果並不感到特別意外：
“那導航性能呢？”
沉默半晌之後，他終於開口問道：
“在GPS信號被切斷的情況下，單獨使用他們的北斗系統，對於定位精度和反應時間有多大影響？”
雷蒙德則對此早有準備：
“還是因爲我們無法接觸到軍碼的情況，所以只能通過民碼的情況進行推測。”
說着從屏幕上調出另外一份報告：
“導航系統的定位精度受到影響不大，但在最開始的大約30個小時裡，數據更新頻率比之前降低了大約40%，需要注意的是，這其中也有可能疊加了多種因素，比如地面站遭到破壞之類。”
“而在此之後，華夏方面應該是特別集中了一部分通信中繼導航資源，根據五個小時前的報告顯示，北斗RDSS和RNSS服務的響應時間分別縮短到5.18和2.04秒，都比三天前縮短了大約四分之一……”
“……”
彙報完成之後，雷蒙德看着沉思不語的老上級，試探着詢問道：
“上將，從目前的結果來看，限制GPS信號所產生的效果並不明顯，而且對方應該也早就有所察覺……如果這一信息泄露，那對於我們的用戶信任恐怕是很大的打擊，是否考慮恢復到正常工作狀態？”
蘭斯·洛德的目光中閃過一絲猶豫。
北斗系統在商業市場上造成的威脅尚且很小，格洛納斯則只能堪堪維持大約60%的完備率，幾乎無力覆蓋中低緯度地區，但伽利略系統近些年卻在中東地區大範圍掃蕩用戶，對衛星定位系統的格局產生了相當重大的影響。
他並沒有直接回答對方，而是轉移到了一個看似不太相關的話題：
“上個星期，西科斯基公司說服國會，允許他們放開了UH60直升機零部件的一部分出口限制……”
雷蒙德一時間不太理解爲什麼對方突然提起此事，但還是接着話茬說道：
“是有這麼回事，估計是因爲華夏目前已經裝備了大量直12和米17系列直升機，即便繼續限制UH60的零部件供應也沒什麼意義，不如趁此機會做個順水人情，換取對方的一部分通用航空市場……您知道，米里、卡莫夫和阿古斯塔這些年都在華夏賺了不少，西科斯基很難不眼紅。”
“嗯……”
洛德點了點頭，似乎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然而還沒等他開口做出決定，坐在中心穹頂的橙色警報燈卻突然開始閃爍。
二級警報。
這意味着有某種值得關注的緊急情況，但尚且不具備演化成實際衝突的可能性。
洛德擡頭看見三維軌道圖上，代表KH-12鎖眼衛星的銀色光點正在掠過華夏西南部的世界屋脊。
緊接着，巨型顯示屏切換出湘省鶴城山區的光學成像，可以看出晨霧籠罩的山谷之中，某處看似平常的山體旁邊出現了一處頗爲突兀的陰影，並且車轍在附近路面上壓出的痕跡也深得有些反常。
“這是十五分鐘前，鎖眼衛星拍攝到的照片。”
情報分析部門主管戴文·肯頓上校的軍靴在地板上敲出急促的節奏，他在電子沙盤上劃出輻射狀分析線：
“除此之外，紅外偵察結果顯示，55基地的導彈裝配車間在當地時間今天凌晨的溫度上升了大約4.5℃……應該說他們的紅外僞裝工作做得很好，只是在車輛進出的某個短暫時間窗口中不得不降下保護措施，才恰好被我們進行過軌道調整的新衛星注意到。”
洛德深吸一口氣，很快意識到了情況的嚴重性：
“長曲棍球衛星的雷達偵察結果呢？”
肯頓上校無奈地搖了搖頭：
“注意55基地周圍的這片植被。”
他一邊回答一邊將圖像放大到分米級分辨率，僞裝網上凝結的露珠在晨光中顯出不自然的折射率：
“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樺樹和楸樹是假的，樹葉表面有一層亞波長金屬諧振單元構成的人工電磁結構，可將入射雷達波分解爲異常偏振態，我們的合成孔徑雷達被削弱了55%的穿透力，效果不會比光學和紅外偵察更好。”
雷蒙德突然想到了什麼，然後調出三個月前的監測記錄：
“今年年初，55基地的保溫層施工進度突然提前，爲此甚至動用了戰略儲備的速凝混凝土。”
他大步來到屏幕跟前，手指向畫面上的車轍印痕，旁邊則顯示出一份對於痕跡深度和載具質量關係的分析報告：
“另外，如果這些痕跡是由一輛運輸車留下的，那麼單軸載荷要比東風31用的HY4330增加25%以上，這顯然不現實……先不說華夏能否造出這一等級的運輸車，就算可以，如此誇張的對地壓強也會讓通過性變得一塌糊塗。”
“也就是說，這支導彈814旅應該是集中換裝了一大批，或許有8-10枚新型導彈，並且在我們的衛星偵察空窗期內完成了運輸和轉移。”
洛德將軍的視線掃過戰略態勢圖，衛星星座在亞太上空的覆蓋網正隨着地球自轉緩緩西移。
他忽然注意到作戰參謀正在調整的衛星過境時刻表：
“讓NROL-14、NROL-18和紅寶石07衛星改變軌道，我要在下次衛星通訊窗口前看到鶴城東北部山區的多頻譜掃描圖。”
肯頓的眼神中露出一絲猶豫，但最後還是開了口：
“閣下，如果調整這兩顆衛星的位置，那麼我們之前對於蒙省中部和隴原省西部幾處區塊進行的跟蹤監視就會出現漏洞……”
他的話說到一半就被洛德一揮手打斷了：
“這支部隊如此高頻率的接收新裝備，很有可能要在接下來不久進行發射測試，不會有什麼比一次洲際彈道導彈試射更重要的事情了。”
“可是肯頓上校剛剛纔提到過，基地周邊的雷達頻譜掃描效果很差，對方的紅外僞裝又非常到位。”
雷蒙德也對此有些顧慮：
“最後很有可能還是隻有可見光部分獲取到足夠充分的結果，但光學設備又會夜間和惡劣氣候下給對方留出足夠的偵察窗口……”
但洛德顯然已經下定了決心：
“有植被的部分差就差吧，但他們的發射陣地周圍總歸是相對空曠的，如果我們能分析過去和接下來一段時間的車輛活動痕跡，就能推測出對方計劃使用的發射位置。”
“至於蒙省那邊的情況……”
他看了眼屏幕上的華夏地圖：
“把此項任務剩餘的偵察資源集中到隴原省的導彈靶場上空，戰術導彈測試無論從哪裡發射，最後總要命中這裡……再者說，他們總不可能在戈壁灘上鋪滿那種僞裝用的樹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