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拉夫黑德並沒有馬上給出迴應。
作爲羅爾斯·羅伊斯的核心管理人員之一，埃爾金布里奇自然和英國軍方有着說不清道不明的密切關係。
但不管水下的情況如何，明面上，他總歸是個沒軍職的外人。
而剛纔建議已經涉及到兩國海軍的指揮問題，哪怕再怎麼合理，也不可能當場就敲定下來。
於是，二人幾乎是心照不宣地轉移了話題。
“說起來，上將閣下。”埃爾金布里奇話鋒一轉，詢問道，“CG(X)項目，是否還有恢復的可能性？”
此前，邁克爾·馬倫上將曾建議直接暫停DDG1000項目，恢復世紀初的CG(X)巡洋艦計劃。
但不僅始終沒有得到正面迴應，甚至連DDG1000的後續艦都面臨着取消的風險。
拉夫黑德搖搖頭：“實際上，朱姆沃爾特級的Fight2型，就是國會方面對此做出的妥協。”
埃爾金布里奇點點頭，不再多問。
美國人畢竟家大業大，破船還有三千釘。
相比於皇家海軍的情況還是好了太多。
一番寒暄過後，埃爾金布里奇主動和拉夫黑德一行人告別，趕去參加另一個供應商的會議。
在徹底看不到人影之後，波特·唐尼中將上前半步：
“上將，你覺得……他的提議如何？”
他指的自然是邀請英國45型驅逐艦“鄧肯”號來美進行聯合演訓。
拉夫黑德沒有立刻回答，他踱了兩步，視線掃過遠處忙碌的工人和冰冷的鋼鐵構件。
“波特，DDG-1000是個吞金巨獸，更是海軍水面艦艇未來的風向標。MT30和IEP系統……我們賭不起第二次‘勇敢號’事件發生在朱姆沃爾特身上。”
他的聲音沉重，帶着身爲海軍最高作戰長官的沉重壓力：
“埃爾金布里奇說得對，紙上談兵不如實戰檢驗，讓鄧肯號來跑一趟，或許有利於各個方面……”
說到這裡時，又突然停頓了一下：“當然，這取決於皇家海軍的意願，更取決於鄧肯號本身的狀況和安排……我們總不能強人所難。”
顯然，上將早就已經有了打算。
只是可以表現的“矜持”一些而已。
這時，一直安靜跟在他們身後幾步遠的海軍作戰參謀部主任莉薩·弗蘭凱蒂插進話來。
“長官，”她聲音清晰平穩，帶着參謀軍官特有的幹練，“我剛剛聯繫了海軍參謀部的當值參謀，請他們緊急覈實了‘鄧肯’號的最新狀態。”
拉夫黑德和唐尼同時將目光轉向她。
莉薩繼續彙報：
“反饋信息是：‘鄧肯’號剛剛完成最後一次海上測試，很快就會返回格拉斯哥的戈文造船廠。按照皇家海軍當前計劃，如無意外，它將在本月內舉行服役儀式，正式加入現役。”
“本月內？”拉夫黑德微微揚眉，這比他預想的要快。
“是的，長官。”莉薩確認道。
拉夫黑德點點頭，但還是沒有馬上作出決定。
“進度確實很樂觀，但船隻是一個方面……”他摘掉軍帽理了理頭髮，“即使鄧肯號如期服役，也要等到艦員隊完成全面訓練，按常規流程，最快也要到明年夏天才能承擔遠洋演習任務……”
然而，莉薩似乎早就在等着這句話。
她立即接過話茬：
“皇家海軍目前現役的另外幾艘45型——不屈號、鑽石號、還有飛龍號，都因動力系統存在……潛在隱患，正在進行深度技術檢查，實質上就是返廠大修，所以，皇家海軍現有的、已經完成訓練的45型驅逐艦艦員隊，其實處在明顯的冗餘狀態。”
莉薩停頓片刻，確保信息被充分理解。“如果我們正式提出要求並強調此次聯合演訓對評估新型艦艇及動力系統的重要性，英方應該會從這些閒置的成熟艦員中，抽調一套完整的、經驗豐富的班子，直接配屬給鄧肯號。”
“這樣，他們只需要一個短暫的交接和適應期，就能快速形成戰鬥力，大大縮短我們等待的時間窗口。”
拉夫黑德眼中閃過一絲瞭然的神情。
這正是他想要的答案，只是由莉薩口中說出，比他親自提出顯得更爲順理成章。
“非常好，莉薩。這個信息很有價值。”他微微頷首語氣帶着讚許，“回去後，你牽頭，儘快擬一份詳細的邀請和聯合演訓計劃草案。核心目標就是驗證升級後動力系統在接近實戰條件下的可靠性。計劃要周全，把各種可能性都考慮到。”
“明白，長官。”莉薩乾脆地應下。
她非常清楚，拉夫黑德其實從一開始就傾向於接受埃爾金布里奇的建議。
只是對方身爲海軍作戰部長，不願意給人留下“操縱盟友”或“過度干預”的印象，所以準備把鍋甩給其他人，也就是自己罷了。
不過，清楚歸清楚。
一方面，海軍作戰參謀部本來就應該負責給領導背鍋。
另一方面，莉薩本人作爲海軍內部以強硬務實著稱的將領，對這類可能招致非議但符合海軍核心利益的任務，也並無太多心理負擔。
“關於演習的具體要求，”莉薩緊接着問道，進入工作狀態，“是否需要……在科目設置上對鄧肯號進行一定的傾斜？或者設定一個相對寬鬆的標準，以確保其動力系統順利過關？”
“不。”拉夫黑德立刻搖頭，神情嚴肅，“DDG-1000未來要承擔的是最嚴峻的任務，所以這次測試不是走過場，更不是給英國人面子……我們要看到這套動力系統在高負荷、複雜工況下的真實表現，不需要特別降低標準……”
他略一沉吟，但很快下定決心：
“不過，可以額外增加一些有利於綜合電力系統特性的的科目，比如連續高速航行、複雜機動伴隨大功率雷達/電子戰設備開機、模擬動力系統部分失效下的冗餘切換……反正，這些正是當初他們宣稱的優勢，也是我們最關心的部分。”
“明白了，長官。測試科目將圍繞極限性能和系統穩定性展開。”
莉薩迅速記錄要點，接着繼續確認道：
“我們這邊參演的艦艇怎麼安排？”
“其他艦艇按常規演習編組即可，但必須加入DDG109（賈森·杜漢號）驅逐艦。”拉夫黑德早有腹案，“讓它全程參與鄧肯號執行的所有主要演習科目，特別是那些針對動力系統的測試內容。”
杜漢號是大西洋艦隊最新服役的一艘阿利伯克級驅逐艦，正適合用來作爲參考。
拉夫黑德當然希望海軍能有新鮮血液加入，但如果所謂“新質作戰力量”連老型號都比不過，那不如干脆回頭，繼續改造阿利伯克。
“形成對照組。”莉薩立刻領會了上司的意圖，“伯克級是經過驗證的成熟平臺，它的表現是基準線，鄧肯號升級後的表現是高於還是低於這個基準線，或者在某些方面有獨特優勢，一目瞭然。”
“正是如此。”拉夫黑德點頭，“另外，演習計劃中，還要預留出足夠的空間和席位……到時候可能會邀請部分國會議員進行現場觀摩。”
“在艦上？”莉薩詢問道。
“這個……”拉夫黑德遲疑片刻，搖搖頭，“暫定在諾福克基地好了，遠海航行風浪大，沒跑過船的可能適應不了……”
大部分跟軍方關係密切的議員都有過參軍經歷，但並不意味着他們在退役幾十年後仍然能保持一副好身板。
萬一出個三長兩短，那他絕對要吃不了兜着走。
“另外，這方面只做初步方案，具體邀請名單先不要定死。”
拉夫黑德強調道：
“國會之前才否決了馬倫將軍關於重啓CG(X)下一代巡洋艦項目的建議……五角大樓可能需要重新評估一下，各個議員們在擴充軍備一事上的立場傾向。”
“是，長官。”莉薩敬了個禮，“我會在計劃草案中預留好觀摩席位和後勤安排，名單確認後隨時填充。”
她明白，這場演習不僅是技術測試，同時也是一場精心策劃的“政治秀”。
目的是爲DDG-1000項目，乃至海軍未來的造艦計劃爭取至關重要的預算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