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氏笑容溫煦,不見一點緊張,招了下手讓她過去,輕聲道:“是從前服侍過我的人,有些事從前沒有跟你說起過,如今你的婚事就要定下了,這些事兒我也可以告訴你了。()”
“祖母,難道您還有什麼秘密沒有告訴我麼?”凡是人都會有秘密,可是這十幾年來,曹氏都與她一起,幾乎朝夕相對,又怎會有那麼多的秘密。
許嘉彤坐了過去,靜靜地看着曹氏:“祖母,您說過戴爺可能有又一重身份,該不會您也是吧?”
“這倒不是。”曹氏笑了一下,“你聽過八都軍麼?大同建立之初,有八大姓,也就是如今的八大顯族。後來這八大姓帶着他們從前的從龍之師回到了他們的封地。可是這些人漸漸的坐大,鳳凰宮裡的人也就越來越緊張了。這個時候,有個人提出了一個想法,既然有八都軍,那就要有制衡管理他們的人,不如設立八都尉,只是這一切都要在暗中進行。”
“祖母,您可是一個女人,總不能披掛上陣吧。”許嘉彤自然知道巾幗不讓鬚眉,可是曹氏這身子,實在不像是能上得沙場,或是能在那些人勾連走動的。
“你說的不錯,這個人不是我,是你的祖父,可是你的祖父突然害病去世,許多事情來不及交待,又沒有人再來找過我,想是覺得我這個婦道人家,什麼都不懂,就沒有蹤跡。我回到西都之後,去見過貞順夫人,想是這件事已經有人知道了,就又有了人來找我了。方纔那人就是。”曹氏看看她,目光一凜然。
“嘉彤,我之所以告訴你這些,也是因爲你要嫁的是戴家人。這戴家也是王上佈局中的一個,等到你嫁了過去,許多事情想必戴爺也會告訴你,也說不準會讓你去辦一些事。先給你個交待,你也能有個準備。”曹氏正色道。
難怪曹氏會一針見血地說出戴元冠還有另一重身份……原來她也是此道中人。
“這件事從前都沒有聽您提過,我還接受不了,這一切都怎麼可能呢。”許嘉彤想的很多,不知道吳王后是不是也是因爲這個纔會對她好,說不準她的母親杜氏也是當中一個關鍵人物。
“先不說這個了,皓月居和露花閣可有動靜?那教習也送進去幾日了,也不知道如何了?還有嘉杏那丫頭,該不會真的打算和嘉嵐爭側妃的位子吧?”曹氏問道。
“張玉娘是個機靈,她知道該怎麼做。何況就算對她不放心,我也很放心許嘉嵐,她那樣的性子,就算張玉娘什麼都不說,許嘉嵐難不成就能忍得住什麼都不問麼?嘉杏她是想去爭,可是她還不得法,就算爭,憑她的身份也是夠不到側妃的,也只能做個妾室。估麼着等她清醒過來,就不會這麼堅持了。”許嘉彤道。
許嘉彤並沒有指望許嘉杏最終真的能爭贏了許嘉嵐,許嘉杏只是去添個亂,讓許嘉嵐忙中出錯罷了。
“她想放手,不讓她放就是了。你說說,嘉杏這丫頭最想要什麼?”曹氏問道。
“富貴,榮顯,她一直以來最缺的東西。”許嘉彤毫不猶豫地道。
“那隻要讓她覺得,即便是在項王府做個妾,也是她最好的出路。只有和許嘉嵐爭,她才能得到富貴,得到榮顯。不然她就會被打回原樣,什麼都不是。這樣以來,你覺着她還會放棄麼?”曹氏老謀深算地笑道。
“可是她要是真的做了妾,也是誤了一生,等到許嘉嵐醒過味兒來,恐怕嘉杏的性命要堪憂了。”許嘉彤道。
“那也是她咎由自取,你也是逆境裡走出來的,你爲何沒有如此選擇,而偏偏她如此了?還是她自己的錯,若是拿別人的錯來懲罰自己,那就太不值得了。”曹氏道。
“還有一件事,眼下還不是很確定……”許嘉彤拿不準,可是若是真的,茲事體大。
“什麼事?該不會是嘉嵐那丫頭又做出什麼丟人的事兒了吧?”曹氏猜測着。
這猜測並不是沒有道理,許嘉嵐與趙元項私會,算上上個月,一共有五回,每一回都是過夜的,萬一懷個孽種,恐怕會一發不可收拾。
“這事兒還沒有郎中作證,只是張玉娘回報,說是從腳步和舌苔色澤上看,許嘉嵐可能有了身孕。”許嘉彤說的隱晦。
張玉娘出身歌舞坊,三教九流的人見得多了,這種事兒自然也不是頭一回撞見,再過上幾日,若是許嘉嵐月事未至,那這件事就是板上釘釘的了。
曹氏神色一變:“這是個機會,若是她真有了,咱們就來個成人之美。”
“成人之美?將她送給項王,難不成還要求得王后娘娘的同意?”許嘉彤一驚,恍然大悟,“她有了身孕,自然做不得側室,只能做妾。若是嘉杏再入了項王府豈不是要與她平起平坐了?”
這樣以來,許嘉嵐不得翻身,而許嘉杏也終將毀在許嘉嵐的報復當中,鷸蚌相爭漁翁得利,而她和曹氏就是這漁翁。
可是這樣以來,王柔又該怎麼辦……不管王柔心裡是怎麼想的,許嘉彤一直把她當作好姐妹。
“祖母,這件事我不能答應。我與項王妃有金蘭之誼,若是這麼做,她會難受,會被欺辱。我是很想不讓許嘉嵐好過,可是傷害阿柔,我做不到。”有所爲而有所不爲,許嘉彤覺得,這件事就是她的不能爲。
“一個做正妃的,受不住自己的位子,還佔着位子有什麼用?沒有了許嘉嵐、許嘉杏,也會有別人,你能幫她擋得了多少風雨?”曹氏嘆了口氣,許嘉彤還是太心軟了。
“我管不了別人,只能管住我自己,我不能這麼做。還請祖母責罰,這一回我是斷不能答應的。”許嘉彤跪了下來,央求道。
“你起來,這件事就由着她們鬧,你可以不推波助瀾,可是也不要插手,讓她們自求多福。”曹氏命令道。
曹氏的最大容忍就是如此,若是讓她阻止這二人的爭鬥而只是爲了不傷害王柔,她做不到。
她們對別人仁慈,可是別人未必會這麼對她們。有些話曹氏想到了,卻沒有說出口,許嘉彤如此對王柔,王柔對許嘉彤卻未必如此,不然怎會這麼久了都沒差人來問候過?
許嘉嵐這根刺,早在她們回到西都之前就扎進了項王府,而王柔得到了項王妃的位子,這根刺也就自然而然地扎到了王柔的心裡。
許嘉彤與許嘉嵐再不睦,也是同出一府,不讓人猜忌是不可能的。就算王柔初時沒有這份心思,難道王家的人會沒有?聽說王柔是個耳根子極軟的人,被她的家人提點着,難道就沒有對許嘉彤生出一絲不滿?
“好,可是我也不會讓她們傷害王柔。”許嘉彤定定地道。
這場爭鬥一定會讓王柔心裡不舒服,可這就是底線了,她是不會讓她們欺負到她的府裡去的。
“走一步看一步,你這樣護着項王妃,他日她卻未必如此對你。女人心易變,尤其是在面對一個情字的時候,答應祖母,你要小心。”曹氏看着她,一定要讓她點頭答應。
應該不會吧?她們之間只是有一些小誤會,應該不至於……
“好,祖母您放心,若是真有這一天,我一定不會心慈手軟。”許嘉彤保證着,可是她心裡有個聲音在不停地說,那一天是永遠不會到來的。
許嘉彤重新坐了下來,許是因爲方纔的事,她坐在這兒很是尷尬。曹氏給她遞了一些新送來的繡線和染料,讓她過目,她才心裡繃緊的弦才放鬆了一些。
“還有一件事,是方纔那人帶來的,南疆戰事已緩,商路過上三五日就會暢通了,到時至少阿湘能捎回信來。我聽說戴府一直在修葺,想是要迎你這個新婦進門。那邊也有他們自己的人,想必戴爺的消息也有捎回來的了。你再去戴府一趟,找龐總管問問,總要有個打算。”曹氏提醒着。
許嘉彤的嫁妝自然主要要承自杜氏留下的東西,當年她做了主,杜氏的嫁妝都鎖在了府庫裡。若是戴爺歸來的日子定了,也該打理一下嫁妝了。
許孝祖那邊也要提個醒才行,這嫁妝總要再添補一些,尤其是眼下,許嘉彤可是許家這幾個姑娘裡最出挑,也是最風光的一個。
許嘉嵐如今又是這副德行,許孝祖怎麼樣都該從公中或是自己的私己裡拿出一些來添補。反正曹氏是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的,她要爲許嘉彤打算。
雖說戴家富可敵國,什麼都不缺。可是女兒家的嫁妝是不能少的,尤其是夫家越是實力雄厚,越要辦好嫁妝,不然一進去就低人一等。
許嘉彤也明白有許多事情要準備,立時讓碧水給龐泰送了帖子,她是該再去一趟了。這時候她心裡也憋着氣,戴元冠也不知怎麼的,這麼些日子都沒有露面,他這人也真是的,真就不管她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