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繡渾身一震,許嘉彤看似柔和的目光裡有着只有她能察覺的冰冷,寒徹入骨。()許嘉彤知道她和鄭氏的勾當,已經從心底裡不相信她了,等到了西都,她就成了任人拿捏的小螞蟻。
鄭氏瞪了她一眼,冷聲冷氣地道:“四姑娘是你的主子,你不跟着你的主子,是不忠。”
“行了,三嬸孃就不必多說了,您這是想讓她忠於誰呢?”許嘉彤戳破她的話中話。
“三夫人,您不能不管奴婢,奴婢爲您說謊,是想讓您兌現承諾啊。您答應過奴婢,待大公子娶了正房,就讓奴婢做通房丫鬟,等有了一子半女地就升奴婢做姨娘的。”雙繡說得很快,跪着撲向鄭氏腳邊。
鄭氏往旁邊一躲,爭辯不過,索性要撇個乾淨:“一個丫鬟膽敢污衊主子,我看方纔你說四姑娘的話也是編出來的,簡直沒一句實話。老太太,我這就找個人牙子來,把這丫鬟賣到邊遠之地去。”
“你啊,做事總是太過急躁,險些冤枉了四姑娘。這事兒就到此爲止了,四姑娘也早些回去歇着。”李氏順勢撿了個臺階下,想要就此息事寧人。
許嘉彤卻不依了,制止道:“老太太,這事兒可不能這麼算了,您還不知道內情,若是一味縱容,日後不知道有多少丫鬟要引着大堂兄走歪路了。”
“還有內情?”李氏看了鄭氏一眼。
李氏到底這輩子經歷多了,很多事不用聽也能猜個七八分。她嫌惡地看了雙繡一眼,又恨恨地看向鄭氏,怪她律下不嚴。
“方纔我派人去了雙繡屋裡,找到一些東西,還請老太太和三嬸孃過目。碧水,把東西拿上來。”許嘉彤吩咐道。
碧水拿了雙繡的首飾匣子上來,打開中間的一層,裡面放了些針線,還有一隻尚未繡好的荷包,在荷包口上繡了一個“平”字。
而最下面的一層是鎖着的,不過這鎖也只能防君子,碧水拿了把削水果的小刀,三下五除二地把鎖給撬開了。這一打開可不得了,裡面竟赫然是一件男子的裡衣,衣料很是輕柔,質地細密柔滑,顯然很名貴。
“那天阿湘無意間瞧見的,她在針黹房做過事,認得出是男子的東西。雖然只是匆匆一瞥,府裡的小廝、護衛也有一些,不止大公子一位男丁,可是這衣料名貴,阿湘覺着不是一般人所有,就留了心。”碧水說完退到了一邊。
許嘉彤看向鄭氏:“不如請三嬸孃看看,是不是大堂兄的東西?”
許連平的東西不要說一件衣裳,就是一塊汗巾,鄭氏都要檢視過目,生怕他有一點兒的不舒服。若是許連平的衣裳,鄭氏一定認得。
若是此刻鄭氏抵賴或索性不去看也是無用,大不了再把針黹房的人找過來就是了。鄭氏這時是不得不去看了,更何況此事牽扯許連平,這時她也想把事情弄清楚了。
“這……你這個賤人、小騷蹄子,竟然敢勾引大公子,我打死你,打死你。”鄭氏一手一巴掌,狠狠地打在雙繡身上,恨不能立刻打殺了她。
“三夫人,既然您都已經答應了,這都是早晚的事,奴婢也是想給自己留條後路。”雙繡一邊躲一邊理直氣壯地道。
李氏拍案而起,怒道:“你竟然容得這樣不三不四的人在身邊,還把她跟連平拉扯上關係。那天祖太太說我教不好連平,我看是你教不好他纔對。”
“百密終有一疏,您不能揪着這件事兒不放,這樣不檢點的丫鬟哪家沒有,還是要看如何處置。”鄭氏神色不善,反覺着李氏的反應上不了檯面。
李氏半轉過身去,索性眼不見爲淨:“你看着辦,這樣的丫鬟我們許家不留。”
“紅綢,找個人伢子來,既然她不檢點,就把她賣去跟那些不要臉的女人一起,還要賣去最低賤的地方,一輩子爬不出來。”鄭氏從前看自己的母親處置不檢點的丫鬟,這回全用在了雙繡身上。
這時雙繡卻不急了,腰一挺道:“三夫人可不要後悔,我肚子裡已經有了大公子的骨肉。大公子就要娶放家那個笑面母老虎了,將來還指不定有沒有兒子呢。您把我賣了,我就站在大街上,抱着大公子的骨肉,把您背信棄義的事兒告訴全崑山的人聽。”
“誰知道是不是連平的種,紅綢,去叫人伢子。”鄭氏氣得臉色煞白,但顯然沒把雙繡所謂的骨肉放在眼裡。
正妻三年無所出,纔會考慮讓妾室生下孩子,更何況一個丫鬟。鄭氏當初答應雙繡做通房時跟本沒想着讓她生下孩子,許連平即使需要庶子,也要由良妾生,哪裡輪得到一個奴婢。
許嘉彤愣了一下,她沒想到雙繡已經有了身孕,不過鄭氏的反應卻在意料之中。
雙繡雖然不對,許連平更不是個好東西,出了這種事男人最多被關上一陣子,再被打上一頓,可女人要麼是死,要麼是被送入佛寺出家,像這些奴婢則可能丟了性命,也可能一輩子被人羞辱。
雙繡若真被髮賣了,許嘉彤也會不安心,尤其是在始作俑者還自由自在、爲所欲爲的時候。而且,若是雙繡和她腹中的孩兒沒了,鄭氏豈不是可以安枕無憂了?就算只爲了給鄭氏和三房添堵,她也要讓雙繡和這個孩子活下來。
“老太太,雖說雙繡這丫頭下賤,可她肚子裡的畢竟是許家的骨肉,是您的曾孫。三嬸孃也太狠心了,庶子再沒用,也能學個算賬什麼的,將來也不至於記個帳也記得一團亂。”許嘉彤別有所指地道。
李氏看着雙繡,神色漸漸變得複雜,彷彿想到了什麼已經有些久遠的事。
“先把她帶到後面的廂房去,請個可靠的郎中看看。若是她說了假話,再按你說的辦。”李氏袖下的手握緊了拳,看向鄭氏道。
鄭氏驚訝地大聲質問道:“老太太是糊塗了麼?這種賤人生的孩子有什麼好疼惜的,連平以後會有嫡子,沒有嫡子也會有良妾生的庶子。賤人的孩子,別說一個,就是十個,也留不得。”
李氏、鄭氏之間暗涌翻涌,李氏的妾室身份一直是鄭氏心中的一根刺,而鄭氏是嫡女出身又嫁爲正室,也是李氏心中的一根刺。
時隔多年,原以爲已經和血肉粘連在一起的這根刺終於開始作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