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怎麼說的?”許嘉彤只是略微愣了一下,笑了笑問道。()
林氏前前後後不過說了那麼兩三句話,鄭氏添油加醋的說了一通,越說越氣,尤其她一想到林氏如今還享受着侯爺夫人的榮華富貴,而她這個堂堂正正的許家三夫人卻要隨着即將被分家的丈夫遠離這些榮華富貴。
許孝祖是定安侯,即便是他在朝堂上沒有分量又如何,他到底是侯爺,是上得朝堂的人。而她和許孝賢一旦被分了家,恐怕這輩子就是商賈了,連帶着子孫後代都翻不了身。
鄭氏越想越氣不打一處來:“她怎麼就突然爲着六丫頭好了呢?你看看我生的嘉晴,怎麼說也跟她無冤無仇的吧?六丫頭是她女兒,可到底是個礙眼的丫鬟生的,她看我家嘉晴不順眼,非要給她找個楊大公子那樣的。這回好了,到六丫頭頭上,找個沒病沒災的還嫌不好了?她是有多不待見嘉晴?嘉彤,你倒是給我評評理。”
鄭氏這會兒反倒是忘了許嘉晴之所以嫁入楊家,是因爲他們都想借楊家的勢,這會兒倒是都歸結到林氏不懷好意上了。
許嘉彤心裡也氣得很,不是爲了別的,就是爲了許嘉晴,有這樣的父母,也不知道她上輩子究竟造了什麼孽。
“她是不想我順心,想給我留個禍患,我不高興、不放心,她就放心了。不過也罷,她不答應,我父親答應就行了,我倒要讓她看看誰擰得過誰。”許嘉彤冷笑。
許嘉杏那邊,她也會早做打算,那也不是個省油的燈,連含辛茹苦爲自己好的生母都可以算計,還有什麼做不出來的。
許嘉彤送走了鄭氏,本來要讓碧水請許嘉杏過來,可是一想,她也很久沒有去許嘉杏那兒坐坐了,也該看看那兒的情況了。
許嘉杏自從有了正經身份之後,就搬進了露花閣,在她住進去之前,許嘉彤是來看過的,這兒算不上華貴,只能算乾淨整潔。
許嘉杏搬進來之後,林氏也做過樣子找人修整,可是許嘉晴不敢接受,林氏又只是做做樣子,也不過是讓下人把破了的門窗換了一下,又添了幾幅尋常的字畫罷了。
許嘉彤到了露花閣,每走一步都細細留心,院子裡是沒怎麼變過的,只是新栽了兩株小樹,算不得什麼。倒是前廳裡多了兩個瓷瓶,一看價值不菲。
她許嘉杏平日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又是這樣的景況,哪裡來的這樣的好東西?許嘉彤心裡一動,想想林氏的態度,難不成她們真的攪和到一起了。
“六妹妹,有些日子不見了,我來看看。”許嘉彤笑着看着她。
許嘉杏正在刺繡,還是練習着那些日子許嘉彤教她的法子,她下針的時候很用心,可是總是不能把巧思運用其上,天賦這東西還真不是說有就有的,要看祖師爺有沒有賞這碗飯吃。
“四姐姐?”許嘉杏顯然沒有想到她會來,明眸轉動了一下,“四姐姐能不能幫我看看,我這幾針也不知道是哪兒不對了,這牡丹花的花蕊,怎麼也繡不好。”
“怎麼想起繡牡丹了?”許嘉彤笑問了一句,上前去看。
若是在前朝,或是中原王朝,繡牡丹的多一些,可是在大同卻不是。大同到底是南方,風格娟秀,繡畫上常有些不出名的小花小草,也不會有牡丹。
尤其是許嘉杏這種格局的女子,明明知道牡丹的雍容大氣不好掌控,又怎會選了牡丹去繡?尤其這繡布是上好的,怎麼說也有些價錢,並非練習之作,先不說許嘉杏手頭上有沒有銀錢,就說說她這繡畫總該不會是要自己留着用的吧?
“隨便選了一幅繡圖,說不準有一天要去北地,就練習一下。”許嘉杏笑了一下,眼中流過一絲驕傲。
“去北地?你一不行商,二不去拜師學藝,三不去投親靠友,去北地做什麼?”許嘉彤問道。
許嘉杏眼中飛揚的神采讓她心中一警,她爲什麼要去北地?中原王朝亂的很,她又沒有什麼特殊的目的,又爲什麼要去?
“沒什麼,再過些日子,等戴家的人回來了,大家就該知道了。”許嘉杏美滋滋地道。
她說話時,許嘉彤就在暗暗琢磨,尤其是她提到“戴家人”的時候,那語氣與許嘉嵐提到時大不相同。
許嘉嵐提起戴家這門親事時,初時是因嫉妒而挖苦,後來聽說戴元冠是個癆病鬼,語氣又變得尖酸刻薄,這是嫉妒、仇恨和嘲諷,這是正常的反應。
可是許嘉杏呢,竟然如此平和,還好像將要被大家知道的那件事要比戴家這門婚事還要好上許多。
許嘉嵐失勢,但林氏早晚有辦法救她走出困局。許嘉杏纔是最無望的一個,她會如此平和的看待戴家這門婚事?
許嘉彤不信,若是這個家裡還有能平和看待這門親事的人,那一定是許嘉晴,不會是許嘉杏。
除非許嘉杏將要說的這件事真的很好,而且許嘉杏一沒技藝才名,二沒家世,又沒有特殊的際遇,這件事八成就是親事。
難道林氏已經安排下去了,甚至和許嘉杏做了交換?
許嘉彤沒有追問,而是道:“這些日子也沒見你去和二孃請安,雖說她被禁足,可是祖母和父親都沒說過不能給她請安,你可不要忘了。”
“你貴人事忙,當然不會留意,我是經常去的。”許嘉杏笑笑,說話半露半藏的。
“你這花蕊下針實了,用虛針更好,還有顏色,明暗不是用兩種線,是三種或是四種線,你先試試三種,等手熟了,再用四種。”許嘉彤不多追問,指點着。
“被你這麼一說還真是如此,四姐姐,你的戴爺到底什麼時候回來?你這個做姐姐的不議親,我這個做妹妹的都不好辦了。”許嘉杏低垂着眼,試探道。
“鬧了半天,你想嫁人了?果然女大不中留,也難怪,這兩天我還聽說母親要給你議親呢。”許嘉彤也試探着。
許嘉杏是珍嬤嬤帶大的,畢竟只是一個內宅女子,做事並不能滴水不漏。甚至比起許嘉嵐,少了歷練和見識,她的城府太淺,只要沒有人從旁提醒,很容易被人試出深淺來。
“是麼?母親怎麼說?四姐姐,別怪我不知羞,就告訴我吧,我只是一個小小的庶女,說是庶女都擡舉我了,我實在怕這當中會生出什麼岔子來。”許嘉杏這句倒是真話,她並不是全然信任林氏的。
果然,賭對了,許嘉彤低聲道:“我是訂了親的人,聽聽這些也沒什麼,可是宣之我口,還是有些不合適。可是你的處境我也清楚,身爲你的姐姐,總要跟你說上一些。你先告訴我,爲什麼一定要我訂了親,你纔可以說親?”
許嘉杏不解,眼睛大睜了一下:“你比我年長,本來就該你先,你訂了親,最好成了親,我纔好說親啊。”難道別人家不是這樣麼。
許嘉彤明白了她的心思,也就知道該如何引導她了:“別人家我不管,那你看看三姐姐,不是一樣還沒有定親麼?若論長幼,二哥也比咱們年長,又是男嗣,爲何不爲他說親?好,就算他身份尷尬,眼下還不好說親,那大堂兄呢?他也沒有正式定親,怎麼就獨獨輪到我了?”
許嘉杏被她這麼一問,也有些明白過來:“這麼說,是母親在拖延,在搪塞我?”
“也說不準還沒看好,說不準她還有什麼拿不準的地方。婚嫁可是一輩子的事,萬一這家人有什麼不好的瞞着,你嫁過去了才發現,那可就晚了,想想五妹妹,你還有什麼不明白的?”許嘉彤含沙射影地道。
什麼話都不能說的太實在,總要給別人瞎想的餘地,許嘉彤這麼一說,許嘉杏本就多疑,這一回更要懷疑林氏給她找的這個人家,就好像楊家一樣,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
“這總不會都這麼巧,這世上也不會有那麼多那樣的人吧。”許嘉杏的語氣已然不那麼確定了。
許嘉彤又加上一把火,趁勢道:“你別總往壞處想,往好處想,說不準二孃看好了一個特別好的人家,也在想法子讓人家答應。好事多磨,你不能太心急。”她頓了頓,又笑嘆了一聲,“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人家,能這麼好,我在想,給你找的人家這麼好,那將來給三姐姐找的,那又該是什麼樣的人家?”
許嘉杏聽了這話,只過了一瞬,臉色都變了。許嘉彤看在眼裡,想必林氏許的這個願很高,以至於很難找出一個更高的。那給親生女兒許嘉嵐找的這個更高的都不存在,那許嘉杏的這個又能有幾分真?
“在他們心裡,我原就是不配的。”許嘉杏冷了生氣,手裡的絲絹攥緊了,恨不得絞碎。
“你說二孃這一回,會不會順便把三姐姐的婆家也找好了?估麼着是要遠嫁,不過她是嫡女,又是她的親生女兒,總不會差了纔對。”許嘉彤笑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