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帝七年九月初,先是探子來報,革蘭南部草原各部有異動,各部族會盟於榦難河畔,推舉胡丹部落酋長爲南部草原盟主,緊接着,宋革邊境之地再次出現了革蘭遊騎的身影,大宋商隊被拒絕進入南部草原,張棄派往南部草原的使者也被驅逐了出來,戰爭的陰雲再次佈滿了這百戰之地。
這還不算,朝廷以討逆爲名陳兵大流河畔,事情來的如此突然,又如此巧合,不得不讓人懷疑革蘭與大宋朝廷之間早有預謀。
既然敵人已經出招,自己這一年來忙於北疆內政,竟然絲毫也沒發現形勢竟然到了如此地步,也怪張棄自己太過於相信草原民族的承諾,渾然忘了,革蘭和大宋乃是時代仇敵,這些承諾要是放在草原民族內部,自然會被遵循無背,但是國與國之間的承諾卻是和笑話差不了多少。
這一年來,南部草原通過對中部草原的掠奪,還有和北疆的貿易,已經是實力大漲,自然伴隨着的就是野心的增長,東部草原和革蘭金帳的戰事也因爲雙方實力接近而陷入了短暫的僵持之中,這時雙方的目光則都放在了能決定革蘭大汗歸屬的南部草原各部的身上,拉攏,利誘,聯姻各種手段也都用了出來。
但胡丹部落酋長闊裡臺心中卻是另有打算,早在大宋年初之時,就有一隊商隊在極秘密的情況下到了胡丹部落,爲首一人卻是大宋朝廷派來的使者,開始之時,闊裡臺心中很是疑惑,北疆那個自己的女婿不是隸屬於大宋朝廷嗎,怎麼大宋朝廷竟然繞過他,來到自己的部落和自己見面,這到也不能怪他,革蘭人對大宋的興趣都在劫掠之上,對於大宋朝廷內部的紛爭卻是毫無興趣。
聽了使者的講述,闊裡臺心中卻是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身爲長生天的子民,卻是要向一個卑微的宋人低頭,這種屈辱時刻折磨着闊裡臺的心,這次的機會千載難逢,但那時南部草原實力尚弱,而大宋朝廷也無力對北疆用兵,兩下里雖然達成了一些協議,但還不到出兵的時候,但這時,時機終於成熟了,大宋北疆曲州以北數百里的土地的誘惑可不是一般的大,這就是大宋對革蘭人的承諾,已經有兩位革蘭大汗倒在了曲州之地,如果自己能將曲州北望城在內的地盤劃歸革蘭所有,自己的功績將傳遍草原,闊裡臺雖然知道以自己的實力根本與革蘭大汗的位置無緣,但如果自己能建此功績,以後不管誰當了革蘭大汗,都不會虧待了自己的部族,這就已經足夠了。
大宋北疆北望城,大宋北疆現下各州高級將領匯聚一堂,這些人大多都已經是老朋友,但值此戰雲密佈,而又形勢嚴峻之時,相互之間也就是點頭即過,絲毫都沒有什麼攀談的興趣,大家都在等着燕國公來拿主意,大家都知道,以燕國公以往的脾氣,這仗看樣子是必打的了,只是大家在下面商量了幾天,也沒有什麼主意,是分兵阻擊,還是專攻一路,是專門防守,還是大膽進攻,衆人都是衆說紛紜,吵的吳去是一個頭兩個大,卻是拿不定絲毫的主意,幸好大人在沉默了幾天之後,終於開始召集衆將議事,看樣子應該是成竹在胸了吧,現下就連吳去在內的北疆衆將對張棄都有着一種莫名的信任,這卻也是有原因的,誰能想到一個以殺戮起家的草莽,在治理地方上也能有如此成績,雖說張棄手下諸人在其中都是功不可沒,但是若是沒有張棄居中調度,北疆哪裡能夠恢復的如此之快,就說那從南面因瘟疫而來的數十萬災民,要不是張棄調度有方,北疆早就可能已經不是毀於瘟疫,就是被這數十萬張飢餓的嘴巴給吃跨了。
隨着腳步聲音響起,張棄走進了議事大廳,從他的臉上,衆將沒有看出一毫的感情波動,還是象往常一樣冰冷,但隨着張棄走進大廳,衆人卻都分明覺得身上一冷,隨着張棄的腳步,衆人的心臟也開始變得越跳越快,衆人都是久經戰陣的老手,自然知道這代表着什麼,殺機,無盡的殺機已經在這個看起來並不強壯的身體內奔騰咆哮,衆將這時已是覺得熱血沸騰,在燕國公的帶領下,他們將是不可戰勝的,這些年來有多少敵人倒在了他們的刀下,又有多少原來不可一世的敵酋的頭顱被自己砍下,戰爭既然不可避免,那就來吧,讓他們見識一下北疆雄兵的厲害。
張棄在正位之上坐了下來,衆將這才紛紛落座。
張棄環視了衆將一眼,衆人只覺得張棄的眼神中就好像有着一團火焰在不停的燃燒,今日的張棄給人的感覺分外不同,就象一座快要爆發了的火山,就連聲音之中都充滿了金戈之音,“你們也都知道我的情況了吧?現在我不想聽你們的意見,你們只需要執行我的命令就是了,既然敵人來了,那就得讓他們有來無回,若是誰在大戰之時拖了後腿,就是我想饒了你,軍法也是爲你所設。”
衆人聽了這話,心中反而都安定了下來,是啊,有公爺在,敵人沒有什麼可怕的,只要打好自己的仗就行了,這不正是男兒建功立業的機會嗎。
“吳去聽令。”
“下官在。”
“向所有北疆百姓宣佈,朝廷已經將北疆賣給了革蘭人,凡北疆百姓都要拿起武器,我需要他們爲自己的生存貢獻自己的力量。”
“我實話告訴大家,秋收在即,我們卻是沒有多少糧草了,這次大戰必須在兩個月內結束,所以,這次大戰不是敵死就是我亡,告訴你們手下的士卒,死戰不退纔是他們的選擇,若是這次革蘭人進了北疆,沒有人可以倖免,因爲在朝廷眼裡,他們已經是叛逆,我需要他們以最大的決心來迎接這次大戰。”
……
北疆就象一個巨大的機器般運作了起來,一隊隊的士兵開始調動,戰區的百姓開始撤離,預備兵員也被徵召入伍,北疆的軍隊一下開始膨脹了起來,但是張棄心裡清楚,雖然大軍看着不少,真正在戰場之上起決定作用的卻還是那十餘萬百戰老兵,這纔是自己能夠依靠的真正力量,不利的形勢,使張棄渾身的鮮血都好像沸騰了起來,來吧,看來我張棄到了這裡,就是要不停伴隨着腥風血雨的,既然如此,那就讓我殺他個血流成河。
景帝八年九月中,革蘭南部草原各部在胡丹部落酋長闊裡臺帶領之下,召集大軍十五萬兵臨北望城下。
而大宋朝廷也是下了狠心,在大宋南方緊急調撥糧草,派兵二十餘萬強渡大流河,擊退沈中所帶領的三萬新軍,向大流河北岸雲州挺進,並連破州府,所向披靡。
闊裡臺望着北望城高大的城牆不禁感嘆不已,多少草原健兒倒在了這北望城下,但這次他卻不會再次強攻北望城,他派在革蘭奴隸中進入大宋北疆的探子已經回報,北望城中只有三萬大軍駐守,其他大軍都已經往南而去,那個張棄是不是還以爲自己會不顧傷亡的先進攻北望城,但他卻忘了,原來革蘭大軍先進攻北望城也是無奈之舉,大宋北疆革宋交界之處有三座大城,互爲支撐,然而現在歷同城被毀,北望城中又是兵力不足,革蘭大軍後路其實已經無憂,至於糧草,草原人打仗,自然是就糧於敵,宋人自己自然會將糧草送上。
於是,十五萬革蘭大軍繞過北望城,直趨北疆腹地而去。
此次征伐北疆,大宋朝廷共派出了二十四萬大軍,這已是朝廷現下的極限,本來軍機省範續想着是將平叛大軍派上來的,所以才遲遲不肯將平叛大軍撤回,這是朝廷決定對北疆用兵之時就已經算計好了的,但一場出人意料的瘟疫將朝廷的如意算盤打了個粉碎,平叛大軍一路二十餘萬大軍眨眼之間灰飛煙滅,逃回朝廷的人馬只有不到四萬之數,但是這次征伐北疆卻是皇帝李弘早就定下來的事情,這時也正是討伐北疆的大好時機,所以,由大將軍王幕率領二十一萬禁衛軍再加上平叛大軍殘部,共二十四萬大軍展開了北伐。
先期大軍進軍順利之極,但越是往北挺進,阻力越大,這時在朝廷大軍北伐的路上,到處都是北疆遊騎的身影,這讓王幕覺得自己好像到了一個大兵營一般,沿途百姓是少之又少,大軍不時會碰到北疆小股部隊的騷擾,雖然一路攻城掠地,但所遇抵抗也是越來越劇烈,傷亡漸大,這是王幕所不願意看到的,革蘭與大宋相約出兵,這他是知道的,已經對北疆那個我行我素的傢伙徹底失去耐心的大宋君臣們在一個恰當的時機對北疆發出了自己致命的一擊,他知道一旦大宋和革蘭共同出兵,則北疆必危,但戰後如何與革蘭交涉,如何在戰後得到自己最大的利益,這纔是現在他最擔心的,王幕不擔心勝敗的問題,自從知道了這個計劃,他早已經認爲勝負已定,如何在這場戰爭中保存自己的實力,以在戰後對進入北疆的革蘭人形成威懾,讓他們不能得寸進尺,這纔是他考慮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