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裡已知春信至,寒梅點綴瓊枝膩。
容顏半開嬌旖旎,玉人浴出新妝洗。
洛千歡從有記憶以來就特別討厭讀書,但對凌晨在阮不悔十五歲及笄時送給她的這首詩分外鍾愛。
不愛寫字的她拿起毛筆,練了許久,纔將這首詩寫得看起來有那麼點詩句的樣子,沒那麼的……獨特。
此時她覺得,這四句詩用來形容面前的蘇振清和李珏,也不錯,如果忽略她們惡毒骯髒的心思的話。
故意讓她們等了半個多時辰,她才抱着小姍姍來遲,身後跟着清風明月,踩着優雅的步子,高傲踏過門檻,坤寧宮前廳。
她步履輕盈好像凌波而來,聽不到絲毫腳步聲,清風、明月看得無比羨慕,什麼時候,她們纔能有娘娘這樣的輕功呢?
看着她輕移蓮步從身邊經過,衣袂飄飄宛如月中嫦娥從天而降,李珏眼神閃爍了下又恢復正常。
蘇振清一拽她衣袖,兩人齊齊福身,“參見、太子殿下。”
洛千歡恍若不見,掠過兩人,將不住抓她頭髮的小遞給明月,“這小傢伙長得太快了,我就抱了這一會兒,胳膊都有些酸呢,你幫我抱一會兒。”
明月伸手剛接過來,小就嗷嗷大哭起來,小手對着洛千歡,豆大的淚珠兒滾落出來,哭得很是傷心。
洛千歡瞬間心疼,忙將孩子抱過來,溫柔拍着、抖着、哄着,“乖乖不哭,不哭哈,你哭得孃的心都揪疼了。”
一邊拍着的背,一邊溫聲哄着,小彷彿感覺到孃親身上流露的溫情和關懷,慢慢的歇了哭聲,在她懷裡吮着手指,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以控訴眼神看自家孃親,彷彿在說,孃親,你幹嘛不要我?
洛千歡看得心都要碎了,忙親親兒子臉蛋,摸摸兒子小手安撫。
等清風委婉提醒她還有兩人保持着屈膝行禮的姿勢,滿臉尷尬的等她說“免禮”時,已過了兩站茶的時間。
“抱歉,光顧着太子,忽略兩位姑娘,是本宮的疏忽,本宮在此給兩位姑娘賠不是了。”話雖如此,她臉上卻沒有任何抱歉的意思,更掀袍坐了下去。
“臣女不敢。”縱然心中不忿,李珏還是恭敬行了禮,站直身子。
洛千歡目光掃過她,嘴角冷冷一勾,不錯,被這麼折辱還能保持風度,足以說明她的心機之深沉。
蘇振清卻沒她那麼好的風度了,站起身子,勉強維持着謙恭樣子,低聲咕噥,“我爹是一品安定侯,我娘是一品誥命,我也是御封的一品郡主,到哪兒都不必行禮的,因爲看你是皇上的正妻,想着將來要日日相對纔對你行禮,你怎能仗着皇后的身份欺負人?”
自以爲聲音低沒有人聽到,卻不知道李珏離她最近,另外三人也都是耳聰目明的高手,除了小,另外四人都將她的話聽了過去。
清風、明月臉色一變,正要斥責,洛千歡卻擡手製止,爽朗笑道,“清和郡主,你是皇上封的一品郡主不錯,但你別忘記了,你這恩寵是誰給你的。”
委婉的話給蘇振清當頭棒喝,她臉上血色瞬間褪盡,一軟直接跪倒在洛千歡腳下,“臣女知錯,請娘娘責罰。”
說着,她眼角還兩滴淚來,看起來楚楚動人、我見猶憐。
洛千歡杏眼掠過寒光,聲冷數裡,“罰你?本宮爲何罰你?”
“臣女言語無禮,冒犯了娘娘,請娘娘責罰。”蘇振清是真的害怕了,她之前也見過洛千歡幾次,都是笑容燦爛的樣子,第一次見到舉手投足間帶着閻羅氣息的洛千歡,怎麼也無法跟笑聲爽朗的人兒聯繫到一起。
但看小在她懷裡伊呀呀呀的舞動着小手,清風明月也恭敬侍奉,她知道,面前的人確實是洛千歡,卻又不是洛千歡。
這樣眉目間全是冷峭,周身佈滿閻羅殺氣的樣子,纔是皇后的真面目吧?
心裡突然打起退堂鼓,後宮有這樣的女子做主,哪裡還有她生存的餘地?
是她天真了,能跟皇上並肩打天下的女人,又怎麼可能是行事低調、軟弱無能之輩呢?
從滿月宴她一幅畫讓滿朝文武極其家眷折服,她就該想到,並非軟弱,只是知書達理,不願給大家沒臉,不想讓皇上爲難。
好像苦思許久的問題得到解答,她如醍醐灌頂般醒悟過來,見洛千歡小手支着臉頰沉思,誠心誠意磕了個頭,心悅誠服道,“臣女確實失禮,請娘娘莫要生氣,若氣壞了身子,就是臣女的不是了。”
這口氣誠懇了許多,洛千歡柳眉微微上挑,想了想起身走過去,左手抱着小,右手伸到她跟前,“我雖不是深明大義的女子,卻也知道你是無心之失,既然是無心,我若懲罰你,豈不顯得太過小氣?”
蘇振清怯怯擡頭,見她眼神友好,心裡一暖,將小手放在她手心,彷彿有一股無形的力道在託着自己的身子,竟不由自主站了起來。
羞澀眼底浮現驚訝,她震驚半晌,才艱難澀聲道,“娘、娘娘,您的意思是,臣女、臣女……”
因爲震驚,她說得語無倫次,洛千歡卻奇怪的聽懂了,對她莞爾一笑,眼角眉梢流瀉出的魅意讓李珏嫉妒得發狂。
“在我這裡也不必拘謹,我是最討厭那些繁文縟節的。”友好一笑,她眉眼彎彎,輕拍她因爲畏懼和緊張而顫抖的小手,柔和安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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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振清俏臉飛上紅暈,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去。
她真是糊塗,深明大義、知書達理,皇上對一往情深,他們夫妻恩愛,她非要橫插一腳,是何道理?
推己及人,她的爹孃也是一對恩愛夫妻,若哪日突然有個女子糾纏爹爹,併到孃親跟前百般挑釁,脾氣溫和如孃親,恐怕也會心裡有疙瘩吧?
她不責罰自己,還柔聲安撫,竟是比孃親還要隨和的女子,她心裡平白升起親切感,莫名的想要親近,不想再奢求嫁入後宮。
皇上心裡只有,如今太子降生,她就算想方設法嫁到後宮,皇上眼裡也是看不到她的,她又何必將自己送到那個牢籠裡,孤寂傷感一輩子?
“天色不早了,既然兩位來了,就在這裡用過午膳再回去吧。”杏眼掃過一直低着頭默不作聲的李珏,洛千歡給明月使眼色。
明月躬身,“娘娘,皇上說跟丞相議事完畢,要到坤寧宮用膳的,奴婢去通知廚房,多加幾道菜招待郡主和李小姐。”
李珏和蘇振清喜不自勝,再次行禮,“多謝娘娘。”
說了這麼久的話,洛千歡似乎有些累,掩脣打了個呵欠,帶兩人到後殿敘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