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瞭解豬的人,一般都是殺豬匠,瞭解牛的人,自然是殺牛的,瞭解羊的人,必須是殺羊的,那麼,此刻,最瞭解鬼方衆的人,非雲策莫屬。
刀鋒破開鬼方衆的皮膚,筋膜,肌腱,跟骨頭親密接觸後,攪爛內臟,一個鬼方衆的生命之火就熄滅了。
雲策覺得自己此刻殺人殺的如此毫無心理壓力,最重要的原因就是——鬼方人從來沒把自己的命當成一回事。
他們對死亡毫無畏懼,明明雲策的馬槊已經把前面一個鬼方衆刺死了,後面馬上就會跳出來一個新的鬼方衆,雲策連位置,姿勢都不用換,只要把馬槊再刺出去,就能繼續收穫一條鬼方衆的性命。
雲策忽然開始理解張敏爲什麼會把自己的弄得滿身傷痕了,面對這種連自己生命都不在乎的人,殺多了,會手軟的,更重要的是,你還不能退,一旦退開,他們就會更近一步,同時,你兩邊的夥伴也會在你丟失的位置上被攻擊。
所以,不能退,即便是筋疲力竭了,也不能退,到了最後,就成了用自己受傷來換取殺死敵人的機會。
雲策能感受到張敏當時的絕望,眼看着自己捱了一刀又一刀,殺死了一個又一個敵人,可是,敵人依舊在繼續衝擊她固守的地方……好像永遠都殺不完。
張敏很絕望啊,雲策就不這樣,他的馬槊很鋒利,他的馬刀很鋒利,加上他的力氣很大不說,好像還取之不盡用之不竭,所以,片刻時間,他護衛的四輛偏箱車下堆滿了鬼方人的屍體。
這些屍體,幾乎與偏箱車平齊,那些鬼方衆不用再辛苦搭人橋,只要踩着屍體就能直接攻擊雲策。
漸漸的,雲策揮出去的刀砍空了,原本,他只要右手馬槊刺殺一個從右邊攻擊過來的鬼方人,就必須向左邊揮刀,在他揮出馬刀後,那裡就應該有一個不怕死的鬼方人出來補充。
一刀砍空了,不是鬼方人學聰明瞭,而是後面沒人了。
就在雲策看着空蕩蕩的周邊,考慮要不要去遠處幫忙的時候,就聽武士首領平板無波瀾的聲音在後面響起。
“以甲字一二三車爲鋒銳,甲字所屬百車,出擊!”
雲策低頭看一下偏箱車上的數字,立刻就明白,自己就是那個該死的甲字一二三車,鋒銳的意思是衝在最前面,出擊的意思是要離開車陣,向鬼方人發起反衝鋒。
聽到這道軍令,雲策只覺得胸中有一團火需要發泄出去,忍不住仰頭長嘯一聲,結果聲音從喉嚨裡出來之後,不是清亮悠揚的長嘯,而是沉悶,肅殺的“┗|`O′|┛嗷~~”。
這一聲如同猛獸出檻。
沉重的身體踩踏着偏箱車下軟軟的還帶有少許溫度的屍體向前推進,才向前走了不到三米,就有一道寒光從黑暗中射出來直奔雲策的脖頸。
在聽了狗子的警告後,雲策沒有理會這要命的一擊,而是把全部心神放在即將到來的猛烈攻擊上。
果然,那一道直奔脖頸的白光在即將砍到雲策脖子的時候,在半空中硬是轉了一個九十度的彎子,斬向他握着馬槊的右手。
白光斬在了雲策的防刺手套上,然後就落在了那裡,仔細看過去,才發現那是一隻打造的很是精美的蝴蝶狀兵刃。
雲策順手就收進了龍珠,娥姬應該會很喜歡這樣的精美的東西,如果再安上鎖釦,娥姬就能別在她順長的漆黑長髮上。
就是有些少,一隻蝴蝶別頭上,太單薄了。
不等雲策感慨完畢,他的面前寒光大作,七八枚飛輪帶着讓人心煩意亂的怪響交錯着向他斬殺過來,同一時間,又有更多的白色蝴蝶填滿了飛輪的空隙,密密匝匝的向雲策襲擊過來。
不能躲,雲策身後的屍體鑄就的血路上,三十個同樣接到命令的武士正跟在雲策後邊,準備落地就向鬼方衆發起反衝鋒呢。
雲策要是躲開了,倒黴的就是他們,於是,雲策就把馬槊抖動起來,開始只是一朵籃球大小的環,瞬間,這朵環狀花朵就炸開了,形成了一道直徑一米左右的圓盾,力道剛猛的飛輪撞在雲策馬槊頭部抖出來的槍花,就立刻被反彈了出去,等槍花消失的時候,雲策丟開馬槊,握手成拳,一拳就砸在最後一枚飛輪上。
飛輪發出一陣刺耳的“嗡嗡”聲就卸去了力道,紮在雲策腳下的泥土裡。
雲策重新抓住馬槊,擡頭看一眼隱隱綽綽的前方,一個武士見雲策甲冑上鑲嵌了十幾只詭異的蝴蝶,就忍不住道:“公子,你受傷了。”
雲策把那些蝴蝶一朵一朵的收集起來,他想不明白,這東西連破甲的能力都沒有,也不知道丟出來幹啥。
“蠢貨,這東西有毒。”狗子不忿的聲音從腦海深處響起。既然狗子說有毒,這東西必然毒性猛烈,有毒的東西就不適合給娥姬在這個笨手笨腳的小笨蛋了,萬一弄不好把自己割傷就糟糕了。
所以,這東西很適合張敏,作爲武器的話,數量太少了些。
雲策大笑一聲,就提着馬槊爲鋒刃,帶着剛剛落地的三十人,以鋒矢陣一頭扎進影影綽綽的敵陣。
老管家手中的長弓弓弦不斷的鳴響,每鳴響一次,就有一枝拇指粗細的羽箭被髮射出去,然後,在敵陣中,就會有一個敵人被射死。
一連射空了兩個箭囊,老管家停下手,微微喘息一陣,就對拿着各種旗幟的武士首領道:“雲策殺出去了?”
武士首領道:“已經遵令殺出去了,並組成鋒矢陣去了敵陣後方。”
老管家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對武士首領道:“沒想到在越發不靠譜的日子裡,能遇見一兩個靠譜的年輕人真是讓人歡喜。”
武士首領猶豫一下道:“雲策的武藝高的出乎預料。”
老管家冷冷的看了武士首領一眼道:“他在幹你,還是在幹敵人?”
武士首領連忙道:“正在殺敵。”
老管家逐漸變得惡毒的眼神讓武士首領不敢擡頭。
“當年,北蒼原之戰的時候,老夫誠心的向上蒼禱告,希望能派一頭龍下來橫掃敵軍。
曹領,你以後是曹氏的軍事首領,既然是軍事首領,那就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軍事上,不要去想別的,告訴你,心思雜亂的人,在這個時候,纔是最容易死的。
戰場上遇到強力夥伴是你的運氣,你要好好的培養你的好運氣,不要心生妒忌,擔憂,不要爲以後考慮,考慮的多了,你可能活不到以後。”
武士首領耷拉着腦袋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指揮位置上,剛纔,他非常的害怕,害怕這個曹氏的老管家一刀砍死他。
武士首領走了,老管家就不由自主的把目光投向車陣最中心位置上的一輛偏箱車,這輛偏箱車明顯比別的車都大,也更沉。
曹錕就在那輛車裡,老管家的眼力很好,即便是隔着上百米的距離,他也能看到曹錕雙手攀着鐵車窗戶上的鐵欄杆,正滿懷希望的朝外看,看樣子,他是真的很想親自參與到戰場上來。
孩子的能力有強有弱,就像曹錕沒辦法跟雲策相比一樣,對這一點老管家並不失望,曹錕這孩子幾乎是他一手帶大的,他是什麼脾性,沒人比他更瞭解了。
這就是一個善良,心胸開闊的好孩子,最重要的是,這孩子本性純良,待人以赤誠。
他之所以會留在曹氏,看重的並非是曹錕他父親的那點權勢,他就是因爲曹錕這孩子才留下來的,跟着曹錕父親很容易橫死,跟着曹錕,老管家覺得自己這個曾經幹了無數噁心事的老傢伙,應該能活到壽終正寢。
越是老奸巨猾之輩,就越是喜歡心地純良的年輕人,這幾乎是一個規律。
“雲策,幫我帶一個活着的小兵回來——”
曹錕聽到了雲策出擊的命令,所以,他就抓着鐵欄杆,用最大的聲音,希望雲策能夠聽到。
雲策聽不到,他才殺進那片詭異的地方,就被人家的三個騎兵給圍攻了,鬼方衆的騎兵很有特色,他們騎乘的不是雷煙獸,也不是大角馬,而是恐怖的野牛,這東西體型比雷煙獸還要龐大的多,鬼方衆又給這種戰牛的雙角上插上刀子,蹄子上穿了鐵鞋,跑動起來,地動山搖。
戰牛隻是一擊,就把雲策撞的飛出去十幾米遠,等他站起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的三十人小隊,在三匹壯碩如山的戰牛衝撞下,已經四分五裂了。
這幾乎是一面倒的屠殺,雲策眼睜睜的看着那個喜歡跟着自己作戰的武士,被交錯而過的兩匹戰牛的身體擠壓下骨斷筋折,落地的時候就成了一灘爛泥。
很明顯,人家就是在等老管家那邊派出精銳離開車陣的掩護來出擊呢,只要把雲策這隊精銳除掉,就能依靠戰牛的蠻力,將車陣推開,在對方折損了大量精銳的情況下,一鼓而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