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正常死亡嗎?還是被迫自殺的?”
談迦下意識的反應就是有人殺人滅口。
但轉念一想又不對,周祈安在審訊中已經交代了最大的秘密,該暴露的都暴露了,這時候讓周祈安死得這麼突然,沒必要。
就算人死了,也還有監控錄像作爲證據,同樣能定那些人的罪,這時候弄死周祈安,得不償失。
鄭巖說:“他是審訊結束交代完了所有事情後,去上廁所的途中撞牆自殺的,發現的時候還有一口氣,留下一句話。”
“說出了是誰要害他?”
“不是。他說不管事情交不交代出來都肯定活不了了,他不想被折磨,希望他的死能讓那些人放手,不要傷害他媽媽。”
談迦沉默幾秒。
然後問:“犯罪嫌疑人在警局自殺,你們會有麻煩吧?”
“有執法記錄儀在,能確定他的死不存在犯罪不存在脅迫,也不是我們玩忽職守,而且要處罰也是專案組和調查組佔大頭。”
“那這案子就這麼結束了?”她又問。
“還沒呢,只不過牽扯出來的那幾位用不着我們調查。我們還得查竹林裡那些屍體的事。”
鄭巖估計是抽空打的電話,時間差不多,他要回去隊伍裡繼續處理周祈安的死,趁着接水的片刻,在淅淅瀝瀝的水流聲中問:
“還有什麼要問的?馬上案件就要對我們封存了。”
如果只有一個問題的時間了,那她想問……
“周祈安說了他針對我設計的全盤計劃嗎?”
鄭巖瞭然:“我就知道你對推理不通的事很在意。其實很簡單——”
“栽贓你之後,因爲我們開始查文進兵復仇的事,驚動了那些和文武的死有關的人,他們想要快刀斬亂麻解決這件事,所以看見你這個被推出來的兇手後,他們會給周祈安開綠燈順利判定你爲兇手。”
“但因爲你有警方的關係,要是被誤判了,我們肯定會幫忙,所以他們要的不是找證據給你定罪,而是讓你自殺謝罪,讓不明真相的人以爲你就是兇手。”
“到時候把你做夢的事暴露出來,給你安個精神錯亂的毛病,多的是人相信,再過個幾年你還能進教科書被當作睡眠不足導致精神分裂、熱心市民如何變成殺人兇手的真實案例。”
談迦聽完,利落說:“行,我知道了。”
“嗯?”
“在這之前我已經猜得八九不離十。”
鄭巖發出複雜又欣慰的嘆聲,問:“然後呢,就沒什麼想說的?”
案子都結束了,人也死了,還能有什麼好說的。
不過談迦是個尊老愛幼的好人,她想了想說:“等你忙過這陣子,有空了,我想向你隆重介紹我新的麪塑作品。”
“……睡你的覺吧。”
——
日子邁進火熱的七月,盛夏開始蓄力發威,日頭曬得人和路邊的葉子都打卷變蔫。
在醫院住了兩天,談迦終於出院回到了家。
案子發生到結束,她得有一個星期沒回來了,進門的瞬間還有點陌生。
“可以住我那裡。”身後緊緊跟着的林之樾認真提議。
談迦回頭瞥他:“你想得倒是挺美。”
人都有自己的地盤,一個家,一個房間,一張書桌,或者一層抽屜,只有在自己的領地纔有最高級別的安全感。
她走到窗邊,把窗簾唰一下拉開,陽光瞬間灑滿房間。
過分的明亮讓她眯了眯眼,然後扭頭說:“兩分鐘後開始打掃衛生,你還有一分鐘跑路。” “可以找專業的保潔,你頭上還有傷。”林之樾擰着眉說。
“一分鐘倒計時結束,你跑不掉了。去拿毛巾和掃地機器人一起幹活兒吧。”
林之樾的眼睛略微睜大,沒想到她是這個意思。
但他還是老老實實當起了田螺少年。
打掃途中路過客廳沙發,還隨機刷新了一個吻。
於是後面又多次路過,不過被捏麪塑的談迦忽視了,頭也不擡說他得寸進尺。
衛生打掃完,談迦進行了驗收,大方地撓了撓他下巴。
“挺好。你可以走了。”
林之樾沉默以對,直直盯着她,一動不動。
“幹什麼?”她挑眉問,“想說就說。”
“我想留下來。”
“那你還是別說了。”
她眼裡帶着笑呢,林之樾懶得運動的腦回路這時候連接得異常順利,他伸手握住了談迦的手腕。
“我可以照顧你,我已經在學習做菜,”他抿脣一下,又說,“而且我已經很久沒發過病了。”
“你那不是病。心理敏感和懶得搭理人都不是問題,奇怪的視覺更不是,那是一種能力。”
談迦說完,對上了他微微上勾的嘴角。
“……都學會裝可憐耍心眼兒了你。”
林之樾還是留了下來。
不過飯還是在隔壁吃的,她就算了,林之樾狀態切換得那叫一個快,也一副把他家當食堂的意思,吃完飯就走。
只是吃完飯出門時,碰上了來看望談迦的姑姑姑父,還有一直打哈欠的談鳴。
姑姑談雪回上下打量一遍林之樾,溫和地笑笑,然後着急關心談迦的傷。
“也不知道該不該說你多災多難,回來遇上車禍就算了,跟你姑父走一趟能碰上命案,這次還遇到這種事……心理醫生那裡還在堅持去嗎?平時有沒有捏捏麪塑調節心情?”
常規的問題問完,還靠近了問些超綱的:“談戀愛也是排解情緒的好辦法,但你要注意分辨,有些男生只會讓你的問題加重。”
談鳴在邊上申請加入談話,被拒絕了也要強行說:“特別是心理上和情緒上都屬於高需求的人,得不到迴應就容易犯罪。”
“……哥,他聽得見。”
林之樾垂眸坐在側邊的沙發上,和他們一家人隔着一條隱形的楚河漢界線。
像海水裡獨自飄浮的孤島。
看起來怪可憐的。
但他站起來是個一米八幾的大型孤島,去廚房洗了水果端出來,彎腰遞到談鳴他們面前時,談鳴都感覺眼前光線被擋完了。
這小子又學到了點當正常人的精髓,居然還會洗水果給客人……不對,什麼客人!洗水果的纔是客人!
談迦沒注意他們的交鋒,她正對着姑姑說的話發愣。
談雪回語重心長跟她說:“去心理醫生那兒做個長期治療吧。我聽說了這起案子的一點消息,這次你是被人栽贓的,但下次呢?你真的能肯定自己不會被反覆的噩夢影響,精神出現問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