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憶扎完最後一針之時已經離扎第一針開始過去了兩刻鐘,她站直身子揉了揉微酸的腰,伸出袖子隨意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珠子,又將那些銀針對照着腦海中的穴位圖重新校對了一遍,確認無誤之後才輕輕鬆了一口氣。
鴻雲的腿部肌肉雖有些萎縮了,但她是照着那穴位圖上穴位的位置一絲不差的扎的,雖說她這是第一次施鍼灸術,但應該也還不至於下錯針,長憶對自己的天賦頗爲滿意,望着鴻雲腿上那些銀針,眼中露出一絲自得來。
鴻羽望着鴻雲滿腿被扎像只刺蝟一般,也不知道這樣做到底有沒有用,望着長憶憂心忡忡的道:“然後呢?還要如何做?”
“等半個時辰,等火心散的藥力滲進去,再收針,讓他們快些多燒些水,收了針要將他全身除了頭部都浸泡在熱水中,我還要放些草汁進去。”長憶又擦了把汗,覺得有些累,一屁股坐到桌邊的椅子上去了。
半個時辰彷彿一晃眼便過去了,房間當中擺起個半人高的浴桶,浴桶中裝滿了熱水,氤氳的水汽上下翻騰着,房間內熱氣騰騰的又暖和了幾分。
長憶站起身走到牀邊手速飛快的開始收針,不過片刻工夫,那些銀針被她拔的乾乾淨淨。
她舉起那把銀針對着窗戶處的光亮,細細的查看針尖,見那一根根銀針針頭處都微微發黑,顯然是鴻雲體內的寒冰散之毒,長憶又低下頭去查看鴻雲的腿。
她看了兩眼又紅着臉擡起頭對鴻羽道:“你來看看,他腿上那些針眼是否有黑血滲出。”
鴻羽聞言低頭細細查看,面上忍不住就笑起來,原來鴻雲腿上有些腿毛,遮住了那些針眼,而長憶又不好意思伸手去碰鴻雲的腿,所以才叫他來查看。
長憶見鴻羽邊看邊笑,必是笑她無疑了,惱怒的道:“你笑什麼笑!”
鴻羽忍住笑一本正經的擡起頭道:“我笑了嗎?並沒有啊!”
“我讓你看他的腿,你看我做什麼!”
“看好了,只有一點點黑色的血,極少,怎麼樣?這是好還是壞?”鴻羽指着幾處針眼給長憶瞧。
長憶低頭細細看去,果然那針眼處有一絲絲極爲細微的黑血滲出,長憶心中長長的鬆了一口氣,果然與書中說的一模一樣,她輕鬆的道:“火心散對他的腿果然有用,不過看這個的情況的話,沒有個一年半載的這腿好不了。”
“真的?”鴻羽立刻高興起來:“一年半載算什麼,十年八年也行,只要大哥的腿能好起來!”
鴻雲的眼睛也開始發光,癱在牀上這些年,說不想好那是假的,可鴻羽好不容易找來一個與紫馨生的一模一樣的長憶,想要留在身邊,卻要因爲他的腿,又要與長憶失之交臂,鴻雲擡頭望着鴻羽,半晌才道:“羽兒,謝謝你。”
“哥,你跟我客氣什麼,”鴻羽有些不滿。
長憶撇撇嘴走到窗邊背對着他們道:“你們哥倆要客氣晚點再客氣,鴻羽你快些將他放到浴桶中去。”
才方說完,就聽身後“咕咚”一聲,鴻羽拍拍手道:“好了。”
長憶轉過身望着一頭悶在水中的鴻雲,眼角跳了跳,方纔還互相客氣呢,這還是不是親兄弟了,轉眼間下手又這麼重,男人之間的情誼有時候真是搞不懂。
長憶走到浴桶邊過了片刻,便覺得有些不對勁,鴻雲怎麼還不上來呢?鴻雲現下雖說腿是無用,但他的雙臂攀在浴桶邊上是絕對不會有問題的。
長憶有些慌了,擡眼看鴻羽:“這……”
鴻羽自然也察覺到了不對勁,手伸到浴桶當中一把將鴻雲扶的坐了起來,鴻雲瞬間從水中露出個腦袋來,忽略他一頭一臉的水,長憶仍舊能看出他雙目禁閉臉色蒼白,顯然是已經暈了過去。
鴻羽大驚,朝着長憶怒道:“長憶!你到底會不會治這腿?若是我哥今日有個三長兩短我便將你剝皮抽筋挫骨揚灰!”
長憶也是大驚,還來不及思考什麼。那鴻羽盛怒之下聲音太大,很快將外面的韻香引了進來,韻香進門一見鴻雲的面色不對便撲倒在浴桶邊上,扶着鴻雲的雙肩急的直喚:“大殿下!大殿下!你怎麼樣了?可別嚇我啊!大殿下你快醒醒!”
韻香的滴滴清淚直往浴桶中滴,浴桶中的鴻雲人仍舊是雙目緊閉,毫無半分反應。
鴻羽見韻香扶着鴻雲,頓時騰出手來,不知怎的就到了長憶跟前,右手一伸便將長憶整個抓着衣襟提了起來:“說!你究竟對我哥做了什麼?”
長憶伸手連拍鴻羽牢牢攥着她衣襟的手,怒道:“放我下來!”
韻香哭喊道:“大夫!二殿下你快去叫大夫啊!現下不是跟她算賬的時候!”
鴻羽理智還在,聞言一把扔下長憶,如同一陣風一般從屋內捲了出去。
長憶被鴻羽用力一甩,一個趔趄便重重的靠着身後的牆跌坐在地上,她忍着後背巨大的疼痛,也不起來,就地坐下。
兩隻手捂着臉,儘量忽略浴桶邊上韻香的哭泣聲,細細思忖問題到底是出在哪裡呢?鴻雲從起初下針一直到拔針之時都還是好好的,爲何拔了針卻暈了過去?
她開始細細的回憶自己從煉藥開始的每一個步驟,到底是哪一步做錯了?
鴻羽片刻間便紅着眼睛扶着一個看起來有些年邁的大夫進來了,與其說是扶着,不如說是提着,那老大夫跟不上鴻羽的速度,氣喘如牛的直道:“二殿下,慢點……慢點啊……”
“耽誤了我哥的病情,你們這些庸醫統統都要陪葬!”鴻羽幾乎是將老大夫扔到浴桶邊上的。
老大夫不敢怠慢趕緊放下藥箱,哆哆嗦嗦伸手從水中撈出鴻雲的一條胳膊來,開始診脈。他邊診脈邊強迫自己平靜下來,靜心別再喘粗氣,否則心不靜這脈也是白摸。
鴻羽見這老大夫摸着鴻雲的脈半晌也不說話,又急躁起來:“到底能不能診出來?我大哥如何了?”
韻香此時已經止住了哭聲,見狀小聲提醒鴻羽道:“二殿下,你莫要急,讓大夫好好診脈。”
“大殿下體內一股熱流衝破了原先的寒冰散之毒,這原本是好事,只是這熱流不知來源於何處?”老大夫疑問的望着鴻羽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