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遙滿眼的意外。
可徐若初卻對他的眼神視若無睹，說道：
“你儘量快點。”
說着不給路遙任何多說的機會，看了一眼衛生間的方向，直接走了過去。
“……”
路遙看着她的背影，暫時壓下了所有的疑惑，跟着服務員走到了包廂。
說實話，這種日式包廂設計的很愚蠢，因爲它看上去並不怎麼隔音。那種木製推拉門的結構，榻榻米，以及老大的窗戶……不能說是四處漏風，也可以說是毫無隱私。
不過好在這會兒兩邊都很熱鬧。
今天恰逢週五，明天放假，再加上聖誕臨近，這處高端日料店的包廂也都滿了。而路遙剛進屋，就能聽到隔壁的笑聲。
剛好算是一個完美的掩護。
於是，對服務員表示一會兒點菜後，他直接正對着門口，撥通了鄭小凡的電話。
“嘟嘟嘟……喂，路遙，怎麼了？”
鄭小凡那邊的聲音倒挺安靜。
也不知道下班了沒。
路遙直接說道：
“凡哥，我現在和初姐在一家名爲山田的日料店裡看到了洛雪葳。”
“……”
“能聽到我說話麼？”
“能，你現在在飯店？身邊沒人？環境怎麼樣？”
“包廂裡，兩邊的包廂有人在聚餐，很吵。屋子裡就我一個人，放心。”
“好，那你長話短說。”
“嗯，洛雪葳應該不是特意來找我的，因爲這飯店是初姐訂的，剛開沒多久。她和一個看上去年紀大概在不到四十歲的帶眼鏡的男人在一起吃飯。男人叫趙利軍，我不知道LI是哪個LI，他有着一頭跟周煋馳差不多的那種灰色頭髮，右撇子，右手中指靠近指甲，就是我們拿筆那個位置，有很厚的老繭。看上去應該是經常使用筆。不過我不知道他是做什麼的，我看到倆人的時候，倆人已經吃的差不多了。我去打了個招呼……”
把對話一字不落的複述了一遍後，他繼續補充道：
“情況就是這麼個情況，不過有個很有意思的地方，是洛雪葳說她一會兒就去酒吧的時候，這個趙利軍看着很失落。再然後就是……我想聯繫你的時候，和初姐找了個藉口，說想上廁所，她說不讓我去，她去。然後讓我動作快點……”
“……”
鄭小凡那邊沉默了幾秒後，說道：
“好，情況我瞭解了。其他的東西我們來調查，至於小初這邊……能聊什麼，什麼不能聊你自己分辨。”
“嗯，行。”
“好，掛了吧。趙LI軍，不到四十歲，頭髮灰白，戴眼鏡，對麼？”
“是的。”
“嗯，掛了。”
“好，聖誕快樂。”
“加班快樂。”
一點點小幽默之後，他直接掛斷了電話，給徐若初發了條微信。
大概不到30秒，徐若初走了回來。
身邊還跟着一個服務員。
“就這麼多吧。”
服務員禮貌退去。
顯然，她已經點完了菜。
而等門關上後，她便說道：
“點的都是你喜歡吃的，一會兒嚐嚐它和那邊有什麼區別。”
“……嗯。”
路遙也沒在意她說的“那邊”到底是那家懷石，還是那家米其林壽司。
無所謂。
捧着茶杯看了看似乎補妝的御姐，他想了想，說道：
“洛雪葳身份有問題。”
“……”
徐若初剛要喝水，聽到這話後，動作一頓。
看了路遙一眼後，平靜的點點頭：
“嗯，我知道。”
“……你知道？”
路遙驚了。
御姐微微一笑，豎起了兩根手指：
“兩點。第一點，挺玄學的。從小到大，我不喜歡的人，通常都有些毛病。而以前我也覺得或許是我自己膚淺，以貌取人，刻板印象。但後來經歷的多了，發現事實證明，我的這種直覺還挺準的。一個人如果我從第一次接觸，就不喜歡，那麼這種人通常情況下，都會有一些我無法忍受的東西。而洛雪葳，我從第一次見她，就不喜歡。哪怕她是胡璃最好的朋友。”
“……”
看着無語的路遙，她繼續說道：
“第二點，小晨和我偶爾會聊起來你的事情，我知道洛雪葳那的雙胞胎DJ經常會去17樓找你，但你卻一次都不讓我去17樓。包括我們倆在一起的時候，你去17樓弄歌，我說來聽的時候，都是你拿着17樓那邊的筆記本過來給我聽，聽完後拿回去。同時筆記本的那個原裝攝像頭被你貼着膠帶給遮掩住了，而聽完你就會立刻拿走，甚至中間都不會和我聊天。美其名曰讓我靜靜感受，但這不像是你的性格……17樓就像是一個很危險的地方，你從來不讓我踏進一步……”
說着，她淺喝了一口水，一雙美眸盯着驚愕的路遙聳聳肩：
“我不知道洛雪葳到底有什麼問題，但你如此反常，說明她一定有問題。再加上……你剛纔遇到她之後就立刻想給鄭小凡打電話的舉動，以及她外國人的身份，大概就能推測出來可能性就不多了，而這些可能性裡哪一個都不好，不是麼？”
“……”
看着她一臉隨意的模樣，路遙連續眨了兩下眼後，笑着搖了搖頭：
“嗯，你知道就行。別對別人說。”
“我對誰說？”
徐若初再次反問：
“胡璃？你和她說了麼？”
“怎麼可能說？”
“那不就是了。你不說，是爲了保護她，我爲什麼要說？更何況，我倆平常又沒有交集，我也從來沒喜歡過這個人，我只是擔心你……有沒有危險？”
“沒有。至少現在，沒有。”
“……”
徐若初嘴角抽了抽，心說這種回答不是和沒說一個樣？
她忍不住追問道：
“現在？那以後呢？”
“也不會。”
“……”
他說話時，徐若初就在仔細的觀察着他的表情。
試圖從裡面找到一絲一毫他說謊、心慌之類的細節。
可惜……
並沒有。
什麼都沒有。
這一刻，她忽然覺得有些諷刺……
不知何時起，那個平安代駕107，那個陽光開朗的男孩，好似化作了深不見底的幽潭。
再也看不到一絲一毫的端倪。
這是成長麼？
她不清楚。
可心底卻閃過了一絲不安。
忍不住握住了路遙的手：
“答應我，不管任何時候，一旦你覺得有危險……要保護好自己。無論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好，我答應你。”
路遙只是猶豫了一下，便答應了下來。
可他的許諾卻對徐若初來講沒有任何安慰的效果。
依舊如前，不見端倪，如若幽潭。
連最起碼的心理安慰作用都起不到。
……
一頓食不知味的日料吃完，原本說好的倆人共度聖誕夜，變成了路遙單方面的離開。
他不得不離開，畢竟出現時，是他和徐若初一起。別管洛雪葳信不信一會兒徐若晨也會來，但路遙卻必須讓對方明白自己和徐若初只是“朋友”。
間諜的疑心病都很重。
這是凡哥說的。
他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懈怠。
而徐若初也表示理解，她的性格本就是如此，似乎永遠都是知性的那一方。
車內，徐若初落下了車窗，就聽到了路遙那邊的聲音：
“走起！出去嗨！哈哈哈哈……”
“……”
她深深的看了路遙一眼。
剛纔的平靜與此刻的狂放形成了最鮮明不過的反差。
看着戴上了花花公子面具的男友，她沒其他的想法，只是覺得有些心堵。
因爲她不理解爲什麼一個科研人員會和這些外國人扯上關係。
也不想去深究。
只是覺得心裡很難受。
於是，她升上了車窗，對王軍說道：
“走吧。”
而目送她離開後，路遙直接打了一輛車，朝着MIXX走去。
雙胞胎已經回國過節去了，她們得到了一個月的假期。並且，洛雪葳也在擴大自己的DJ團隊。
路遙去深城這幾個月，MIXX的DJ天團中又加了三個DJ，一個男性，兩個女性。
據說都是帥哥美女。
短短的時間內收穫了一批迷弟迷妹。
而路遙在女友那得知了MIXX又要開分店後，估摸着這團隊裡的DJ肯定是爲第二個店準備的。
至於這些人的身份……
老實講，他對付一個雙胞胎已經很吃力了，實在沒精力管。
那是鄭小凡的工作。
一路到達了MIXX，冬日的夜店生意依舊爆滿。
聖誕節嘛，荷爾蒙躁動的日子。
酒店的旺季。
酒吧自然也不能落下。
徐公子他們已經在了，看到了出現的路遙，幾個叼着菸捲的老大哥哈哈一笑，趕緊招呼他落座。
暖場的妹子趕緊給他倒酒。
並且隱隱約約覺得他有些眼熟。
路遙坐徐公子旁邊，舉着酒和大夥碰一個後，就聽徐公子說道：
“你吃飯了沒？”
“吃了，7點我下的飛機。初姐來接我，我們一起吃的飯。”
“……？？？”
徐公子一懵。
但深諳什麼叫燈下黑的路遙用同樣納悶的眼神看着他：
“怎麼了？”
“……你和我姐去吃的飯？”
“對啊。”
“爲啥啊？”
“什麼爲啥？”
“你爲啥會和我姐一起吃飯。”
“她喊我的啊。她，我，還有滴滴打車那邊的幾個管理，我們一起吃的。”
“噢~~”
徐公子瞬間秒懂，不再多問。
而路遙大概喝到有些微醺的時候，洛雪葳和鄭小凡竟然前後腳的出現在卡座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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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哥。”
徐公子喊了一聲。
鄭小凡笑着點點頭，而洛雪葳扭頭看了鄭小凡一眼後，笑着招了招手。
倆人似乎也“熟”。
不過洛雪葳倒不是來找路遙的，而是作爲老闆過來給幾個捧場的朋友敬酒的。
她酒量好，一個大號方杯的威士忌倒滿，剛好一人一杯。
路遙也不能免俗。
只不過路遙喝的時候，被她壓了下胳膊，聽到了耳邊的話語：
“你少喝一些，今天他們點的這個威士忌是剛到貨的波旁，有些烈。要是喝醉了，一會兒到我辦公室裡休息也行。”
路遙心說我可得敢去？
但表面上還是翻了個白眼：
“我酒量很好的。”
這次，翻白眼的輪到洛雪葳了。
總之吧，包括剛來的鄭小凡在內，一人碰了一下後，一方杯的不加冰威士忌喝完，她便揮了揮手離開了。
而她剛走，徐公子就被從路遙身邊給攆走了。
在他無語的眼神中，鄭小凡拿出了手機，遞給了路遙：
“是不是他。”
酒吧的燈光昏暗。
但更昏暗的是鄭小凡的手機。
他屏幕似乎把亮度拉到了最低。
這樣能有效的防止任何人的窺探。
路遙接過手機，眯眼打量了一下手機裡的證件照後，直接給關掉了屏幕，湊到他耳邊應道：
“對，就是他。”
鄭小凡微微點頭表示明白，路遙想了想，試探性的問道：
“他是科研人員？”
聽到這話，鄭小凡看了他一眼，略微思考後，點點頭：
“航天八院的高研。”
“……”
路遙心頭一凜。
不到40歲，高研。
在領域裡也算是絕對的骨幹精英了。
而在航天系……
難道是……“那個”項目的人？
正想着，忽然，鄭小凡拍了拍他肩膀：
“你幹了件大好事。”
“……是反諷還是認真的？”
“滾蛋。”
沒好氣的白了路遙一眼，鄭小凡不再搭理他，轉頭端起了酒杯，和自己旁邊的妹妹聊天去了。
可路遙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對他說道：
“凡哥，爲啥你們不能現在抓她呢。抓住她，一套大記憶恢復術……不啥都有了？”
“大記憶恢復術是啥？”
鄭小凡一臉納悶。
然後就聽到了路遙的說明：
“就是胸口墊本書，然後用錘子猛捶她胸口。用強光燈照她，不讓她睡覺讓她崩潰……”
“……大哥，我說過，我們有紀律！”
“那咋辦？難道用愛感化她？”
“對啊，用愛感化她。”
“……”
路遙心說都特麼本地狐狸，你跟我談什麼《聊齋》？
可面對他的質疑，鄭小凡卻聳聳肩：
“你就別操心了，我們什麼時候動，什麼時候抓，有我們自己的安排。對了，小初都問你什麼了？”
“她什麼都沒問，但已經猜到了。”
“呃……”
“我什麼都沒說，但好像又什麼都說了。”
“……”
鄭小凡嘴角抽了抽，一時間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好。
不過好在他知道徐若初是什麼性格的人，所以並不存在什麼泄密疑慮。
但這種事情肯定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於是又交代給了路遙一些注意保密的話，倆人今晚的交流到此結束。
他身邊那個暖場應該比較符合他口味。
一晚上，普通路人鄭都和她聊的挺開心的。
只可惜，結束的時候，明明妾有意，郎卻無情。
反正路遙看着那女孩挺中意凡哥的，顯然不介意在平安夜這天和他有一個美妙的夜晚。
奈何凡哥找了個代駕，開着他的邁騰就離開了。
徐公子又喝多了，但和其他時候不同，他這會兒正在舉着電話不知道在給誰打。
路遙站在抱着一件厚羽絨外套的薛明悅身邊，看着那邊一邊打電話一邊抽菸的徐公子，好奇的問道：
“他這是給誰打電話呢？”
“應該是那個叫張夢溪的女孩吧。”
聽到這話，路遙扭頭看了女孩一眼。
發現她沒什麼其他表情。
想了想，問道：
“有進展？”
“還挺大的。晨哥哥基本上只要在學校，每天都會找她。”
“唔……”
路遙想了想，問道：
“那女孩在你看來怎麼樣？”
“……”
薛明悅聽到這話後，也看了路遙一眼。
微微抿起了嘴。
思考了大概兩三秒後，說道：
“挺好的。很適合晨哥哥。”
“……實話？”
“嗯，實話。”
見狀，路遙沒再繼續問下去。
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
“照顧好他，有什麼事給我打電話。我走了。”
“我送路哥哥回去呀。”
“不用，你早點回去休息吧。”
雖然他看出來了薛明悅對那個女孩並不感冒，但此刻卻懶得多言。
人嘛，總是這樣。
有了碗裡的，就想看鍋裡的。
薛明悅如此，自己其實也這樣。
私慾、佔有慾、喜歡、嫉妒……亦或者是委屈。
他無法分辨女孩心裡的想法。
也懶得分辨。
個人有個人的生活，自己管好自己眼前這一攤就得了。
思索着，他攔了一輛車，朝着財富花園走去。
開車的出租車司機一開口問他去哪，他就聽出來了是外地口音。
路遙說了財富花園後，他就打開了導航，一看就是不熟悉路況。
見狀，路遙思索了一下後問道：
“師傅，如果有一款軟件，讓你們能在手機上接單，接單後就能把路線給你指示出來，你願意裝麼？”
“願意啊，魔都的路太複雜了，我都開了三個月，光能記住大路，小路根本不知道。要是有這麼個軟件，可太方便了。”
聽到這話，路遙便微微點頭。
雖然只是隨口而問，但心裡卻舒服多了。
而司機見客人能和他聊天，便好奇的問道：
“客人是剛在裡面喝完酒？”
“呃……對。”
“我聽同行說這家店現在在魔都最火……它消費貴不？”
路遙打量了他一下，見他應該也就三十歲左右，笑道：
“看怎麼消費。”
“一打酒呢？”
“唔，幾百塊。”
“那也挺貴了……一打酒是12瓶，是那種小瓶吧？”
“對。”
“……這要是倆人喝，得一千多？”
“差不多就這個價。要是再帶個女孩，估計來一次得一兩千。”
“……嘖，你說咱得一個月賺多少錢，才能來這裡天天消費？”
路遙樂了：
“也不能天天來啊，偶爾來奢侈一把就行了。”
“……唉。”
司機一聲長嘆：
“在魔都生活壓力大啊，房租貴，房子更貴，消費也高。我親戚家那表哥，從小就學習好，人家今年研究生，找了份工作一個月才九千出頭。前兩天見面還在跟我說，說他如果不考博士，不繼續往前走，一輩子都在魔都買不了房子。就這他還是搞科研的呢……”
“……”
路遙嘴角一抽。
莫名其妙的想到了趙利軍。
他……會不會是這個情況呢？
正想着，手機“叮”的一聲響起。
他一看，竟然是洛雪葳發來的：
“你覺得今天看到的那個男人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