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遙說這話其實很氣盛。
有種“目空一切”的驕傲。
但在孫立強眼裡卻挺正常的。
年輕人，雄心壯志點也沒什麼不好的，畢竟他們還年輕，也沒碰過壁。
他帶過太多研究生了，很清楚這些孩子的心理。
只有真正踏入社會後，男人才會成熟嘛。
所以在這方面，他顯得很開明。
至於弟子的要求，他反倒沒什麼太多的想法。因爲從專業角度而言，他顯然已經具備了這份能力。
到底是天才啊……
他感慨着，幾乎沒多加考慮就點點頭答應了下來，表示會把他的資料提交上去，海思只要同意，那以後他去深城的時候，路遙跟着就可以了。
幾乎沒什麼問題。
從導師那出來後，一路從光華樓下來，他走在秋冬之季多少顯得有些百草枯寂的學校裡，莫名的有些興奮。
他當然知道接下來將會面臨怎樣的形勢。
科技制裁，彎道超車，自力更生，努力追趕……這將會是天朝芯片領域接下來的主要劇情。
而他這個重生之人能起到多大影響……坦白地講，路遙自己心裡也沒底。
還是那句話，半導體行業是需要人才集羣進行高精尖工作的大科技產業，一個人的力量能有多大，誰也說不好。
但……總要試試不是麼？
總不能……比前世更差吧？
看着復華那羣在食堂進進出出的學生們，看着他們那張朝氣蓬勃的臉，他暗暗想道。
而正琢磨着，忽然電話響起。
他一看，竟然是黃峰。
“喂，師兄。”
“哈哈，師弟，這會兒忙不忙？”
“不忙啊，剛從老師那出來。”
“噢，那說話方便唄？”
“嗯。怎麼了？”
“LTE基帶的優化項目已經通過了，我已經拿到了科研名單，公司的人給你打電話了沒？”
“還沒。”
“唔，那應該就是今天了，他們會打電話和你聊薪酬的事情。師弟……你那邊沒問題吧？”
黃峰心頭有些忐忑。
雖然他作爲當師哥的，按照道理來講應該是他照顧同門纔對。奈何……這幾天實驗室裡的幾個人先按照路遙的思路做了一些優化的準備工作，發現用他的思路去給項目優化，至少前期做的非常順利，很輕易的就拿到了幾個雖然不太關鍵，但卻值得參考的數據。
這一切都證明，至少在前期，路遙的思路是走得通的。
而只要能走通，那就要一直走下去，直到碰壁。
這種優化，就和路遙說的一樣，是要通過儘可能多的數據來解決同步佔用物理邏輯資源過多的問題。
數據越多，越詳細越好。
而有路遙在……這個項目，絕對事半功倍。
所以，他很需要路遙。
但是呢，話說回來，他是很需要路遙，因爲有他在，項目時間確實會縮短許多。但卻並非硬性需求，並不是沒有路遙，這個項目就沒法優化了。
可這個項目的優化思路，是路遙提出來的，他們來沿用。要是一般的企業或者是一些……其他人，可能就會拿着這份思路去做，然後變成自己的功勞。在研究領域這種一將功成萬骨枯的事情並不少見。況且，黃峰能在30多歲的年紀就做到了海思的二級研究員，自身的能力毋庸置疑。
但……這個小師弟是導師很看重的弟子，而他作爲師兄，師門裡的所有人雖然談不上一榮俱榮，但這些人未來可能給他在今後貫穿一生的研究生涯中提供什麼樣的助力，他很清楚。
這些師兄師弟不需要特別抱團，但只要維護好了關係，大家在各自的研究領域看似獨立，但實際上也都是融合在一起的。就像是路遙這樣……他要不是師兄，那路遙也不見得會提供這個優化方案。
畢竟倆人啥關係沒有，搭理你那麼多做什麼？
可路遙提供了，這就是同門之誼。
那麼，他這個當師兄的有好事自然也不能忘記師弟。
一來一回，來來回回，關係就這麼一點建立起來了。
科研道路很長，以後誰也不知道誰會對誰的事業起到什麼樣的幫助。
更何況導師還在那站着。
有些人情往來，還是挺重要的。
更何況這個項目是自己的科研團隊完成的，從研製成功，到現在的優化……只要這一系列事情做好，那麼對他的事業幫助已經很大了。
甚至往大了說，如果路遙能入職海思，就光從這份能力來講，他的崛起速度在很務實的海思裡面就絕對不會差。
這種潛力無限的優質股，沒人會拒絕提前投資和經營。
路遙笑着說道：
“沒問題的，師兄，你什麼時候需要我，我就什麼時候過去。”
他現在也很想和海思打好關係。
所以要儘可能展現自己的作用，才能更好的參與到未來的KIRIN芯片項目當中。
而這個LTE項目，就是一個很好的橋樑。
黃峰的心裡算是踏實了，笑道：
“哈哈，那行，那我就在深城等你了。等公司跟你談完報酬，你就過來，我在這邊給你接風！”
“行。”
笑哈哈的聊了幾句後，路遙剛掛斷電話，結果孫立強的電話又打了過來：
“走了沒？”
“呃，還沒。”
“那你回來一趟，海思的人剛給我打完電話。他們要是給你打電話，你先別接。”
“好的，我這就回去。”
路遙掛斷電話後，直接回到了光華樓。
期間華爲的人並沒有打來電話。
他走進了孫立強的辦公室，而孫立強見他到來，便說道：
“剛纔海思的人給我打電話了。你不是我推薦的麼，所以他們第一時間聯繫了我。”
“剛纔師兄也給我打電話了，說他的優化項目通過了。”
“哈哈，嗯。”
孫立強看上去還挺開心的……畢竟都是自己門下的弟子，這種師兄有了好事不忘了師弟，師弟有能耐也能幫助師兄的事情，是他願意看到的。
門下有能耐的弟子越多，他也有成就感。更何況，這些“門派”的事情，也是大家一起要努力的目標。
連他也不例外。
隨着路遙的落座，他繼續說道：
“他們之所以先跟我打電話，是因爲我的名字在推薦欄裡，他們特意來詢問的。其實他們問這些主要是看給你定什麼待遇，有我的推薦，在加上黃峰那邊的計劃裡你是主要思路提出的人，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會給你定一個臨時中級研究員待遇。”
“這麼高？”
路遙露出了有些吃驚的模樣。
但實際上，他對這所謂的待遇並不看重。而且……他一開始就知道，自己的最高級別，也就是臨時中級研究員了。
在海思，研究員的地位也是和其他科研部門差不多，分初級、中級、高級、資深、首席。
導師顯然就是首席，只不過他並非海思內部，前面的前綴還得加上“特聘”倆字。
而路遙自己其實也能加上“特聘”，只不過他的地位沒那麼高，只是“臨時”而已。
在前世，他是跟着導師從初級研究員開始，跟華爲合作的第五年，他的合同才變成了臨時中級。只不過他們當時負責的項目都是高精尖之一，那個實驗室在海思內部的地位還挺高的。所以哪怕是後進的初級研究員，腰桿子也都很直。
沒想到這上來就直接中級研究員了。
見弟子吃驚，孫立強微微一笑：
“嗯，待遇肯定是給你拉滿了。我和他們說的也很詳細，他們知道你是從大一直接就跳進了研究生領域，詢問我你的研究成果時，我告訴他們是機密項目，你獨立完成，包括我在內都無權過問。”
“……”
路遙一陣無語。
心說我那PPT上寫的可是你的名字啊，大哥……哦不對，老師。
“所以，你的待遇肯定是頂格的。海思對於天才，是很重視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你的待遇我估摸着應該月薪起步就4萬左右了。”
2011年，四萬月薪。
哪怕在深城，也算是絕對的高工資了。
“並且還有績效，項目完成後，他們會評估……你感覺這個項目你需要忙多久？”
“唔……”
路遙想了想，通過絕佳無比幾乎可以說是照相機的記憶力回憶着那份很“粗糙”的LTE基帶各類數據……伸出了四根手指頭：
“真要用心點忙的話，大概四個月左右吧。主要是需要大量的數據，跑這些東西還挺麻煩的。”
“四個月？”
孫立強一愣。
在他看來，這項目至少需要半年乃至更長時間……
“你確定麼？”
“確定啊，只要數據夠詳細，該怎麼優化不是看一眼就明白了麼？”
看一眼……
孫立強一陣無語。
心說你是什麼未來天網AI轉世麼？
別人是靠跑數據海里去大海撈針，到你這就是看一眼？
不過，弟子都這麼說了，他也不會打擊，而是點點頭：
“嗯，如果真這麼短的時間的話，那麼你的績效估計至少有7個月的工資。哈哈，怎麼樣，有沒有買房子的考慮？”
“呃……”
看着逗自己的老師，路遙一陣無語。
不過確確實實，這錢不少。
四萬一個月，4+7個月，那就是稅前44萬。
確實不少了。
不過如果四個月內完不成，那麼根據項目時長，這績效肯定也會縮短。
所以其實來來回回也差不多。
四十來萬對於路遙而言不算什麼，哪怕他現在還花投資人的錢呢。
但如果單以一個研究員的視角來看，這錢已經是不少了。
如果是海思的正式員工那麼可能會更多，畢竟還有什麼年終獎之類的。但臨時特聘顯然就沒這個待遇了。
於是，他點點頭：
“待遇我沒意見，那他們要是開出這個條件的話，我就直接答應……”
“叮鈴鈴……”
話還沒說完，電話鈴聲響起。
路遙看了一眼老師後，拿出了電話。
來電是個陌生號碼，但IP顯示確確實實是在深城。
孫立強見狀點點頭：
“接吧。”
“好……喂？”
“喂，您好，路遙老師，這裡是華爲海思……”
路遙的眼裡露出了幾分意外。
他知道華爲的速度很快。
在前世時候就是如此，他們的內部化學反應很好，從他跟着導師最早接觸2012實驗室裡的人，到下面的ICT基礎設施業務委員會，再到供應體系、內部服務等等部門的人，印象都挺不錯的。
但那會兒他加入的晚，以爲華爲是一點點改革，走到現在的。
沒想到這才11年，他們這種雷厲風行的性格已經體現出來了。
而這通電話確實如孫立強所說。
中級研究員待遇，只不過工資……比孫立強想象的高。
五萬一個月……
績效獎金是保底五個月……
只會更高，不會更低。
如果路遙同意的話，明天就可以來籤合同了，公司給報銷機票，並且從11月7號，也就是下週一開始正式計算薪酬。
同時吃住也不用路遙管，住所就是上次的希爾頓，這是華爲的合作酒店。
而路遙也沒什麼考慮，就直接答應了下來。
他是這麼想的，女友今年冬天肯定都待在三亞，而雖然一開始他做好的準備是這個冬天趁着項目結束，和女友多待一段時間，但本身也不是天天待着，肯定是要魔都三亞兩頭跑的。
而深城和三亞的直飛距離也就一個半小時，還近一些。
倆人相聚更方便。
而海思那邊的人顯然也對路遙的爽快有些意外，不過良好的職業素養還是佔據了上風，和路遙溝通起了機票事宜。
路遙左右也沒什麼事情，就答應了下來，只不過臨掛斷電話時，追問了一句：
“只有我一個人，是吧？”
“您還有其他同行人嗎？”
“不是，我的意思是……還需要其他研究員嗎？”
“項目上只有您一位我們特聘的研究員。”
“好，我知道了，感謝。”
“不客氣……”
寒暄禮貌的掛斷了電話後，路遙第一時間無奈的對導師聳肩：
“看來帶不上學姐了。”
“哈，你啊。”
孫立強也沒多想，只是好笑着搖了搖頭：
“她的能力雖然也很優秀，但這種項目，她去了也沒用。海思也不是傻子……你就別想着帶她了，過幾天她去林威那邊，先獨立完成課題再說其他吧。”
“……好的。”
路遙臉上有些遺憾，但心裡卻非常狗的有些開心。
因爲……胡璃只要一回來，他感覺自己似乎又回到了那個純情少男的心態。
單純的世界只剩下了自己和她。
所以，他是故意的。
從黃峰那邊開始，他就沒主動提過把白瑤的名字加上。
要加也不是不能，其實就是黃峰捎帶手的事情，畢竟學姐也是導師做推薦的人。
但是嘛……於情，胡璃回來了。於理，她的能力確實還不足以勝任這個幾乎全員博士級的項目。
所以就不帶了唄。
而今天和導師說的這些話，也是爲了被她問起來“爲什麼不讓我跟着你”的時候，拿導師堵槍眼。
人家海思就找了我自己，我也沒辦法，導師也知道，不信你問他。
嗯，簡直完美。
“那就這麼說吧，你回去收拾一下東西……多帶點衣服，雖然只是去報道，但我建議你沒必要來回折騰，這兩天直接就過去吧。早點忙完，早點回來。”
“好的。”
“嗯，另外，你可以寫論文，但不能發。寫完後，拿給我。雖然你的科研成果已經超出博士許多了，但博士畢竟還是個門檻，單一的學術成果不足以支撐。所以趁着和海思合作的機會，多送幾片文章到學校，博士也就板上釘釘了。”
“好的。”
導師一系列叮囑，他都記在了心裡。
接着離開了他的辦公室。
他和海思的人約着四號，也就是週五過去。
而這還有兩天的時間……
他是故意留出來的。
徐若初，得安慰一下。
學姐，也得安慰一下。
沈婉也是如此。
唔……好像就沒其他……哦對，雙胞胎……還是算了。
好像還忘了誰來着……
他無所謂的搖了搖頭。
下一站，深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