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人不是沒有過親密動作。
自從冒名頂替了“徐若初男朋友”的名頭後，倆人在出入一些場合的時候，確實是有過抱胳膊，或者挽着手的動作。
但……這次卻不同。
場合不對。
行爲……也不對。
偏偏，她沒撒手。
止住了路遙的話語後，她就順理成章的從抱着胳膊，變成了手拉手。
拉着路遙的手繼續往前逛。
其實就幾秒的功夫。
但，她卻覺得自己的臉熱的發燙。
說老實話，徐若初已經不記得自己上一次感覺到難爲情，尷尬，覺得自己衝動，後悔等等種種情緒是在什麼時候……哦對，好像是昨晚。
想到了昨晚那個吻，她覺得自己的臉更熱了。
這股熱度，就像是家裡那燃燒的火爐。
而她的腦子，就像是昨晚路遙座在火爐上的水壺。
火爐持續的升溫，讓水壺開始一點點的沸騰。
明明手牽手在走，可她卻茫然了，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該做什麼，又該……去哪。
但又很高興。
可卻不知道自己在高興什麼。
而高興之中又有種害怕的念頭在作祟，以至於她感受着剛纔指尖殘留的觸感，對方手心裡的溫暖，卻連頭都不敢擡，看都沒有勇氣看他一眼。
矛盾極了。
路遙其實也矛盾。
因爲，從昨晚到現在，初姐的表現已經超脫了一般朋友的範疇。
拉着她的手，路遙其實覺得自己該說點什麼。
切入點是女友也好，是自己也罷。
不想破壞女友和她的關係。
或者咱們倆這樣不好……種種。
他都挺想說的。
或者說，仔細跟她聊聊，倆人完全不用走到如今這種尷尬的地步。
可是，他卻注意到了一個細節。
那就是……拉着自己的手，在自己前面半個身位的女人，這會兒臉和脖子已經紅透了。
是真的紅。
從未見過的紅。
好像一隻煮熟的大蝦一樣。
那種紅，他只在酒精過敏的人身上見過。
紅的完全不正常。
要知道，她中午可沒喝酒。而此時此刻臉和脖子都紅成了這樣，那全身估計都已經換了顏色。
所以……不自覺的，他想到了一個問題。
或者說，體會到了她的心情。
她現在……一定很難爲情吧。
得難爲情到什麼地步？才能從一個……在自己眼中很少失態，無論到哪，都顯得端莊秀麗的人，變成了如今這般模樣。
這裡是SKP，燕京最豪奢，也是人流最大的商場之一。
光是倆人走這一段路上，就有着不知多少來來回回走動的客人。
而且……
興許是因爲她的臉太過紅潤的原因，已經引來了不少人的注視。
莫名的，路遙想起來一句話。也忘記在哪看到的了，說是“出門在外，人的面子是自己給的”。
他現在完全可以鬆開手，說一些比如“初姐，咱倆這樣不好”之類的話語。
可感受着手心裡快沸騰的溫度……他知道，終究，自己無法捨得對她造成任何意義上的“難堪”。
如果自己甩開手，她一定會很難爲情。
從各種意義上都是如此。
哪怕她或許不會在意周圍的人，但在心裡，一定也會覺得自己很難堪。
路遙不想這樣。
從個人，到她對家裡的幫助，再到平日裡的相處……
他發現怎麼自己都做不到。
哪怕是此時此刻他已經想到了女友，還是做不到。
終究，不想讓你有任何難堪啊。
看着如同煮熟大蝦一樣的倩影，他悄然嘆息了一聲，正要說什麼，忽然就看到了通往負一樓的電梯。
頓時有了主意。
也是在徐若初最難爲情，膽怯的時候，他拉了一下徐若初。
“初姐。”
拉着她的手，路遙直接指了指電梯：
“我們去喝東西吧？”
說着，直接拉着她往負一樓走。
這次，他超越了對方半個身位。
很自然的拉着她，直奔負一樓。
一邊走，一邊很自然的微微扭頭，若無其事的說道：
“燕京其實還是挺乾燥的，比不得咱們那邊。”
“……”
本來正處於紅溫狀態的徐若初一愣。
但……或許是因爲能看到路遙側顏的緣故，見他一沒抗拒，二沒推脫，三沒看自己，而是一邊拉着自己，一邊盯着前方的模樣。
終於，那股紅溫的狀態開始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莫名的心情。
很開心，可……又有些茫然。
說不上來，反正奇奇怪怪。
但她還是迴應道：
“……嗯，是挺乾的。”
“想喝什麼？”
說話間，路遙已經拉着她的手上了扶梯。
“我……”
她這會兒哪裡考慮過喝什麼？
這時……
“您好，麻煩讓一下，感謝。”
聽着後面的動靜，路遙扭頭看了下那着急下樓的人，點點頭，主動下了一個扶梯臺階後，把徐若初拉到了一邊。
給這人讓開了位置。
同時，倆人終於對視上了眼神。
徐若初第一反應就是躲閃。
躲掉了路遙的目光。
可在下一秒，路遙空閒的一隻手卻擡了起來，把手指碰到了她那依舊很熱的臉頰上。
碰了碰，柔聲道：
“那看看有沒有賣花茶的，你嘴脣都有些幹皮了。”
“……”
徐若初本能的打了個激靈。
下意識的抿起了嘴。
剛纔吃的一頓火鍋，自然是把她塗抹的口紅給消耗到差不多了。
而聽到路遙這麼一說，她第一反應就是不想讓他看到自己“不完美”的地方，趕緊想要翻自己的手包，拿出口紅來補妝。
可問題是……倆人這會兒是手牽着手的。
連徐若初自己都不得不承認，她不知道鬆開後，自己還有沒有勇氣再牽上去。
但……路遙卻忽然撒手了：
“你拿脣膏了沒？”
“……沒，有……有口紅。”
徐若初剛結結巴巴的說完，心裡就涌出了一股患得患失的失落。
可下一秒，卻忽然感覺自己的手又被人牽住了。
“這樣啊，那算了。”
路遙微微搖頭，牽着她的手，順帶接過了她另一隻手拎着的包。
“一會兒買一支脣膏去。我聽人家說，口紅是用一種蟲子的屍體做的……話說你們是怎麼敢把蟲子屍體做的東西抹到自己嘴脣上的？尤其是萬一吃進去一點……肯定會吃進去的吧？你們心裡不討厭麼？”
“呃……”
失而復得的喜悅，以及路遙那自然而然的聊天節奏，在加上具備引導性的話題，一下子就讓她的心“安靜”了下來。
甚至可以說，已經潰不成軍的理智都在逐步迴歸。
她露出了一絲微笑，和路遙同步邁開腿，走下了電梯後，看着負一樓熙熙攘攘的人羣說道：
“那就要看你對美的定義是什麼了。”
路遙一邊張望着這些各種各樣的攤位，一邊問道：
“怎麼說？”
“那你知道高跟鞋的起源麼？”
“據說是巴黎？好像是當時的人爲了防止自己踩到屎？”
“……好惡心啊。”
“哈~”
路遙笑着聳聳肩，拉着她一指前面：
“那邊有個賣檸檬茶的，去看看。”
人多，他在前，徐若初被他拉着，保護着，一邊跟着人羣擠，一邊盯着路遙的側顏。
嘴角的笑意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甜了起來。
而高跟鞋的話題也就這麼不了了之。
高跟鞋最初的起源到底是什麼，其實在倆人這並不重要。
路遙只是不想讓她再難堪，恢復到自然的狀態就可以了。
……
“唔，這茶挺好喝的……你嚐嚐？”
坐在這家檸檬茶吧的小桌子前，聽到徐若初的話，路遙微微搖頭。
就一個吸管……還是算了吧。
但他的藉口卻找的很好：
“不要，玫瑰味兒……總感覺太黑暗了些。尤其還是奶茶，還是算了吧。”
說着，他撕掉了栗子上面的那層軟皮，把金黃，溫熱，散發着甜甜香氣的板栗，遞到了她嘴邊。
“嚐嚐。”
“……”
看着遞到自己嘴邊的栗子，徐若初臉色微紅，但還是下意識的一邊用手捋了下耳邊的頭髮，一邊低下了頭。
甜甜的，很軟，很糯。
“好吃吧？”
“嗯！”
她眯眼笑了起來。
這是從挨着檸檬茶吧的專門賣炒板栗的攤位上買的。
剛出鍋，還熱着。
路遙也笑着點點頭，接着繼續扒栗子殼。
徐若初拿着自己那杯玫瑰花奶茶，目光遊離在路遙、到店的客人，門口路過的路人甲乙丙丁上。來來回回的挪動。
直到下一顆板栗遞到她嘴邊。
“你也吃呀。”
路遙隨意的聳聳肩：
“剛花了二三十萬包養我的富婆姐姐，我不得伺候好？”
“噗……咳咳咳咳……”
徐若初還沒說話，反倒是挨着倆人那張小桌前的人好像嗆到了。
那是一對看起來歲數大概在40左右的……兩口子。
應該是。
而嗆到的，就是那個男人。
他的反應顯然是聽到了這句話……
路遙有些尷尬了。
他完全就是嘴賤的隨口一說，結果忘記周圍有人了。
那大哥一邊用紙巾捂嘴，一邊飛快的扭頭，很尷尬的和徐若初避開了視線。
反倒是他對面的那大姐。
那大姐的目光依次從路遙、愛馬仕、路遙的手、板栗以及徐若初的手上一掃而過。
接着還沒來得及避開目光，就見剛纔自己看的帥哥衝着這邊禮貌笑道：
“別誤會，這是我女朋友，剛纔我開玩笑的。”
“呃……嗯。”
這大姐愣了下，隨後看了一眼臉已經紅透了的徐若初，笑着點點頭。
但從內心上而言，她已經看出來了，坐自己旁邊的女孩確確實實是有錢的。
原因很簡單。
愛馬仕，什麼人都能買。
但那雙細膩白皙的手，一定不是平常會幹活的人所能擁有的。
白皙，細膩，光滑。
沒有任何點綴，甚至指甲都是透明色的養護款。
但越這樣，卻顯得這個女孩的氣質越雍容。
很不錯。
於是，大姐主動問道：
“你們不是燕京人？”
路遙笑着點點頭：
“嗯，魔都的，來這邊旅遊。”
“都去哪了？”
“哪還沒去呢，昨天剛來，吃了頓烤鴨。今天中午吃的涮羊肉……結果發現衣服帶少了，先來買幾件衣服……您有什麼推薦嗎？”
路遙溫和的態度，以及那張對任何年齡段的女人都具備一定殺傷力的臉確實很斬人。
大姐聽到後，笑着說道：
“紅螺寺。知道麼？”
“呃……不知道。那是什麼地方？”
“求姻緣的地方，就在懷柔那邊。很靈的，你們可以去那邊拜一下。懷柔那邊有不少古剎，都很好……”
大姐說話時，路遙注意到了她手腕上那串珠子。
看來，是一位很虔誠的佛教徒。
而那大哥也說話了：
“剩下的其實就是那些景點了，故宮、天壇、或者你們年輕人喜歡去的後海……這季節其實剛開春，燕京好玩的地方不多。不過你們要是去長城的話，記得多穿點衣服，那邊還是冷……”
“嗯嗯，明白了。謝謝。”
聽到路遙的話，這大哥和大姐都微微點頭，便沒再多言。
其實有時候成年人的世界就是如此默契。
倆人顯然很清楚，如果這對情侶對自己推薦的景點感興趣，應該會多問一句。
但現在人家只是很禮貌的表示知道了，表達了感謝，卻並沒有多問。說明他們肯定有自己的想法。
那就無需多言了。
而路遙這時注意到了一言未發的徐若初……看一眼，他就知道，對方估計這會兒待的有點難受。
很可能是自己剛纔那句話惹的。
於是主動說道：
“咱們走吧？”
“……嗯。”
徐若初立刻點點頭。
於是，倆人起身。
路遙提着購物袋，她的包，都放到一隻手上後，另一隻手朝她伸了過來。
徐若初默契的牽上，禮貌對這倆大哥大姐點點頭，隨後跟着路遙一起走了出去。
大哥大姐注視着二人離開後，男人才發出了一聲認同：
“嗯，還挺般配。”
大姐的眼裡則有着幾分豔羨與惆悵。
春風若有憐花意……
唉。
老了呢。
……
“初姐，咱倆去看電影吧？”
看着負一樓直達4樓的電梯前，張貼着劉一菲的海報，路遙忽然說道。
徐若初的注意力也落到了海報上。
看了一眼後，問道：
“你喜歡劉一菲？”
“還行，挺喜歡趙靈兒的。”
“……你們男生呀。”
她感慨一般的搖了搖頭，說道：
“那你知道這電影的投資方，是宋宇飛他們麼。”
“……啊？”
這下，路遙是真有點驚訝了。
倆人面前這部電影叫《倩女幽魂》，劉一菲版本。
說實話，路遙前世沒看過。
但聽說過。
如果是平常，他可能看都不會看一眼。
但這會兒吧……手上一塊二十多萬的表，手裡四五萬的衣服……他心說再這麼下去天知道得花多少錢。
自然就想找個快速打發時間的方法。
才把主意打到這上面的。
張國嶸王祖嫺珠玉在前，這電影講道理再爛，也爛不到哪去吧？
但他是真不知道這竟然是飛哥投的。
而看着路遙那驚訝的模樣，徐若初一邊按了電梯，一邊說道：
“你要想見真人，和他說一聲就行。這些所謂的明星藝人每年眼巴巴的求着想和他或者他哥吃頓飯。”
“還是算了吧。”
路遙感慨着搖了搖頭：
“要是真看到我心中的趙靈兒對着飛哥點頭哈腰端茶倒水的……我真受不了。”
徐若初的嘴角不由得露出一絲笑意：
“這話，小晨也說過。”
路遙瞬間後背一緊。
心說你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莫名的，腦海中出現了穿着天藍色牛仔揹帶褲，染着一頭橘毛，掛着個紅鼻子的徐公子左手菜刀右手氣球，盯着自己微笑的畫面。
那畫面……太驚悚了。
瞬間，他手心開始出汗了。
“？”
徐若初一愣。
因爲她感受到了掌心裡的溼意。
下意識的擡頭，看到了路遙那走神的模樣。
這是怎麼了？
她不由得開始思索，緊接着，似乎明白了什麼……
原來如此。
不提小晨的名字麼……
那……小璃姐的名字也不能提。
她心頭明白了許多，感受着掌心之間傳來的感覺，卻並沒有撒手。
叮。
電梯抵達。
包括倆人在內，等待的客人一起往電梯裡面走。
上來的人很多。
逐漸的，路遙和她就被擠到了角落裡。
路遙手撐着牆壁，爲她騰出了一片空間。
徐若初沒有任何出格的動作。
只是微微仰頭。
路遙在眺望透明電梯玻璃外的商場。
而她在看他。
並且，她的身高擺在這，加上今天也穿了高跟鞋，所以剛好仰頭時的呼吸，順着路遙的脖子，吹到了他的衣服裡。
不自覺的，路遙覺得有些癢。
可他卻沒低頭。
因爲倆人的距離很近，如果低頭……太容易出問題了。
可他正琢磨着，忽然，下一秒他瞪大了眼睛。
“叮。”
電梯抵達2樓。
有乘客出去。
徐若初看似若無其事的把手指放到了路遙脖子處，幫他擦拭了下殘留的口紅。
但……
越擦越紅。
從頭，到腳。
這回輪到路遙紅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