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老爺雖然自己沒考上進士,但卻得了個進士的女婿。
如今這女婿在南方某按察司衙門任正五品的僉事,也算是前途光明。
不過真正能讓錢家在壽光縣橫行的,主要還是與錢家關係極深的“潭谷派”。
這“潭谷派”在江湖上自然是毫不起眼,連入武盟的資格都沒有,整個門派歷史上也沒有出過一個一流高手。別說和那些名門大派相比,就是青州本地的雲山派,都比它強太多。
不過“潭谷派”在壽光已有三、四十年的歷史,門派雖不強,但弟子卻不少,產業也很多,而且還有大量的記名弟子,在本地極有威勢。
雖然沒有高手坐鎮,威懾普通百姓,卻是綽綽有餘。
錢家和“潭谷派”關係密切,現家主錢老爺的叔叔就曾當過“潭谷派”的掌門,而錢家也一直可以說是“潭谷派”的錢袋子,給門派的發展提供了大量錢財,反過來“潭谷派”也幫錢家解決了很多麻煩。
也因此使得每一任到壽光上任的知縣,這官想要當得舒心,都必須要和錢家搞好關係,否則的話錢家不說是使絆子了,就是遇事的時候袖手旁觀,縣衙要辦事,也很麻煩。畢竟就連衙門裡的胥吏,都有不少是“潭谷派”的記名弟子,更不用說他們和錢家之間在利益上的各種勾連了。
很顯然,這個案子最大的危險,自然就是來自於官面上、江湖上都極有勢力的錢家。
但對王戈而言,參與到這件案子裡來,最大的原因也是因爲錢家。
王戈帶着四個府衙的捕頭,跟薛捕頭派個他帶路的捕快史行風,一路緊趕慢趕,終是在太陽下山前,就趕到了史家村。
從名字也可以看得出來,史行風其實就是史家村人,這也是薛捕頭會派他帶路的原因之一。
史行風是個八面玲瓏的小夥,對於青州城而來的、在江湖上極有名聲的“小王神捕”,自然是各種討好,各種奉承,一路上介紹壽光縣各種風景名勝、八卦故事,也是滔滔不絕。但一旦王戈將話題轉到這個案子上,立刻就是惜字如金,每回答一句,都似乎要斟酌半天。
王戈趁着天還沒黑,讓史行風帶他們直接到兇案現場去看看。
史家村的村民見到史行風,都會跟他打幾聲招呼,但看到王戈他們這些來自青州城的捕頭,卻都眼神有些躲閃。
很顯然,這些村民都是知道些什麼的。
不過王戈並沒有拉着村民詢問什麼,全都交給史行風去交涉,似乎真的只是到史家村來走個過場般。
被滅門的一家人姓曲,算是從外地搬來的。
事實上,整個史家村都是在洪武年從山西遷過來的,真要說祖籍,也沒有人是真正的本地人。只不過他們來得更早,而這曲家一家來得更晚一點。
曲家一共七口人,曲家老兩口,曲家大郎、大媳婦,二郎、大姐兒、二姐兒,全都遇難。
根據仵作的檢查結果,曲家的大媳婦已經有六個月的身孕,所以嚴格說來,其實遇難的一共有八人。
曲家不算富裕人家,但相對來說,也還算過得去。
曲家的院子已經被燒得面目全非,因爲翻找屍體的時候已經清理過,所以打鬥的痕跡自然是找不到了。
四個從青州來的捕快守在門外,王戈則和史行風在廢墟中漫步,表面上看他好像在聽史行風介紹案情,但實際上他的腦海裡正在“回放”着縣衙中看到的卷宗對屍體位置的描述,將那些文字描述和現場一一對應。
史行風介紹完案情後,王戈沒有多做停留,直接就離開了燒得亂七八糟的宅院,似乎很討厭那裡面的氣味般。
一出宅院,王戈立刻發現周圍有好幾道人影縮進了角落,而原本好像正駐足探首的村民,也馬上加快腳步離開,似乎生怕被他給盯住,叫過來問話般。
當晚他們住在了村長家的院子裡,村長和幾位村老宴請的時候,王戈也是說些恭維的話,卻是一字未提案子,也讓史行風和村長、村老們都鬆了口氣。
第二天,王戈又帶着幾個捕快在村子裡晃悠了一圈後,見村民都畏他如虎,也沒怎麼交流,便直接和史行風離開了村子,返回壽光縣。
回到縣城後,卻是薛捕頭和幾位據說對“小王神捕”仰慕依舊的本地江湖人,在縣城最好的酒樓宴請了他一頓。
這些“仰慕者”中,便有“潭谷派”的弟子。
酒過三巡後,那名叫周蓬玉的中年人,便狀似隨意地問起王戈史家村滅門案的案情來。
“小七義那幾個賊人,也真是陰魂不散,居然還敢回青州來,真是找死……周兄放心,他們既然敢冒頭,我就肯定會把他們揪出來,送他們去閻王殿和他們那幾個兄弟作伴……”王戈一副已經有些酒意上頭的樣子說道,似乎已經確定了是“小七義”剩餘賊人作案的說法。
“哈,有小王神捕這句話,我們壽光縣的百姓,倒是可以安穩些了。”周蓬玉笑着說道。
薛捕頭假意作色道:“周兄這話說得我就不愛聽了,好像我這縣衙捕頭很無能的樣子……”
“薛捕頭勿怪,我這不是見到小王神捕,太過興奮了麼?”
又喝了兩杯酒後,王戈醉眼朦朧,帶着絲疑惑的語氣說道:“你們說那幾個賊人是不是腦子有坑?跑到史家村那窮旮旯,就爲了殺那麼一戶人家,既沒有什麼好處,也沒什麼財物,你說他們是圖啥……你要說他們血洗了錢家,那還說得過去點,畢竟富得流油,隨便收刮一下也能有不少錢財吧……”
周蓬玉聽得眉頭一跳,薛捕頭也是趕緊攔住王戈,不讓他繼續說下去:“王捕頭,你醉了,醉了啊!”
“我哪有醉!再喝十壇都醉不了!來來來,再喝,繼續喝……”王戈有些大舌頭地說道,顯然已經是一副要耍酒瘋的模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