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爺以前見過這種面具？”
王戈當然不會去否認自己戴着“人皮面具”，以沈宏這種久經商場的老江湖，既然說出來，就是有肯定的把握，而且也必然是有一定的目的，不然的話就算看破也不會說破的。
而以王戈的判斷，沈老爺並不是像青州的老許那樣曾經混跡江湖的人，看出他戴着“人皮面具”，很大的可能應該是以前就曾經見過。
沈盈也是十分好奇地盯着王戈的臉直看，沒有想到這位“王平安”居然戴着人皮面具，莫非這副醜陋的容貌，並非他的真容？看起來竟然一點都沒有違和感，實在神奇。只是既然要易容，爲什麼不弄副好看點的面具？
沈宏也沒有賣關子，直接道：“實不相瞞，老朽曾經也差點成了江湖人。八九歲時，老朽曾經遇到一位高人。那位高人慾收我爲徒，教了我不少採藥、製毒的方法，還給我看了他親手所制的數張‘人皮面具’，並說要教我這門手藝。只是後來，這位高人被一些江湖人圍攻，受傷逃離，自那之後，我再也沒有見過他。後來聽到傳聞，那些江湖正道稱他爲‘魔教餘孽’。”
王戈恍然，看來這沈宏遇到的“高人”，大概率應該是魔教“幻神宗”一脈的人。那人既然準備叫沈宏製作“人皮面具”，又給他看了自己的幾張“人皮面具”，那肯定有告訴他如何辨別佩戴“人皮面具”的人，能夠辨別出王戈這經過“修改”的“人皮面具”，也就不足爲奇了。
不過沈宏這話裡透露的信息，卻是讓王戈有些驚奇，所謂的“魔教餘孽”在江湖上來說，是邪魔外道，是正道人人得而誅之的魔頭。而對朝廷來說，“魔教”兩字，就意味着反賊。
沈宏這段經歷，看樣子本來是從未與人提起過，也一般不會爲人所知——只要那重傷而逃的“魔教餘孽”不說出來，根本不會有人知道。而現在來看，當初的那位“高人”，有很大可能性已經是傷重不治而亡了。
沈宏曾經幾乎師從魔教餘孽的事情，按理說是可以直接深藏於歷史中，永遠無人得知的。但他卻主動說出來，而且還是對自己這位所謂的“錦衣衛”？
這幾乎等同於直接將一個把柄送到自己的手上，沈宏這是要做什麼？
這時候，沈宏又重複了一遍他之前的話：“能否請王大人將面具摘下，讓老朽一睹真顏？”
王戈微微皺眉，他有些明白沈宏的意思了，看了旁邊的沈盈一眼：“這糕點着實美味，沈小姐，能否給在下打包一些？”
雖然沒有明說，但這藉口已經是明擺着的了，王戈希望暴露真顏的時候，請沈盈迴避。
沈盈倒也沒有什麼不悅的表情，本來現在爺爺回來了，沈家的事情就是爺爺在做主，她一介女流，雖然與“王平安”之前有過一面之緣，但現在既然是談到隱秘之事、決定着整個沈家的未來，那要她迴避，也沒有什麼不能接受的。
沈盈乖巧地應了一聲後，起身離開了她的閨房。她自然不會知道，王戈要她迴避，不是因爲對她不夠信任，或是她的地位不足以摻合這種級別的討論，而是因爲摘下“人皮面具”，就會被她認出來。
王戈取出一個拇指大小的小瓷瓶，倒了些液體在手上，然後在下巴和耳後搓揉了一翻，慢慢地將臉上的“人皮面具”揭了下來，露出原本的容貌。
沈宏緩緩點頭：“王大人果然一表人才、風采不凡，這才符合王大人的氣質啊！”
“沈老爺真的如此相信王某？”王戈有些不解地問道。
之前的那番話，沈宏幾乎已經明擺着表示了對王戈的投效，而且還主動地暴露自己的把柄，就是希望能贏得王戈的信任。這已經超過了王戈之前對沈家的預期，本來按他的想法，沈宏這樣的老商人，又剛剛經過大劫，應當會一切謹慎穩妥爲先纔對，卻沒想到他直接來了一波梭哈，而且還是對自己這麼個第一次見面的人。
沈宏端起面前的茶盞抿了一口，說道：“老朽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覺，這次沈家所遭之禍讓老朽明白，首鼠兩端、搖擺不定是沒有用的，有時候機會來了，就要孤注一擲。”
王戈雖然還是有些無法理解沈宏的選擇，但卻是有些佩服他的氣魄了。
王戈點頭道：“沈老爺相信王某，那王某自也不會辜負沈老爺。未來說不得，會給沈老爺一場大大的富貴。”
沈家現在就已經是富甲一方了，不單在解州，在整個山西也是能排得上號的。但王戈說的這場“富貴”，卻依舊讓沈宏眉頭微挑，他知道這裡面蘊含的意思。
“王大人不單單是錦衣衛吧？”沈宏說道。
“沈老爺以誠相待，按理說王某也不該藏着掖着，不過有些事情，還是不說破爲好。只希望沈老爺日後能全力以赴，助某一臂之力！”
沈宏點頭道：“王大人放心，老朽既然將全部身家和沈家一門老小全都押上來，自然不會猶疑不定。不過我那小孫女沈盈，一向聰明伶俐，行事也大氣，老朽希望能給她獨當一面的機會，只是不知道解州之外，還有什麼地方適宜居住？”
王戈知道，這是沈宏在給自己留最後的後路。他已經察覺到，和王戈一起做的事情，未必就是爲皇帝效命那麼簡單，可能會有極大的風險，甚至讓整個沈家都萬劫不復。所以這是在給沈家留後路，只是王戈沒想到，他沒選擇任意一個兒子或孫兒，而是選擇了沈盈這個孫女。
王戈沉吟了一會說道：“青州城是個不錯的選擇。”
就他個人而言，如果沈盈去了青州，即便靖難之役開始，他還是有一定把握庇護住她的。當然，以他的判斷，沈家幫他做的那些事，倒還不至於引起太大的注意。一些小的問題，他完全可以用這“錦衣衛”的身份擺平掉，何況他現在還掌握着兩個真正的錦衣衛百戶，晉王府目前也還在他的引導控制之下。而等到真正需要做些“大事”，需要暴露沈家的時候，說不定燕軍已經直接兵臨城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