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青州城十數裡外的一片荒僻樹林中,四個穿着各異、拿刀持劍的惡漢,將一個年輕的灰衣男子圍困中間。
“奸賊!沒想到你也有今天吧?”一個一頭紅毛、豹頭環眼、一手一把大斧的漢子得意大笑,眼中卻滿是陰毒很辣:“今天你就是插翅也難飛了!想得個痛快,就乖乖把刀扔了,跪地求饒,興許大爺們心情好,能賞你個全屍!”
“別指望其他人了,我們三弟、六弟已經把他們遛到別處去,沒有一兩個時辰,是趕不過來的!”另一人冷笑着說道。
被圍困的,便是王戈。
早前因爲周邊幾縣頻發綁架、盜搶案,青州府衙和周邊各縣都出動了大量捕快、青壯,圍堵搜捕。除了總捕外,青州城裡的四位捕頭全都出動,王戈自然也不例外。
這些案子,實際上是一個叫做“花祁山小七義”的團伙所爲。這所謂“小七義”實際是由七個惡行累累的二、三流高手組成,專幹些劫掠商旅、綁票勒索的案子,卻又自稱是劫富濟貧、替天行道。
早前他們一直在太原一帶活動,但因犯下個大案,撕票了個當地豪紳,被官府派兵追剿,不得不南下東進至山東境內避禍。
結果小七義中的老四孤身逗留青州城時,被王戈設計擄獲,如今關押在大牢中,已經判了秋後斬首。
他們此時來到青州府地界這番大鬧,爲的就是把青州城的捕快力量吸引出來,暗渡陳倉,劫獄救人。若有機會,便順便把抓住他們老四的捕頭王戈給辦了,也算是給老四報仇,聽說老四在牢裡被拷打得不輕,救出來估計人也廢了。
王戈左右前後看了一圈,這幾個傢伙,如果都是一對一的話,他倒是不怯,勝負在五五開。但一對四?如果是單純拼武藝,那是絕對贏不了的。
看到王戈瑟縮着把刀放下,一邊放還一邊顫聲說道:“幾位好漢,在下也是身在其職,不得不爲,如果各位放過在下,在下必想辦法幫各位營救劉大俠!”四個大漢都是滿臉不屑的表情。
“朝廷鷹犬,六扇門走狗,就是這副模樣。平時狗仗人勢,一旦面臨絕境,便是貪生怕死,搖尾乞憐,哪能與我等江湖好漢相提並論。”那爲首的紅髮大漢說罷,還向地上唾了口唾沫,頗爲鄙視。
“不過大哥,他說的倒有幾分道理,若有他相助,我們救老四也容易些。”
紅髮大漢罵道:“你傻了?讓他幫忙,咱們就等着被一鍋端都送去菜市砍頭好了!”
“別!別殺我!我這有……我這有大牢的鑰匙,還有進出的腰牌!”
王戈說着,便伸手進懷,掏出了個東西往面前一拋,與此同時飛速趴地。
那被拋到空中的,是個很奇怪的八角盒。但是看到那東西的一瞬間,走南闖北也算見多識廣的紅毛大漢卻瞬間認了出來:“唐門八面雷!!”兩把大斧已是同時擺起,護住面門。
只聽一陣密集的咔嚓聲響起,那八角盒從八個面向周圍噴出數十根細針。
雖說小七義的幾人都算是極有江湖經驗,幾乎在王戈拋出東西后,馬上就一邊擡起兵器格擋要害,一邊飛速後退。
但那些飛針實在是太多,四人最少都被扎中了一針。
“卑鄙!”
“王八蛋!”
“狗賊!”
“臥槽!”
“快撤!”
“殺了這廝!”
“啊啊啊啊!”
八面雷射出的暗器鋼針很細,若沒有扎中要害,其實很難致命,就算中了心臟等部位,如果是修煉外家功夫的武者,入肉也不深。
但這些鋼針上,卻都淬了毒。
所以在八面雷射出暗器,還未落地時,王戈就已從地上彈起,抽出懷中短匕,向離得最近的大漢衝去。
那大漢雖然也中了暗器,但還未毒發,面對突然欺近的王戈,只是揮刀下劈,想要將他逼退。
卻沒想到,王戈直接用肩膀頂着他的刀,貼近身來,手中短匕斜捅進腹,一絞一拉一抽,便向另一大漢貼去。
那大漢失去意識前,滿臉的不可置信——自己明明砍中他了,爲什麼……爲什麼砍不進去?
王戈出其不意地硬頂着兩個大漢的攻擊,瞬殺二人,然後好整以暇地持匕望着剩下的紅髮大漢和另外一人。
“媽的!這傢伙穿了護身軟甲!”
“護身軟甲又怎麼樣,老子的斧子劈他腦袋上,一樣讓他……”紅髮大漢看着兩個兄弟幾乎一眨眼的功夫就慘死麪前,睚眥欲裂,當正打算和剩下的兄弟衝過去將王戈劈成肉醬,卻發現頭有點暈,腳有點軟,知道毒效開始發作,大喝道:“先幹掉他!”
但是現在王戈卻不急着和兩人相鬥了,飛速退後,和兩人保持着一段距離——他剛剛先擊殺的,正是四人中輕身功夫最好的兩人。而剩下的紅髮大漢和另外一人,雖然力量更強、內力更深,但正常情況下就追不上他,何況現在都中了毒。
紅髮大漢追了一會,發現追不到王戈,而毒效已經越來越明顯,便想和同伴先撤。但王戈卻遠遠地吊着他們,他們進,他退,他們退,他進,就像一條緊盯着他們的餓狼般。
“大哥,你先走!我拖住他!”察覺到這麼下去,他們必定會被王戈耗到毒發,兩個人都跑不掉,和紅髮漢子一起的大漢終於停了下來,面向着遠處靠在一棵樹旁耍着匕首的王戈說道。
“二弟,要走一起走!”紅髮漢子卻是不肯。
“大哥!你不走的話,咱們倆都沒法走了!你去找三弟、六弟,以後給我們報仇!”
紅髮漢子惡狠狠地盯了會遠處的王戈,又抓着兄弟的肩膀囑咐了幾句,終是扭頭離開了。
但讓他們沒想到的是……
王戈沒有留下來對付老二,而是繼續跟着紅髮大漢。
這樣一來就尷尬了,老二倒是也想找王戈拼命,將他拖住,但追不上他呀。這地方又不是什麼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地形,隨便一繞就把他繞過了。
於是兩人無奈之下,只得又繼續結伴跑路。
雖然兩人分別只中了一針和兩針,但這麼奔逃,氣血運行,不一會就已經氣喘吁吁,手腳發軟,走不動路了。
而這時候距離王戈拋起八面雷,甚至還不到一盞茶的時間。
王戈好整以暇地走到兩個癱軟在地的傢伙身前,俯瞰着他們:“雖然你們都是人渣畜生,但不得不說,還真是挺講義氣。”
“要……要殺……要剮……”紅髮大漢連話都說不囫圇了。
王戈笑了:“還真把自己當英雄好漢了?死你們手底下的無辜百姓,沒有一百也有幾十了吧?”擡手指了指天:“有沒有想過,現在他們正在天上看着你們?”
“放心吧,這毒不是致命的,一時半會,你們死不了。”王戈拍拍紅髮大漢的臉頰,問道:“來,告訴我你的真名,我知道龍義天不是你的真名。”
見紅髮大漢不說,王戈便拿匕首捅了旁邊的老二一刀,不過因爲毒發的緣故,他只是有氣無力地唉了一聲。
“你要是不回答,我就再捅你兄弟幾刀。”王戈說。
紅髮大漢怒視着他,咬着牙說道:“王……頜……安。”雖然不知道爲什麼問這個問題,但到了這個時候,他也無所謂了。
“喲,還是本家。”王戈笑了笑,其實他本就從老四那知道這個真名了,之所以還要問他,是爲了觀察他說真話時的表情和反應。
王戈繼續問道:“那麼王老大,你的小金庫在哪?”
紅髮大漢愣了下,竟是下意識地瞥向了旁邊的老二,然後立刻說道:“我們……兄弟……沒錢!”
王戈笑:“你的兄弟們是沒錢,拿到手都吃喝嫖賭花光了。但你不一樣啊,你有錢!每次你們拿到一筆錢,你都會想辦法吞下一部分,然後藏到自己的小金庫裡,剩下的纔拿出來分成七份。你的兄弟們還真以爲你這當大哥的,這麼幾年下來,都是和大家拿得一樣多,難怪對你死心塌地。不過也活該他們,一個個估計加減法都得掰手指頭去算的大老粗,你說分多少還不就是多少了?誒?你怎麼這麼看着我,哦,你是奇怪我怎麼會知道這些吧?你忘了,你那位四弟還在青州府衙的牢房裡關着吶。”
旁邊的老二不可思議地看着他的大哥,怎麼也沒想到,自己以爲對兄弟赤膽熱誠的大哥,居然會這麼做。
王戈繼續說道:“他算是比較聰明的了,早就知道你在偷藏錢,不過不敢說,若去質疑你,說不定小命就沒了。”
“血口噴人!”紅髮大漢雖是矢口否認,但臉上的表情卻已經出賣了他。
“你們老四已經告訴我了,你的小金庫藏在‘花祁山’的一座山洞裡……”王戈說着,看到紅髮大漢臉上露出的一絲冷笑,轉而道:“看來不是在那山洞,應該是藏在平陽的姘頭那裡。”
紅髮大漢也意識到王戈是在誆他,顯然這些地方都是從老四嘴中逼問出來的小金庫“可能所在”。
“說出來唄,如果我拿到錢,說不定可以放你一條生路。”
紅髮大漢卻是顯然不相信王戈的話,眼睛一閉,脖子一梗,打算和自己的“小金庫”一起下地獄了。
不過王戈卻不相信這紅髮大漢會有這麼硬氣,這種自私自利、會貪下團體利益爲自己屯小金庫的人,絕不會是那種視死如歸的人。他現在這副模樣,不過是知道把“小金庫”交出來,也難逃一死罷了。
王戈作爲燕王培養的密諜,從小除了練武以外,還進行了大量諸如拷問、審訊一類的技巧培訓。老實說,這時代的審訊技巧,或許在理論水平上比不上後世,但在實用性上,卻是有過之無不及——畢竟這時代可不需要講什麼人道主義。
王戈拿出一個小瓶,用之前的暗器細針在瓶中蘸了下,對紅髮大漢說道:“這可是好東西,你知道這一小瓶要多少錢麼?嘖嘖,十兩黃金!”
“老子做鬼……也不會……”紅髮大漢睜開雙眼怒視王戈,但狠話還沒說完,就見到王戈把那細針扎到了旁邊老二的手臂上。
“癢……好癢……癢啊!……”不過幾個呼吸的功夫,老二已是抓着自己的手臂在地上蹭得血肉模糊。看他那瘋狂的樣子,彷彿之前八面雷上的毒針都已經失效了般,全身青筋暴突,在地上滾來滾去,使勁抓着、蹭着手臂被扎到針的地方,甚至開始以頭搶地,想讓疼痛代替麻癢。
不過王戈並沒有讓他痛苦掙扎多久,匕首捅進心臟,替他解決了痛苦。
再回頭看那紅髮大漢,已經滿頭虛汗,眼中懼意盡顯。
“你……你可是衙門的捕頭,用這種陰毒的手段,算什麼英雄好漢。”
王戈笑道:“我可不是什麼英雄好漢,你不是說了,我是朝廷鷹犬、卑鄙小人麼?再說了,你們綁票的時候,對人質也沒講什麼江湖道義吧,被你們蹂躪至死的黃花閨女可不少。怎麼樣,你真不說麼?”
紅髮大漢是個聰明人,自然知道王戈的意思,他若是不說出小金庫的所在,怕是王戈真能讓他被這個毒折磨至死。
紅髮大漢聲音顫抖地說道:“我帶你去,你拿到錢後,放我一條生路。若是不答應,那……那就殺了我吧,反正都是死……”
“都是死?錯了,怎麼死纔是關鍵的。”王戈搖了搖頭。
看到他又拿出那個小瓶,紅髮大漢終於崩潰了,趴在地上,眼淚鼻涕一起流:“求……求你了,大老爺,給小的一個痛快吧……”
王戈似乎沉吟了會,說道:“你先說說,藏錢的地方在哪,離這有多遠。”
紅髮大漢猶豫了一下,說出了個地名,是在太原府境內。
“太原府,具體是在哪個地方?”
“大老爺,具體的地方,小的到時帶您去,這一時半會,小的也說不清吶!”紅髮大漢哀求道。
“看來還是得給你上點手段。”王戈準備打開瓶塞。
就在這時,身後一個女聲響起:“夠了!這種有傷天和的毒,不應多用!你就那麼在乎他藏匿的金銀麼?”